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敌国质子后 第17章 花灯

此时的江识楚正站在岸边静静地看着远方，不远处四处都是来放灯祈福的百姓，温和的灯光中是一阵阵的欢笑声。

而他站的这片正好是一处枯柳下，鲜少有人经过，和那一簇簇喧嚣的人群好似是两个世界。

略显得有些寂寥。

护城河绵延不绝，初春冰雪消融，一簇簇花灯沿着护城河的水波荡漾着流向天边，在水面晕开一道道光晕。

点点光芒聚在一起照得整条河亮如白昼。

百姓们期许着来年，期许着平安顺遂，期许着子孙后代健健康康，即使那样的祈福只是一个心理安慰。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江识楚移开目光偏过头，正好看到来人——

“殿下找我来？”江识楚微微撩开了帷幔。

眼前的人正是魏国的六公子，宁望的弟弟，也是魏国如今仅剩的公子——宁盛。

原本江识楚还以为自己的计划落空了，毕竟就他那天听宁望所说的旧事来看，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应该不算是差。

可是就在刚刚，他抬头的瞬间，看到了茶馆二楼的谢爻，那人侧着身透着窗户俯视看他，两人视线对视的一刹那，谢爻对着江识楚比了个手势……

江识楚明白了他想干什么，于是在宁望想要去猜灯谜的是故意离开他，又趁着人不注意走了出来，跟着牵引的人一路走到了这里。

江识楚此前在宫宴上未见过宁盛。

当然，他对于宁盛回了王都却没参加宫宴也是有几分好奇的。

那人缓缓走来，穿着黑色的长袍，带着发冠，看上去是个贵族。

其实江识楚是不认识宁盛的，只是眼前这个人和宁望长得有五分的相似，特别是脸型的轮廓几乎一样。

于是他也就开口说了一句来试探。

对方并没有否认，而是说道——

“五公子可听过‘非我族类其心可诛’？”宁盛笑了笑，眼底尽是薄凉。

很明显，他不相信江识楚。

可是江识楚也没指望着他相信。

“可是……殿下既然已经来了这，说明您心中可不仅仅是这么想的。”江识楚目光定在宁盛的脸上，轻轻落下这么一句话。

他的声音很轻，目光却是死死定在他的脸上，对方不用他说明就能清楚的知道。

“凭什么相信你？”宁盛将江识楚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凉凉地说道。他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这怎么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是在审视。

看得人心里发怵。

这种谋逆的大罪，没有人敢放心一个不熟悉的人，更何况这人还是皇帝的身边人。

宁盛不相信，很正常。

江识楚听到他的话，自觉地对方心中有所松动，于是放缓了语气：“我希望他死，殿下也希望，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他的语气很轻，不远处就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们两个站在这里像是在对峙，很突兀。

“你也想他死？”宁盛突然提高了声音，似乎是有所怀疑，他的眼睛微眯：“整个魏国能护住你的就只有他，他一死，你的人头隔天就能出现在城墙上。”

他说的话没错，整个魏国所有的百姓应该都是希望他死的，他能活到现在宁望真的废了不少的功夫。

“这不是指望着……殿下吗？”江识楚突然靠近几步，头微微往前倾，乍一看二人现在的距离和姿势有些亲密。

“我不喜欢男人。”宁盛的目光淡淡的，他甚至别过脸去不看江识楚。

“殿下误会了，在下只是希望到时候殿下能让臣出魏。”江识楚往后退了几步，一点窘迫的姿态都没有，甚至还有些无辜。

这到好像真的是宁盛误会了一般。

“这倒是奇了怪了，宁望带着你去宫宴上，甚至给足了宠爱，整个后宫只此一人……你倒是迫不及待想着他死？”他目光又放回了江识楚的脸上，目光沉沉。

江识楚闻言轻笑一声，这笑容有些讽刺，似乎是在嘲讽：“没有男子愿意雌伏在他人的身下。”

他的眼神有些薄情。

“每夜睡在他的身边，我……恨不得生食其肉。”江识楚最后这一句虽然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变化却好似是在咬牙切齿。

他说得没有错，没有一个男子能忍受得了这般的屈辱，哪怕是为了一时的苟且偷生。

宁盛语气对视，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恨意，于是嘴角扯出一抹笑：“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江识楚没有说话 也笑了起来。

