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碎片内,死寂重新笼罩。
空间裂缝化作的焦黑疤痕横亘在铅灰色天幕上,那蛛网般蔓延的血红纹路如同未愈合的伤口,隐隐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祭坛彻底崩塌,只余满地狼藉的碎石和尚未完全散去的魔气烟尘。
陆渊扶住脱力软倒的姜凡,指尖搭在她腕脉,眉头越蹙越紧。
“她情况如何?”了尘收回探查佛力的手,面色凝重地走来。他的禅杖上裂纹明显,佛珠也黯淡了几分,显然方才的对抗消耗巨大。
“她体内经脉多处受损,丹田近乎枯竭,最严重的是那丝炎帝本源因过度透支而变得极其微弱,如风中残烛。寻常丹药甫一接近,便会被那紊乱的血脉余烬灼为飞灰。“
陆渊将虚弱不堪的姜凡横抱而起,她的身体轻得惊人,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她的本源受损,此地死寂之气太重,不利于恢复,必须立刻离开。”陆渊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他目光扫过那仍在渗血的裂缝疤痕,眼神凝重。
了尘神色肃穆:“陆施主所言极是。此裂缝虽暂时闭合,但其根基已被邪魔之力侵蚀,这血纹便是明证,恐非长久之计。贫僧感知西北方向似有生机蕴藏,或可暂避。”
陶桃连忙点头,抹去眼泪,紧紧跟在陆渊身后。
陆渊不再犹豫,虽也消耗颇大,但依旧强提真元,并指如剑,在空中虚划。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边缘不断扭曲的空间缝隙被强行撕开。
“走!”
他率先踏入,了尘与陶桃紧随其后。就在空间缝隙即将闭合的刹那,一道极其隐晦、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的黑影,如同附骨之疽,悄无声息地粘附在了缝隙边缘,随之一起消失。
短暂的眩晕过后,四人出现在一片截然不同的地域。
灼热的阳光洒落,空气中弥漫着沙土与些许草木的混合气息。眼前是一片小小的绿洲,几株耐旱的胡杨顽强挺立,一弯月牙形的清泉在沙丘环抱中泛着粼粼波光。
与之前古战场的死寂压抑相比,这里虽荒凉,却充满了真实的生机。
若是姜凡此刻醒着,怕是会觉得自己回到现代了。
此地景致竟与现代的月牙泉及其相似。
“暂时安全。”陆渊将姜凡轻轻放在一处背阴的沙丘下,动作是前所未有的轻柔。
他迅速在周围布下数个隐匿与防护阵盘,光华流转间,将四人的气息与身形彻底掩盖。
了尘走到泉边,以佛力小心探查,确认泉水洁净无毒后,取水递给陶桃为姜凡擦拭脸颊,并助其服下几味温和的固本培元丹药。
这一次,丹药终于顺利化开,姜凡灰败的脸色稍稍恢复了一丝血色,但依旧昏迷不醒,眉心因本源之伤的痛而微微蹙起。
陶桃守在一旁,眼圈泛红,不时用沾湿的布巾擦拭姜凡额角的虚汗。
陆渊盘坐于不远处,闭目调息。他脸色依旧有些苍白,强行展开剑域对抗魔物,又带着三人进行空间穿梭,即便以他元婴期的修为,消耗也是极大。但他神识始终外放,警惕着绿洲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夜幕降临,沙漠气温骤降。篝火燃起,驱散了寒意,也映照着几人凝重的面色。
“陆师兄,姜凡她,她何时能醒?”陶桃忍不住低声问道。
陆渊睁开眼,看向昏迷的姜凡,摇了摇头:“本源之伤,非寻常丹药可愈。她强行催发远超自身负荷的血脉之力,伤及根本。眼下只能以温和药力滋养,待其自行缓慢恢复。若运气好三五月可能恢复,若是运气不好,则修为就此停滞,还有碍寿命。”
陶桃闻言,眼神更加黯淡。
了尘拨动着念珠,轻叹道:“阿弥陀佛。姜施主身负神裔血脉,心性坚韧,必能逢凶化吉。当务之急,是需寻一处绝对安全且灵气充裕之地,供她长久静养,方能不留后患。”
陆渊目光微闪,望向绿洲深处那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阴影:“此地绿洲出现得突兀,恐有蹊跷。明日我前去探查一番,或能找到线索。”
他顿了顿,看向陶桃和了尘:“待离开此地,我便立刻带她前往流云翠谷,求取生生造化泉滋养其本源。今夜我守夜,你们抓紧时间恢复。”
了尘与陶桃点头,各自寻地方调息。了尘受魔气冲击,佛力损耗不小。陶桃修为最低,连日奔波加上惊吓,也已疲惫不堪。
夜色渐深,篝火噼啪作响。陆渊静坐如松,神识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绿洲。忽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目光锐利地扫向绿洲边缘某处黑暗。
就在刚才,他感知到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灵力波动,并非绿洲本身的生灵所发,更像是一种窥探。
但他按兵不动,那波动一闪即逝,仿佛只是错觉。
翌日清晨,天色微明。
陆渊站起身,对已结束调息的了尘道:“昨夜似有人窥探此处,但并未追踪到其踪迹。现我进去探查,你看护好她们。”
了尘双手合十:“陆施主小心。”
陆渊点头,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晨雾般,悄无声息地向着绿洲深处那片阴影掠去。
那片阴影竟是一座半掩在沙丘下的残破石殿入口。石殿风格古朴,与西漠常见的建筑迥异,岩壁上雕刻着早已模糊的壁画,依稀可见一些祭祀场景与奇异的符文。
陆渊步入石殿,内部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弥漫着一股尘土与岁月的气息。他的神识仔细扫过每一寸墙壁与地面。
突然,他在一处坍塌的偏殿角落,停下了脚步。
那里散落着几块不起眼的碎石,但其中一块碎石下方,压着一角暗紫色的布料碎片,上面绣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鬼首图案!
