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在耳边呼啸,下方的山林在视野中急速倒退,模糊成一片墨绿。
强烈的失重感让姜凡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她死死抓住陆渊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大……大哥……慢点……我不.......不是很急。”她牙齿打颤,声音被风吹得破碎。
陆渊垂眸瞥了她一眼,并未减速,只是周身灵力微调,在她身周形成一道结界,隔绝了大部分气流冲击。姜凡顿时感觉好了不少,至少能喘过气了。
不过片刻功夫,周遭景物骤变。不再是清虚宗熟悉的山峦,而是一处陌生的山谷。陆渊按下遁光,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山壁前。
预想中的坠落并未发生,几乎在姜凡闭上眼的下一刻,周身那股托举之力骤然变得平稳。双脚触及坚实的地面,她腿一软跌坐在地。
陆渊指尖灵光一闪,点在岩壁某处,涟漪荡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进去。”陆渊言简意赅,率先走入。
强忍着晕眩感,紧跟而入。
这里似乎是一处位于山腹内的临时洞府,陈设极其简洁,只有一张石床,一套石制桌椅,四壁光滑,镶嵌着几颗散发柔和白光的夜明珠,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属于陆渊的清冷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剑意,让她皮肤微微发紧。
陆渊径直走到石桌旁坐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枚刻着诡异眼瞳图案的黑色令牌被他随意放在桌上,目光落在姜凡身上,平静无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今夜之事,你如何看?”他开口,声音在静谧的洞府中格外清晰。
姜凡定了定神,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那两人是筑基期,目标明确,先是佯攻陶桃引我救援,实则想将我们一同拿下或灭口。他们身上有令牌,师兄似乎认得?”
“影煞殿。”陆渊指尖摩挲着那枚黑色令牌,上面的诡异眼瞳图案令人不适,“一个活跃于暗处的杀手组织,拿钱办事,亦正亦邪。这次居然驱使两名筑基杀手对付你一个炼气期弟子,背后之人所图非小。”
他抬眼,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姜凡的所有伪装:“他们为何盯上你?仅仅因为你在调查失踪案,或是……发现了那处洞穴?”
姜凡心头一跳,知道此刻不能再有任何隐瞒,至少不能在不关键处隐瞒。她老实回答:“弟子不知。或许与弟子能引动‘衍’字碎片有关?弟子曾听林浩说过我血脉特殊,不知是否于此有关。”
说谎嘛,就得真真假假才更可信!
陆渊对于她提到血脉并不意外,点了点头:“你数次遇险,皆与邪异之事牵连,加之碎片异动,你的血脉或许确有特异之处。今夜便为你一验。”
挥手间,石桌上出现一个尺许见方的白玉阵盘,阵盘上刻满繁复符文,中央有一个凹槽。他又取出几块色泽各异、灵气盎然的矿石,按特定方位置于阵盘周围。
“此为‘溯源阵’,可激发并显化隐匿血脉之力。你只需将一滴精血滴入阵眼即可。”陆渊示意姜凡上前。
姜凡看着那散发着古老气息的阵盘,没有犹豫。她走到阵盘前,试图咬破指尖,但是没破。
“额.......电视剧里不是一咬就破么?”姜凡略微尴尬地看向陆渊:“陆师兄,能否借个匕首。我自己下不去口!”
陆渊随手一挥,姜凡指尖瞬时出现一道伤口,她赶紧逼出一滴殷红的精血,滴入中央凹槽。
精血落入凹槽的瞬间,整个阵盘嗡鸣一声,周围的矿石同时亮起,道道灵光如同活物般涌入阵盘。符文逐一亮起,交织成一片绚烂的光网,将姜凡笼罩其中。
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扫过她的全身,深入骨髓血脉。姜凡感到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被引动了,丹田处那股熟悉的暖流自行加速运转,越来越快,越来越热。
突然,她心口处的“衍”字残片不受控制地飞出,悬浮在她头顶,散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与阵盘的光辉相互呼应。
在陆渊凝重的目光注视下,姜凡的体表,隐隐透出一层薄如晨雾,却纯正无比的赤金色光晕!这光晕带着一种古老、威严、而又充满生机的气息,仿佛初升的朝阳,温暖而驱散一切阴霾。
洞府内原本残留的一丝来自影煞殿令牌的阴冷邪气,在这赤金光晕出现的刹那,竟如同冰雪遇阳,悄无声息地消融殆尽!
