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林乐知,是大楚前代丞相的孙女。
但在年幼的记忆里更多的是祖父对父亲的责骂,这京城遍地都是权贵,皇族,世家,即便那时的祖父已经致仕,还是需要他来撑起那个摇摇欲坠的林家。
世家大族的根系复杂,林家的根基尚浅,唯一能接触的是李,赵两家的女儿,而他们选择了赵家,无他,只因为李疏玥的母亲柳泽羽同柳家关系并不融洽,陆家则是恰恰相反。
她与赵衍舟就这么两相无猜的长到了十岁左右的时光,后来,赵伯父的官位越做越大,父亲对于赵家来说也越来越怨怼,对于他来说,赵志成不过是凭借着岳家的权势,本身是那样的一个废物不过得了世家小姐的青眼而从一个走的大运,竟然还和他称兄道弟。
她的兄弟姊妹很多,除了嫡亲的兄长以外还有不少庶出的兄弟,名字多到她不想去记,她的姊妹也很多,多到哪怕除了她以外林家仍有许多人用来结姻亲,她,不过是被打扮的最漂亮的那个。
祖父不会眼看着林家衰落,可父亲的资质实在是难堪大用,于是他便盯上了孙辈们,虽说资质平平,可至少算不上顽劣不堪,又有林家的庇佑,至少不会像父亲那般,可这不是祖父想要的,他不想要活在祖业庇荫下的子孙,虽然她的母亲不讨父亲喜欢,可她的兄长与父亲太像了,甚至连那纨绔的样子都有几分父亲当年的模样,所以其余的兄弟到是没能完全影响兄长的地位。
眼看着赵家崛起,李家也不遑多让,她那祖父甚至在怀疑世界上究竟有无神佛,年轻时的狠辣报应在了后代身上。
她的记忆很好,从小便记得很多的事情,在正堂被骂到抬不起头的父亲回屋就会数落母亲,走的时候说着与赵家的好好相处,转身就能听到对于赵家的疯狂咒骂,她的兄弟们在学堂上学,姐妹们却都没有怎么出过院墙,毕竟公开的聚会就那么几场,至于私下的邀约,以她们这年岁很难拥有。
她有貌若天仙的姐姐,有擅长诗词歌赋的妹妹,她们好像都有自己的喜好,也喜欢逗弄自己,但自己没有什么很大的感觉,毕竟,她只是觉得世界很无聊,大人们每天都在重复一样的事情,总是说些一模一样的话,而且心里明明不是那么想的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
这个世界无趣急了,有时候甚至不用去想,她就知道每个人某一时刻的反应,到了启蒙的年纪,她觉得一切更无趣了,不明白为什么祖父要询问那么简单的问题,也不明白兄长为答不上来,不明白为何姊妹们为何连正经的书都没读过却断言自己喜欢音律,连知晓都不曾知晓却断言自己不喜欢,但这些不重要,无论是兄长的书也好,姊妹们的音律也罢,那看一眼就知道的东西都着实无聊,没什么兴致。
唯一算得上她兴趣的地方就在赵府,赵家的姑娘赵衍舟,她无法预测她的行动,今日沉迷练习,明日就破口大骂,上一秒感动的泪眼汪汪也丝毫不耽误她下一秒出口成章,每天都是不一样的感受,那些诗词歌赋,周围的长辈总说必须要学的东西,赵衍舟有时学的兴致勃勃,有时又会觉得狗屁不通,那附近人的说法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觉得好玩,赵衍舟发现了她的记忆过人,总是央求着她帮忙完成课业,虽说夫子会发现,会责骂,可她总会想起千奇百怪的借口并且乐此不疲,甚至有一次说出来了家里房顶上的鸟少了一只所以难过这样拙劣的借口,为了看她还能编出什么样的故事,她总是与衍舟在一起。
后来,母亲带着她走到了祖父的跟前,说一些简单的话,不过背了几句话,说了几句自己的见解,她第一次看祖父那样激动,也看到了他那样惋惜,她不理解,这么回答这么简单的事情有什么惋惜的。
