“刻意隐藏的洞穴?”
陆渊手指轻敲桌面,平时温和多情的眉眼,如今只剩锐利,目光穿透夜色,落向了后山那片隐蔽的山坳。
没有丝毫耽搁,就在姜凡带着死亡威胁的寒意缩回石屋后不久,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虚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执事堂,如同鬼魅般飘向后山。
陆渊亲自出手了。
他并未直接前往姜凡描述的那个洞穴入口,而是在距离山坳尚有数里之遥的一处山顶停下。
月光下,他双眸微闭,磅礴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缓缓向山坳方向蔓延而去。元婴修士的神识探查,精细入微,远非姜凡那点粗浅的灵觉可比。
然而,当他的神识触及那片山坳时,却仿佛撞上了一层粘稠而阴冷的迷雾。
一股隐匿极深的禁制力量不仅阻碍了神识的深入,更带着一种腐蚀灵识诡异特性。
陆渊立刻收敛神识,眉头微蹙。这禁制手法颇为高明,且蕴含的邪异气息,与他多年来追查父母失踪线索时感知到的某些残留痕迹,有着惊人的相似之处。
他身形再动,这次直接出现在了山坳边缘,距离那被藤蔓遮掩的洞口仅有百丈之遥。
他没有贸然靠近,指尖凝结出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灵光,轻轻弹向洞口方向。灵光在触及那片焦黑土地上空时,空气中泛起一阵极其细微的波纹,随即那丝灵光便如同被无形之物吞噬,瞬间湮灭。
“腐蚀灵识、吞噬灵力,嗯?还有……血煞之气。”
陆渊心中凛然。此等手段绝非正派人士所为,,此地也绝非善地,姜凡看到的那个灰衣人,修为恐怕在金丹以上,而且所修功法极为阴邪。
他环视四周,目光在几处看似自然实则有细微阵法痕迹的岩石和树木上停留片刻。
这里布置的监视手段不止一处,若非他早有准备,也很难完全避开。
那个叫林浩的,或者说他背后的人,对此地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
陆渊没有选择强行破禁。打草惊蛇并非上策,尤其是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他需要更充足的准备,也需要弄清楚这洞穴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是否与他父母的失踪直接相关。
晃眼间,他像一抹真正的青烟,在原地消失,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接下来的几日,清虚宗内外门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执法堂对赵师兄失踪案的调查依旧没有进展,最终也只能以“疑似遭遇强大妖兽”草草结案,这更增添了弟子们的不安。
姜凡则严格遵守着陆渊的指令,深居简出,绝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石屋内修炼《青元诀》,巩固炼气三层的境界,并更加娴熟地运用易容术和敛息术。
那三颗聚气丹她仅仅服用了一颗,药力化开时澎湃的灵气让她修炼速度大增,练气四层短期内就可以突破!
“这老板可以啊!给的还是真饼!不PUA,不画饼,开会少,这要是在现代,那不得打破头才能进!”姜凡将剩余的两枚聚气丹收好,对陆渊的“大方”有了更直观的认识。
虽然槐树上的“死”字像一根刺扎在她心里,但她强迫自己不去想,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提升实力中。
陶桃似乎也感受到了无形的压力,修炼比以往勤奋了许多,时常跑来与姜凡交流心得。
两个在宗门内无依无靠的女孩相互扶持,在这暗流涌动的环境中艰难前行。
这一日,姜凡完成日常修炼,正准备练习新的术法,石屋外却传来了轻微的叩门声。不是陶桃惯有的节奏。
姜凡心中一紧,肌肉紧绷,全身灵力迅速运转起来,悄无声息地移到门后,压低声音问道:“谁!”