阵盘的光芒逐渐收敛,那层赤金光晕也缓缓隐入姜凡体内。“衍”字残片的光芒黯淡下去,落回她手中。
洞府内恢复了寂静。
“上古神族血脉!”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生生不息,至阳至正,万邪辟易。难怪碎片对你反应剧烈,难怪影煞殿的人要对你下手。你这血脉,对某些存在而言,是最大的克星,也是……最渴望得到的‘钥匙’或‘补品’。”
姜凡虽然早有猜测,但此刻被证实,心中仍是巨震。还真是上古神族!虽然华夏民族都自称炎黄子孙,没想到我这还真是!那究竟这身体的原主是神族血脉,还是这炎黄子孙血脉跟随她来到了这个修仙世界!
“钥匙?补品?”她捕捉到陆渊话中的关键词。
陆渊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收起了阵盘和矿石,重新坐回石凳,恢复了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你可知,天衍令碎片为何会四处散落?又为何会被人以邪法污秽?”
姜凡摇头。
“五十年前,我父母奉命调查一桩涉及上古封印的秘事,随身携带了天衍令。他们失踪后,天衍令破碎,碎片也随之散落。据我多年查探,他们调查之事,与一个企图破除上古封印的阴谋有关。”陆渊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痛,“而破除封印,需要特定的钥匙,以及足以承受并驱动钥匙力量的载体。”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姜凡身上:“你的神族血脉,至阳至正,蕴含无限生机,正是净化被污秽的天衍令,乃至作为稳固或重启某些上古封印的绝佳载体。而污秽碎片、炼制血食、甚至可能抓捕特殊血脉者……这一切,都指向那个试图破除封印的幕后黑手。影煞殿,不过是他们驱使的爪牙之一。”
姜凡听得背脊发凉。她以为自己只是不小心卷入了宗门纷争或是陆渊的私人恩怨,没想到背后竟牵扯到上古封印这种听起来就能毁灭世界级别的阴谋!而她这身血脉,居然成了风暴眼!
“所以林浩,还有他背后的人,抓那些弟子,炼制血食,污秽碎片,最终目标可能……是我?”她声音有些干涩。
“不全是,但你必然是重要目标之一。”陆渊肯定道,“你之前感应到洞穴内有碎片异动,那里面被污秽的碎片,或许就是用来试探或者寻找类似你这种血脉的‘诱饵’。而你,恰好出现了。”
姜凡一时腿软跌坐在石凳上,信息量太大,CPU都快干翻了!姜凡需要时间消化。
过了许久,陆渊再次开口:“这次你做的不错!在两名筑基期杀手的偷袭下,不仅护住了同伴,还能支撑到我赶来,这份临场反应和决断,确实不像个普通的炼气四层弟子。”
“那接下来我该怎么办?”姜凡直接问道。返回外门石屋显然已不安全。
“此地是我的一处临时剑域,外人难以察觉。你暂且在此栖身。”陆渊起身,走到石室一角,那里摆放着一个不起眼的蒲团,“外间之事,我自会处理。你便在此好生修炼,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
他抛给姜凡一个储物袋:“里面有足够你修炼到筑基期的灵石、丹药。待你炼气六层之后可以修炼这部《乙木长生诀》,与你灵根相合,好生参悟,对你稳固境界、夯实根基有益。”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说罢,他袖袍一拂,一道灵光没入姜凡额头。
姜凡只觉得识海中多了一段晦涩的信息,《乙木长生诀》并非攻击或防御法门,而是一门侧重于滋养肉身、加速灵力恢复、增强生命力的辅助功法。
陆渊似乎对她的血脉特性有所察觉,并开始有针对性地提供帮助。
留下功法和指令,陆渊的身影便如同融入空气中一般,悄然消失。石室内只剩下姜凡一人,以及那无声运转、隔绝内外的剑域禁制。
姜凡打开储物袋,神识略微一扫,里面堆积的灵石和丹药让她咋舌。这老板,真是下血本了。
姜凡走到蒲团前坐下,触手微温,竟是由某种宁神静气的灵草编织而成。她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仔细回味着今晚发生的一切。
影煞殿的追杀,陆渊的及时出现和深不可测的实力,还有这处隐秘的剑域和恰到好处赠予的功法……一切都表明,她这颗“棋子”的重要性正在提升,而棋盘上的博弈,也已进入了更凶险的阶段。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提升实力。
收敛心神,姜凡开始运转青元诀,只有尽快提升实力才能开始修炼《乙木长生诀》。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不知过了多久,姜凡终于在灵石与丹药的帮助下进入炼气六层。
“果然山中无岁月啊!这不比备战高考还要卷?都过得不知今日是何夕了!没日没夜的!”
