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溪撇过脸不去看他,这人实在可恶,明明知道自己脸的有多妖孽,还笑的这么过分。
裴十三笑而不语,两人一坐一站,沉默在空气里缓缓流淌。
就在这时,问缘推开房门,他手上提着一个药箱,后面还跟着两个晃悠过来的人,一人冷漠如霜,见到江月溪沉默点点头,一人笑眯眯拿着折扇,见到她还眨了一下右眼。
这些人一涌进来,奇怪的氛围瞬间消失殆尽。
裴十三让开位置,问缘蹲在江月溪身前,想要抬起她的脚裸。
“等等。”裴十三递过一个手帕:“垫着。”
众人未反应过来,问缘停滞了一下随后面露了然,他拿过手帕垫在江月溪的脚腕处,然后才用手去触碰。
柳白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半张脸,目光幽幽地投向裴十三。
连槿笔直地站在原地,望着前面的木柱发呆。
问缘查看了会儿,说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受的是皮外伤,口子虽长但伤口不深,既然已经上过金疮药,不要沾水,不过几日就能好全。”
“多谢问缘师傅。”柳白折扇一合,手往门口一伸:“在下送师傅出去,请。”
问缘背起药箱,将手帕还给裴十三,双手合十拒绝道:“多谢施主,不必了,对了裴施主,渡尘大师请您今日午后到后殿一叙,说是施主想问的问题已然有了答案。”
裴十三颔首:“好,我记下了。”
江月溪则看着自己的脚裸,陷入了沉思。
裴十三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这下江家不用费尽心思找理由了,他们估计会很高兴能顺理成章地把我留在这儿。”江月溪说完,恍然回神,紧接着轻笑道:“啊,我刚刚乱说的,你们别放在心上。”
裴十三没说话,他神色不明,就这样静静看着江月溪。
柳白可忍不了,他语气哗然:“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父母!女儿受了伤不好好细心照看,怎的还要把人留在寺庙里?”
江月溪摇摇头,她看向柳白,眼神却没有聚焦:“这位公子,你能这样想,说明你家里一定把你照顾的很好,这是好事,你不用为我打抱不平。”
她的目光太远,像是越过了柳白看向一个他永远无法得知的人,会是江家的人吗?
裴十三转过头,视线落到了柳白身上。
柳白打了一激灵,他连忙咳嗽两声,神情严肃:“江小姐,既是这样的父母,你回府以后必然不能得到多好的照顾,不如就暂时留在这玄灵寺如何?我们家裴公子别的不行就是助人为乐上颇有心得,想必他会很乐意帮助你的。”
裴十三听后意外地挑了挑眉:“柳白,你这是要我和她,孤男寡女?”
柳白:“我说大爷哎,你这院子这么大收拾一间客房还不容易吗?得得得,你不会收拾,就我和连槿来!”
他一把勾上连槿的脖子,勾了半天,没勾动。
柳白恨铁不成钢地用折扇拍了下连槿的头:“臭小子,怎么一点眼力见没有啊!走走走!”
裴十三点头,连槿恭敬行礼,反手一勾将柳白带出了屋子。
江月溪垂眸,神情淡淡。
裴十三走到她面前,贴近她的耳边,道:“江小姐,我知道你是什么样,不必用示弱的手段来试探我,还是说,怕我不帮你?”
江月溪轻声道:“裴公子多虑了,我向来都是这个性子,毕竟裴公子你乐于助人,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裴十三没有反驳,他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的距离:“你暂且住在这吧,我会让人把你的婢女带过来,江家那边我也会告知。”
江月溪坐在椅子上,不便行礼,她便俯了俯上半身:“多谢裴公子,此次人情我会记住,往后定会尽力偿还。”
裴十三:“江月溪,你好像搞错了,我的人情很难欠,但我欠了你两次。”
江月溪抬头,见他勾了勾唇。
“是我,要来偿还你。”
-
闻说江月溪受伤了,要暂时在寺庙养伤的消息时,江正初松了口气,他这次带全家过来除了想要祈福转运外,还存了想把江月溪留在寺庙一段时日的心思。
近日诸事不顺,江正初总觉得是因为这煞星在府里待久了的缘故,毕竟渡尘大师再厉害,那江月溪总归也是个灾祸命格,哪里能这么容易就压住。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还存了那么一丝愧疚,江正初走之前还去见了江月溪一面,在小院里,父女俩相顾无言。
一见到江月溪,江正初心里就泛起一阵厌恶,这个少女不仅是灾星的象征,还是他怀疑花姨娘出轨的证据。
江月溪无疑长的很美,美的甚至不似凡人,但就是如此,她身上没有一处像江正初和花姨娘的地方,姨娘勉强算个小家碧玉怎会生的出这样的孩子,定然是那奸夫长成这样。奈何他查了许久,一点线索都没有,再加上老夫人的频频阻拦,他只能放弃。