她的兄长第一次找上她,和李家兄妹情深不同,她与兄长的关系一般,能说话但是她不想说,他那次来说了好多,说什么一母同胞,说什么庶出欺压,说什么前途未来,一荣俱荣,她没有理解,她与姊妹们关系很好,即便她不爱说话,可姊妹间互相准备的礼物也不会少了她的那份。
至于兄弟欺压,夫都是一群子需要说几遍才勉强能懂的蠢货,她觉得那应该是菜鸡互啄比较准确,至于这个词是怎么知道的,最近赵衍舟总用这个词骂人,她觉得用来形容家中兄弟十分合适。
母亲说了一堆游学的话,她听不太懂,只知道要远离赵衍舟,她并不是很想走,毕竟赵衍舟算是唯一给她带来趣味的人,而且她并不认为游学能学到些什么,她现在已经将家中的典籍读的差不多了,一样的没意思,人好像总是会犯相同的错误,行为逻辑也很好知道。
就像最近她已经可以大致推演赵衍舟的行为逻辑,但是最近赵家又有了新的吸引她的事物,赵衍舟的母亲陆映辰,她好像知道很多东西,又总是说一些神神叨叨的话,甚至可以有几次她的所有事情都被看穿了,她很不爽,尤其是陆映辰将她当晚辈的态度更不爽,她要一雪前耻。
然后她的姐姐意外的死亡了,虽然不是一母所生,但是女孩儿们大多养在一起,关系自然亲厚,即便定亲的时候她对姐姐说了那人并非良人,即便她说了姐姐最后的结果,可听到那意料之中的消息,她还是有些缓不过神来。
毕竟在府里的时候,姐姐总是会给她新奇的玩意儿,虽然不知道那些幼稚的游戏有什么趣味,但是姐姐喜欢,碍于社交礼仪,她只能应和。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看着那连尸首都不能回家的人,她有一瞬间的恍惚,是了,即便从小一起长大,可她们姐妹几个都会嫁往别家,此后无论生死都不会再一处。
她嘲笑过赵衍舟那过于不切实际的愿望,那是痴心妄想,可当母亲在此问向她时,她答应了游学的计划,彼时的三姐也已经成婚,年长的姐妹许多也有许了人家,她不知道自己要过怎么样的人生,可并不想过这样的人生。
她是自私的,天生只在乎自己的想法,祖父担心兄长的身份不好换回来,而她更在乎的事情是,为何需要自己的为那草包的兄长铺路,是她的东西就合该是她的,她想要的事情就一定会实现,否则便宜了这些脑袋都不发育完全的人她觉得自己可以气活。
有时候她觉得赵衍舟虽然蠢一点,但是有一个东西选的极好,那就是会习武,不然看着这满脑带什么都没有的人和你讲话,甚至还不停的反驳,不能打的感觉真的不爽,虽然她无论如何练武都没有成果,但是她会雇人,世界安静了不少。
哪里的人好像都在意那什么虚名,那求学的学子们还搞出了一个什么排名,她看到了那赵衍舟未婚夫的文章,全是些无聊的幻想,果然,就和自己的姊妹一样,赵衍舟那样的人竟然要和那什么成婚,想象就觉得可怕。
她在江南有了才名,文章也被拿到金銮殿上,她觉得有些可笑,全天下都在赞誉她的文章,可这个入仕的机会却属于她的兄长,她却还要去参加什么雅集。
那些才貌双绝,贤名远扬之人,有不少人是她姊妹的未婚夫婿,又有不少是他朋友的未婚夫婿,一样的庸人,当然并不是针对那些以后可能会是她兄长的同寮之人,而是无论他或者她的朋友们,一样的都是庸人,但至少她的朋友坦坦荡荡的承认自己的平庸,而那些所谓同僚却偏要给自己营造传世的美名,实际上却连像样的计策都不想不出来,不过那贪墨的银子到是不少。
旗子们赞颂着他们的伟大,而他们的回答则是“大丈夫何患无妻。”
她发现自己开始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不过这不重要,她这个人比较自私,只是希望自己过的好一些,她看到了妹妹看着她那羡慕又嫉妒的眼神,虽然不知道在羡慕些什么,给那蠢货当替身是一件很掉价的行为。