姜凡瘫倒在地,“终于可以参悟乙木长生诀了!也算是达成了一个小目标了!”
正在这时,怀中陆渊给的玉佩传来微热。
姜凡将玉佩拿出,不是传音,而是一段直接映射出一段影像。
“诶,还开发出视频功能了?”
清虚宗,执法堂大殿。
数名弟子战战兢兢地跪伏在地,为首的正是当日分派药园值守任务的那位内门执事。他面色惨白,额头冷汗涔涔,不断叩首:
“陆师兄明鉴!弟子……弟子只是按章办事,分发值守任务,实在不知为何会混入宵小,更不知姜凡、陶桃二位师妹会遭遇袭击啊!”
陆渊高坐于上首,面色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悲悯,但眼神却冰冷如刀,缓缓扫过下方众人。
“按章办事?”他轻声重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无形的压力,“灵药园东区,毗邻后山,林深草密,向来是值守任务中风险最高之地。前有筑基期弟子失踪之事还未查明,你就将两名修为不过炼气初期的女弟子分派至该处,且是夜间值守?是对我天衍宗协查弟子失踪一事有所不满?”
“不敢!弟子万万不敢!”那执事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是……是弟子疏忽!弟子失察!求陆师兄饶命!”
“疏忽?”陆渊唇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目光转向跪在稍后位置的另一人,“张师弟,你日前似乎与这执事往来甚密?可有此事?”
那名被称为“张师弟”的弟子浑身一颤,脸色瞬间灰败。
陆渊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清虚宗执法堂长老:“这内门执事,玩忽职守,险致同门罹难;更兼与外人勾结,泄露宗门值守安排……按清虚宗门规,该当何罪?”
他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执法堂长老硬着头皮上前:“陆师侄,这......按门规……当废去修为,逐出宗门!”
“那便依规处置吧。”陆渊轻轻摆手,仿佛拂去一粒尘埃。
“不——!”凄厉的惨叫和求饶声戛然而止,如同被无形的手扼住。景象到此中断。
影像消散,石室内恢复安静。
陆渊以雷霆手段,借着这次袭击事件,不仅清理了清虚宗宗门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更是借此震慑剩余宵小。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靠山越强,意味着她需要展现的价值也要越大。她重新闭上双眼,更加专注地投入到《乙木长生诀》的修炼之中。
而在清虚宗高层,一场无形的风波才刚刚开始。
清虚宗深处,一座洞府内。
一名童子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地汇报着执法堂发生的一切。
“废物!影煞殿的人也是废物!两个筑基期,连一个炼气期的小丫头都解决不了!”一位面容红润,眼神却略显阴鸷的男子,猛地捏碎了手中的玉杯。
“陆渊……他这是在敲山震虎,做给本座看!”
他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眼中闪过一丝忌惮:“看来,那丫头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重要。”
他沉吟片刻,对那童子吩咐道:“传讯出去,计划暂缓。还有,查清楚,陆渊把那丫头藏到哪里去了!”
“是!”童子如蒙大赦,连忙退下。
男子走到窗边,望向主峰方向,眼神变幻不定。
“陆渊……你究竟在盘算什么?那个叫姜凡的丫头,身上到底有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