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

宁望找到江识楚的时候，他正在水边放着花灯，江识楚稍微撩起了点袖子，露出了光洁的臂膀，他正缓缓将一个莲花样式的灯放到水中。

周围是随波逐流的花灯，暖黄色的光晕四散，柔和了他的眉眼，江识楚低垂着眼睑，在花灯的映照下，他的神情微微有些落寞。

随着他的手松开，那盏灯也也就随着其他灯一并流向了天边。

宁望大步走到江识楚身边，拉着他的手臂一把将他揪起来，江识楚猛地被人这么一提差点没站稳，整个人跌倒了宁望的怀里。

他有些错愕地抬头，四目相对间，他似乎能看到宁望眼中的怒火。

怒火仿佛要化为实质将江识楚焚烧得干干净净。

男人的臂膀牢牢地圈着他，让他根本离开不了，只能靠在对方的胸膛上感受着剧烈的心跳声。

“你为什么一个人出来？”宁望已经很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了，他甚至恨不得现在就将江识楚带回去，拿个链子锁在宫殿内哪里都不能去，只能看着自己，对着自己笑！

“王……臣……我只是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江识楚却没有丝毫的心虚，他抬头继续和宁望对视，眼神中甚至有一丝无辜：“然后我跟着她，就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

宁望似乎是不相信江识楚，于是江识楚的手摸上了他的脸：“看那边。”江识楚轻轻用力，别过宁望的脸，示意他看向右前方。

那里有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女子，岁是普通衣服打扮，但是在一众人中却格外的显眼。

此时那女子正提着个篮子走在人群中，姿态是如此的放松，好似就是王都中一个普通的百姓。

是以前在宫宴上被拖下去的那个歌女。

原本被抽出骨头做成乐器的人，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可见当时宁望也不过是威吓群臣的，实际上根本没想过要他们的性命。

宁望也突然愣住了，他听到江识楚附在他的耳边说：“王上其实很宽宏大义呢。”他的声音很轻，用着仅仅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呼吸洒在宁望的耳边，痒得他心里像是被千万只蚂蚁爬过一般。

被江识楚这么一打断，又确定人没有事，宁望的心逐渐安稳下来，又觉得被江识楚发觉了自己的真实做法有些难堪。

他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这些。

“那你就这么出来了？”宁望微微撇过头，手却紧箍着江识楚的腰，还将他的帷帽拉的更低些，彻底遮盖住他的脸。

“臣这不是走出来就忘了路吗？”江识楚说着说着语调竟然还有几分的可怜，他将手伸过宁望的臂弯环住他的腰。

宁望拉起他的手：“我们回去再好好算账。”

他说得狠厉，却好像只是吓唬江识楚的一般，甚至拉人都不敢用力，生怕江识楚被弄疼一般。

江识楚轻笑一声：“任君处置。”

他逐渐应付宁望得心应手起来。江识楚在帷帽下轻笑了下，这笑却是嘲讽的讥笑……

魏王看似疯，实则心软，他的那些狠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这可不是一个君主应该有的。

*

夜半十分，四周寂寥，夜里还是很冷，就连鸟儿都不愿意啁鸣。宁望折腾了江识楚两个时辰了，一直到人忍不住沉沉地闭上眼睛，他才替人盖好了被子，自己则是简单披上了件衣服系上腰带推开了门。

守在门外的小太监正打着瞌睡，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小太监猛地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四处张望着，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对上了宁望月光下阴恻恻的眼睛。

他吓得差点跳起来，嘴里还在说着胡话，还好是站在一边的徐安眼疾手快给了他一脚才让人彻底清醒了过来。

“狗东西，还不快跪好，平日里就你们最会偷奸耍滑，今天还耍到王上面前来了？！”他猛地推开了小太监，按着他的肩膀让人赶紧跪下。

那小太监反应过来急忙跪下，他整个人都是颤抖的，根本不敢抬眼看。

宁望倒是也没太注意，他对着一边弓着腰的徐安吩咐到：“让匠人去造一间暗室，要足够隐蔽，什么人都发现不了。”

“对了，命人在暗室里造一个笼子，能关住猛兽的那种大的……孤有用。”

宁望此时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徐安赶紧应下，一点都不敢马虎。

随后宁望放缓脚步，又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