“我。”门外传来陆渊温和的嗓音。
姜凡稍稍松了口气,打开房门。陆渊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风度翩翩,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他走进屋内,随手布下了一道隔音禁制。
“陆师兄有事直接召唤弟子便是,何必劳烦您贵足踏贱地呢。”姜凡恭敬行礼。
“不必多礼。”陆渊目光扫过她,微微颔首,“修为稳固,术法亦有精进,不错。”
他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那处洞穴,我已查探过。”
姜凡屏息凝神,等待下文。
“洞口设有极强的隐匿和吞噬禁制,手法诡异,蕴含血煞之气。”陆渊语气平淡,但眼神微冷,“周围布有多个监视法阵,若非提前知晓,极易被发现。”
姜凡的心沉了下去。连陆渊都觉得棘手,幸好当时自己脑子没有坏掉。
“我虽未进入,但基本可以确定,近期宗门弟子失踪案,与此地脱不了干系。”陆渊继续道,“那禁制气息,与我追查的一桩旧案有牵连。”
他看向姜凡,语气带着一丝告诫:“此事水深,远超你之想象。林浩及其背后势力,图谋甚大。你近日务必加倍小心,若无我传讯,绝不可再靠近后山,亦不可对任何人提及此事!”
“是!弟子谨遵师兄教诲。”姜凡郑重应下。她深知自己这点微末道行,卷入其中稍有不慎便是粉身碎骨。
陆渊对她的识趣颇为满意,又道:“你提供的线索很有价值。作为回报,除了之前的《青元诀》和聚气丹,我可再允你一诺。在你修为达到筑基期后,可来天衍宗寻我,我可引你入宗,或为你寻一部适合你灵根的上乘筑基功法。”
姜凡心中一动。天衍宗乃是修仙界第一大宗,资源远非清虚宗可比,上乘筑基功法更是可遇不可求。这对一心想要快速提升修为回家的她而言,无疑是极具诱惑力的承诺。
“多谢师兄厚爱!师兄已经赏了聚气丹,对弟子来讲已是天大的好处了!怎敢厚颜再提要求呢!”姜凡压下心中激动,恭敬回应。
“嘿嘿,怎么也得说点客气话,大佬肯定不会真的吝啬的!”姜凡嘴上说着客套话,心里算盘打的啪啪响。
“好好做事,该你的必不会少!”陆渊身形一晃便消失在屋内,隔音禁制也随之解除。
送走陆渊,姜凡看着空荡荡的屋子,心情复杂。危机与机遇并存,她此刻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陆渊的承诺就是悬吊在眼前的胡萝卜,引诱他不停往前。
但林浩一伙人的威胁却如同跗骨之蛆,让她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走到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目光下意识地再次投向那棵刻着“死”字的槐树。
槐树下,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那人穿着一袭内门弟子的青色长衫,身形高瘦,背对着她的方向,仰头看着树干上的刻字,一动不动。
是谁?什么时候来的?
姜凡的呼吸骤然停滞。
虽然看不到正脸,但那背影,那隐约散发出的、带着一丝阴冷的气息,让她几乎可以肯定——是林浩!
他回来了!而且如此明目张胆地出现在她的石屋附近!
就在这时,那身影仿佛感应到了她的注视,缓缓地转过了头。
姜凡猛地从窗边退开,心脏狂跳。在她缩回身形的最后一瞬,她似乎对上了一双冰冷彻骨、不含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真的是林浩!
整个宗门都在寻找他,他居然敢直接出现在她面前!这是在挑衅,也是在警告!
她紧紧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脑中飞速运转。
陆渊刚刚警告过她,林浩背后势力图谋甚大,此刻与他正面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目前他们还没有弄清楚她的血脉问题,暂时还不会直接杀她!必须避其锋芒,在拥有足够自保之力前,绝不能引起对方的直接杀意。
明白当前处境后,姜凡变得更加谨慎,几乎足不出户,执役是完全不去了,连膳食都让陶桃帮忙带回。每天修炼八个时辰,仿佛只有不断提升的力量才能带来一丝安全感。
陶桃虽觉奇怪,但见姜凡神色凝重,也体贴地没有多问,只是默默陪伴。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傍晚,陶桃外出领取月例灵石,直到天色彻底黑透也未归来。姜凡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再也坐不住,正准备外出寻找,石屋的门却被猛地撞开。
陶桃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脸色苍白,衣衫凌乱,嘴角还残留着一丝未干的血迹,手中紧紧攥着一个破损的、已经空了的灵石袋。
“陶桃!”姜凡惊呼一声,连忙上前扶住她。
“姜……姜凡……”陶桃看到她,强撑的精神一松,几乎软倒在她怀里,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怒,“他们……他们抢了我的灵石!还打伤了我!”