她挺想将那个朝廷,连带着里面的人全部炸完的,可惜她人手不够,借着男子行事时到是有些追随,但是真实身份暴露之后就开始变得有些困难,她觉得那些人有病,无论身份如何,出的计策还能换了不成,所以那些庸才她也没有要。
她看了一下自己的武力,嗯,有时候她感慨若是和赵衍舟一样学武就好了,但是又想到赵衍舟那样的智商,还是摇了摇头,成为傻子的后果想想就很可怕。
她这边准备的挺好的,然后她那不知道什么时候的祖父又开始冒了出来,以前说让她需要如如世间男子那般顶天立地,却又让她如闺阁少年那般柔顺,真当她是许愿池里的王八啊,不过碍于大业未成她只能恶心的应付几句,扮演角色这种事情,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是很擅长的。
她的妹妹也长大了,有着自己的少女心事,那门婚事深刻的验证了这个妹妹那本就不高的智商,为了不让自己的推演成真,她让这个婚约作废,然后发现一个没了还有另一个,说实话,她有时候都佩服这些长辈的毅力,这么多烂人还偏要去选,不选还不行。
这么一对比还是赵衍舟稍微好一些,虽然也有一个烂到不行的婚约,但是好歹能聊上几句,不过她也知道,这无法决拒绝掉的婚约,早晚有一日会落到她的身上。
世界上蠢人多也有蠢人多的好处,至少她的计划进行到很顺利,除了欠了点足以点燃一切都愤怒以外,她觉得自己准备的良好,毕竟没有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很少有人能踏上这步路,毕竟谁能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去犯杀头的罪。
不过这和她无关,她看自己的兄长非常不顺眼,毕竟让一个庸人有这么大多盛名,还借着这个名头对自己颐指气使的,还有母亲的要求,竟然让她日常生活里去扮演一个傻子,这样的日子过得久一些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所以她等不急了。
林府犹如鬣狗一般对着自己虎视眈眈,可敢在老虎身上拔毛那就做好要背吞噬殆尽的打算,这无聊的世界里或者本就没什么意思,哦最近好像有意思了些,姜家的那个姑娘还挺有趣的,只可惜以后听不到她的故事了,那么明显的破绽果然还有那么多的秘密,只希望赵衍舟能懂点事儿,烧纸的时候多少点故事下来,也好看看她猜的对不对。
岂堪久蔽苍苍色,须放三光照九州。
她不想跪父,跪兄,那世界的庸才她一个都不想跪,偷盗了那么多年的东西,合盖物归原主,
这是母亲念给自己的第一句话,听着母亲念出的书本,给了她不一样的念头,不,即使没有那本,无论要耗费多长多久的人生,她觉得自己扔回选择一样的路。
林乐知最后环顾着四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房间,说实话,若不是没得选,她真的很不想在这个小院里结束人生,毕竟这里可没有什么好记忆,不过这样也好,一把火烧没也算是个干净,不过来生还是希望能多出去外面走走。
今日之后,她要拨乱反正,她轻哼着歌曲,心情从没有如此愉快过,那从哪听来的歌谣,像是火光中的伴奏,她穿梭在房屋中间,步调轻盈,甚至还有绕有兴致的看向那些燃烧的书简心情,就让她那拙劣的舞姿,来一场华丽的谢幕吧。
天启十三年六月,林家姑娘林乐知因蛊惑林家父子,冒充兄长,欺名盗世,残害无辜,一时间传的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