影煞殿!
陆渊眼神瞬间冰冷。他们果然跟来了!而且似乎在此地短暂停留过。
他蹲下身,指尖触碰那布料,感知着上面残留的微弱气息。除了影煞殿特有的阴冷灵力外,似乎还混杂着一丝空间波动的痕迹?
就在他凝神感知时,怀中的一枚用于感应姜凡状态的玉符,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震动!
出事了!
陆渊脸色一变,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冲向绿洲外围。
绿洲边缘,了尘手持禅杖,面色凝重地挡在依旧昏迷的姜凡身前,陶桃也手持符箓守在姜凡身侧。
就在刚才,一群体型硕大、通体赤红、口器狰狞的血喙秃鹫不知从何处冒出,疯狂地冲击着陆渊布下的防护阵法!
这些秃鹫只是二级妖兽,相当于筑基初期,但数量众多,足有二三十只,而且它们的攻击似乎带着一种不同寻常的疯狂,不顾自身伤亡,只盯着阵法光幕的一点猛啄!
阵法光幕剧烈荡漾,明灭不定,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这些畜生来得古怪!”了尘沉声道,禅杖顿地,佛光涌出,暂时逼退了几只扑上来的秃鹫,但更多的秃鹫立刻补上。
陶桃一手结印,一手持符箓,脸色发白,虽然如今她修为已到炼气八层,但是在这种场面下几乎帮不上忙。
就在阵法即将被攻破的刹那,一道月白剑光如同天外惊鸿,自绿洲深处疾射而来!
剑光过处,空间仿佛被冻结,那些疯狂的血喙秃鹫动作齐齐一滞。
“灭。”
陆渊冰冷的声音响起。
剑光骤然爆散,化作无数细如牛毛的剑气,精准地穿透了每一只秃鹫的头颅!
噗噗噗噗——
如同雨打芭蕉,二三十只血喙秃鹫甚至连哀鸣都未曾发出,便齐齐坠落在地,生机断绝。
剑光敛去,陆渊的身影出现在姜凡身边,俯身探查了一下她的状况,确认无恙后,才冷冷地看向满地秃鹫尸体。
“有人操控。”他语气肯定,“这些秃鹫神魂中被种下了狂暴印记,目标明确,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了尘面色一变:“是影煞殿?”
“**不离十。”陆渊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四周的沙丘,“他们不敢正面强攻,便驱使这些畜生来试探。”
他袖袍一挥,将秃鹫尸体尽数化为飞灰,沉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他目光转向绿洲深处,那座残破的石殿。
影煞殿的人曾在那里停留,还留下了空间波动的痕迹那里,或许不仅仅是藏身之处那么简单。
“我们去那石殿。”陆渊做出了决定,“那里可能有离开的线索,或者也是影煞殿真正目标所在。”
他取出一件月白斗篷仔细裹住姜凡,斗篷上隐有清辉流转,隔绝外界残余的邪气侵扰,重新抱起姜凡,看向了尘和陶桃:“跟紧我。”
四人不再停留,迅速向着绿洲深处的石殿入口行去。
而在他们身后,远处一座高大的沙丘顶端,一道与沙丘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缓缓浮现,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弧度。
他手中,握着一面不断闪烁着微光的罗盘,罗盘的指针,正死死指向石殿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