“是谁?!”姜凡心中一沉,一股怒火窜起。
“是……是王虎那几个人!”陶桃哽咽道,“他们说我这个三灵根的废物,不配拿这么多灵石……就在回来的路上堵住我……”
王虎之前仗着修为,经常欺凌弱小,抢夺资源,但是在发现失踪弟子几乎都是筑基期修为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
姜凡检查着陶桃的伤势,还好只是些皮肉伤和轻微的内腑震荡,未伤及根基。
但她心中的怒火却越烧越旺。她很清楚,这绝不可能是简单的欺凌事件。
王虎那些人,早些时日虽然嚣张,但也懂得分寸,不敢将事情做得太过。如今这般明目张胆地抢劫打人,背后定然有人指使!
是林浩!
他不敢直接对自己这个被陆渊“关注”的人下手,便选择对她身边的人动手,这是警告!
看着好友苍白的脸和委屈的泪水,姜凡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愤怒在她胸中翻腾。
妈的!果然忍一时,卵巢囊肿,退一步乳腺结节!忍个铲铲!谁还没个组织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自己立刻去找王虎算账的冲动。王虎,给老子等到!当了别人的枪就要有被折的觉悟!
她扶陶桃坐下,为她处理伤势,喂她服下疗伤丹药,轻声安抚着。直到陶桃情绪稳定,沉沉睡去,姜凡才站起身,走到窗边。
夜色浓重,清虚宗笼罩在一片寂静之中。但那寂静之下,却涌动着噬人的暗流。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也不会这么算了!林浩一伙人明知道自己如今投了陆渊,还来找麻烦,这是明摆着的警告!难道陆渊也不被他们放在眼里?
姜凡的目光变得冰冷而坚定。她轻轻摩挲着怀中那枚“渊”字玉佩。
第二天清晨,一条消息如同插了翅膀般在外门飞速传开:欺凌同门、抢夺灵石的王虎及其同党,在住所内被人发现,浑身修为被废,筋脉尽断,如同烂泥般瘫在床上,彻底成了废人!
出手之人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执法堂调查无果,最终只能归结为“仇家报复”,不了了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王虎等人前一天刚打伤了与姜凡交好的陶桃,第二天就遭此横祸,这其中的关联,耐人寻味。
一时间,外门弟子看向姜凡石屋方向的目光,都带上了几分敬畏与惊疑。
石屋内,姜凡听着陶桃带来的消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是你……?”陶桃看着姜凡,眼中带着难以置信和后怕。
姜凡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我哪有那本事,我修为还不如你呢。”
她确实没有出手,她只是通过玉佩,将她的怀疑,以及推断,传递给了陆渊。
她不知道陆渊是如何做到的,或许是他亲自出手,或许是他动用了其他力量。但这雷霆万钧的反击,无疑是在向暗处的林浩,以及他背后的人,宣告一个明确的信息:这盘棋局刚刚开始,而姜凡这颗棋子,他也保定了 。
此举风险巨大,等同于将她与陆渊的合作关系摆到了明面上,必然会引来对方更强烈的忌惮和更隐蔽的报复。
但姜凡不后悔。风险与机遇是成正比的!更何况相对于林浩一伙人的不择手段,陆渊这个老板还算是有人性!
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些许寒意。她看到,那棵槐树下的“死”字,似乎被人用利器刮过,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在她目光无法触及的更高处,一根新生的纤细枝桠上,系着一根几乎看不见的、泛着幽光的黑色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