“父亲。”江月溪弯下腰行礼,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姿态恭敬又脆弱。
江正初不掩饰面上的厌恶,他双手一背,冷漠道:“既然你受伤了,那直到陛下和太后寿宴结束前,你都呆在寺庙里好好养伤吧。”
一个月后是陛下寿宴再隔一个月就是太后的寿宴,江正初这是想把她关在寺庙里整整两个月。
“你好自为之吧。”江正初说完,袖子一甩转身离开小院。
江月溪在江正初转身那一刻起,藏在袖中的匕首微微冒出寒光。
“我不常在玄灵寺待着。”裴十三递给她一把匕首,“小姑娘出门在外,婢女不一定能保护好你,也要有点自己的防身武器。”
江月溪接过匕首,这把匕首光是看着就觉得锋利无比,而且极为小巧,她握着也很方便,不累赘。
江月溪挥舞了两下,皱起眉,她不太会用。
男人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手,江月溪动作一顿。
“匕首不是这样用的,你的拇指应该放在这儿。”裴十三低声说道,他的手带着江月溪的手抬起来,“唰”地一瞬间,刺了下去。
男人走上前转身面对着江月溪:“动作要快,要灵活,看准致命点。”他握着江月溪的手将匕首划过他的肩膀,到达他的胸口。
“在距离左侧肩胛骨三寸的位置,一刺。”
终于,匕首的尖头抵住了他的心脏。
-
“江施主。”
问缘的声音在江月溪耳边响起,江月溪转头看去,问缘双手合十站在她身旁,“寺中仅有斋饭不利于江施主养伤,裴施主特地备了些别的饭菜,还请江施主进到屋里用饭吧。”
江月溪颔首,进到屋中,发现餐食果然已经摆好,而且餐桌两边还站着清露和栖梧。
“小姐。”
“小姐!”
清露紧忙上前扶住江月溪:“小姐,你的伤没事吧?”
“没事。”江月溪坐到椅子上:“只是划了一个口子而已。”
清露面色凝重,她掀起裙角,露出那道狰狞狭长的伤害。
栖梧一看到那道口子,捂住嘴巴,心疼不已,她愤愤道:“这么长的口子,江家人不仅不愿意带小姐你回府,还要将你留在玄灵寺两个月,说是两个月谁知道是不是就要永远留在这儿了,他们怎么能这样对您!”
江月溪摸摸栖梧的脑袋,安抚道:“没事的,栖梧,本来江家把我带过来就没想着让我回去,至少在陛下与太后的寿宴结束前,我是不能离开玄灵寺了。”她顿了一下,才又道:“况且说不定在这里,我的伤还能好的快一点。”
清露沉默半响,问道:“小姐,你知不知道救你的那位公子是什么人?”
江月溪:“我知道,他叫裴十三,是裴家的少家主。”
清露严肃道:“小姐,这个人很危险,裴家少主我也听过一些他的传闻,说他阴晴不定,诡谲莫测,是个伪君子,小姐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太过于危险来,稍不留意便会尸骨无存。”
“清露。”江月溪打断她,“你说的多了,而且眼下他并未害我,暂且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他真要对我做什么,我也有法子全身而退。”
“这里是他的地盘。”江月溪轻声道:“慎言。”
清露惊出一身冷汗,她刚才关心则乱,竟然忘了这点,眼下她们虽然还在玄灵寺,但这间屋子却是裴十三的。
“好了,用膳吧。“
用过午膳,江月溪坐在院子里下棋,她看着头顶的太阳,算了算日期:“清露,过几天是不是宫中要来玄灵寺采买檀香了。”
清露为江月溪摇扇:“是的。”
玄灵寺作为晋国国寺,又有人人歌颂的大师渡尘坐镇,因此皇家也诞生了一个习俗,每隔一段时日就要来玄灵寺采买檀香,各宫都会塞钱找门路派人,除了檀香也会买些吉利的东西回去求个心安。
江云容的婢女也会来,江月溪想,齐如歌这次本来也会派人来,可惜她偶遇的机会被江月溪夺给了江云容,不难想象齐如歌那几天晚上在御花园等了多久,没被皇上赏识,自然也就没有机会。
“上次我去珍宝阁,见着了那一本失传已久的《旋霓舞谱》。”江月溪扔给清露一个镯子,栖梧一看,是眼熟的帝王绿玉镯。
江月溪又不傻,这么好的镯子送给江夫人干嘛,现下不是就有大用了吗?
江月溪:“你用这个镯子换那一本舞谱,务必一定要换到它。”
清露应下,放下扇子,离开玄灵寺。
江月溪垂眸,随手抛下一枚棋子。
“听说,今日午时你想要对你爹动手?”熟悉的声音带了一丝轻佻,像一段丝绸滑过耳朵,可惜内容却实在不讨喜,“不仅如此,刚刚你还想用我送的镯子换一本舞谱?”
裴十三跨进院门,手上拿着从柳白那儿霸占来的折扇,风流倜傥:“想杀人我可以帮你,想要舞谱我可以出银子,江小姐,我这么好用,你怎么就是不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