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峤,你听好,一旦做出选择,不得反悔。”一道声音如闷雷劈头砸下。
杨峤跪在地上,仰望面前鹤发童颜,不怒自威的老头,惊惶地问:“什么选择?”
眼前刷地闪过一道白光。
下一秒,一个男人瘫倒在地,遍体鳞伤。
待他慢慢转过脸,杨峤看清那人的面庞——竟然是柏亦庄!
“你身为扫帚仙,奉旨下凡,却不思进取,与凡人苟合,今日我奉玉帝之命,降罪于你,一则令你受轮回酷刑,忘却前尘记忆,转世投胎,再度为人,待完成玉帝指示,方可重返天庭;二则你与此凡人,一同领罚,受鞭刑……”老头从男人身上轻轻扫了一眼,淡淡道,“**凡胎,恐怕撑不了几时,我劝你想清楚.....”
杨峤看着眼前几近昏迷的男人,虽然她已经失去大半记忆,望向他的那一眼,心脏却不受控制地隐隐作痛。
良久,杨峤俯首:“仙君,我选前者。”
“不改?”
“不改。”
老头哈哈大笑:“好!”
杨峤眼中含泪,恳求道:“还请仙君帮忙,使他免受皮肉之苦。”
“好办,好办。”老头说罢,轻轻一挥手中拂尘,男人身上的伤痕顿时愈合,看起来与普通人无异了。
“拜谢仙君。”
话落,面前的老头顿时化为一缕白烟,飘然而去了。
杨峤愣神的功夫,身子已慢慢变轻,变透明,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身子像是被人用力往四面八方撕扯着,胡乱扯成各种形状,好疼,好疼啊!
倏地,眼前显现出一座桥的形状,那桥长长的,好似没有尽头的模样,桥头站着一位妇人,端着个碗,笑眯眯的。
“姑娘,路途遥远,喝碗汤吧。”
杨峤和她对视的瞬间,身体像不受控似的,接过汤,一饮而尽。
“啪”地一声,碗碎在地。
杨峤身体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上了桥。
眼前开始出现各种光怪陆离的画面,伴着此起彼伏的声音:
“杨峤,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杨峤,下雪啦!”
“峤峤,我爱你。”
“杨峤啊,你说一句喜欢我有这么难吗……”
“峤峤,回到你的世界去吧,再见。”
“杨峤,我等你一辈子!”
这些画面争先恐后地冒出来,又迅速闪过。
杨峤的脚步越来越轻盈,等她走到桥的另一头,回头看,桥头已经空无一人,而那些画面也好似从她的脑海里彻底清除。
眼前又出现一个闪着金光的入口。
在杨峤正要踏进去的那刻,身体忽然急速下坠——
“砰”!
杨峤从床上滚到地上。
好在身上裹着被子,摔得不怎么疼。
杨峤揉着后脑勺,从地上翻身爬回床上,摸到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半,还早。
杨峤的大脑被这一摔,彻底清醒。
好像做了个梦?
离谱。
试图回忆梦的内容,一团迷雾。
在床上躺到闹钟响起,然后迎接新的一天。
北京的总公司每年年底的最后一周都要召开一次总结会,上海这边,每年孙向明都会带一个人,美其名曰进京述职,往年都是王玲玲,她资历最深,业务能力好,大场面也不怵,最为合适,所以即使每年回来后,领着双份的年终奖也没人置喙。
杨峤这周要完成年终总结的PPT,她计划上午待在公司,下午再和孙开贤一起出去跑业务。
冲进地铁,幸运地获得一个空位的临时使用权,帆布袋放在身前,似乎有些旧了,logo也不怎么好看,杨峤端详着,要不找个时间买个新的包吧,嗯,买个正式一点的。
下了地铁,杨峤将煎饼从包里拿出来,透透气,刚做好的煎饼,还热乎的,被闷了一路,有些瘫软,杨峤凑近闻了闻,香喷喷的。
太阳出来了,暖洋洋的,杨峤一边吃着煎饼一边想,今天会发生什么呢。
一定会的吧。
昨晚过后,杨峤的生活发生了一些改变,杨峤不知道这种改变会带来什么,但是此刻,她的内心竟然没有曾经所设想的那些害怕和不安,只有隐隐的兴奋和期待。
杨峤走进办公室,在工位上坐下后的第一件事,先给阳台上的发财树浇了浇水,又给它转了个面。
发财树在杨峤的悉心照料下,长势十分可观,杨峤心情大好,干起活来也更加起劲,除了每隔半小时会看一眼手机,确认是否有新的消息。
一个上午过去,手机里安静得像断网了一样,不止没有个人消息,群消息也一条没有。
临近饭点,孙开贤隔着挡板敲了敲杨峤:“去吃饭不?”
“好!”杨峤一口应下。
“今天干饭这么积极?”孙开贤挽上杨峤的胳膊,往电梯处走。
“做了一上午PPT,饿了。”杨峤笑呵呵回,“你呢,进展如何?”
“嗐,老三样,今年多了一个销售的活,算是牛粪上插了朵鲜花吧。”
杨峤扑哧笑出声,搭上她的肩:“即使是牛粪,我们也要做最特别的那一坨!”
“哈哈哈哈……”孙开贤一面笑,一面摩挲着眼尾的皱纹,“等下吃饭了,咱们就此打住,打住!”
电梯到达,杨峤走进去,不同以往,快速环顾电梯里的乘客,几许失落默默爬上眼底。
出了电梯,杨峤打开手机,依旧没有新的消息,杨峤检查了网络后,忖了忖,对一旁的孙开贤说:“你给我发个消息,随便发一个。”
“没话费啦?”孙开贤一面问,一面操作,“好了。”
下一秒,杨峤的手机屏幕上弹出了来自孙开贤的消息,手机没坏。
那就是人坏了。
杨峤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已是百转千回,幽怨的小火苗已然生成,用力按灭手机,塞进了口袋。
两人来到公司附近的小吃街,找了家面馆。
等餐的功夫,孙开贤一个激灵:“哎呀,刚才我本来想跟你说正事的,被那什么鲜花牛粪干扰的,一下给忘了。”
杨峤兴致缺缺:“什么事啊?”
孙开贤眼睛闪着八卦的光:“你猜,今年老孙派谁进京?”
杨峤秀眉微挑:“韩晴?”
“对!”孙开贤冲她挤了挤眼睛,“猜挺准啊!”
杨峤闻言,扯了扯唇,继而又道:“那王玲玲怎么办?”
“该怎么办怎么办呗。”孙开贤无谓道,“今年韩晴的业绩比她强,人长得也漂亮,而且她都去了这么多次,拿了这么久的双份年终奖,也得给别人一个机会吧。”
杨峤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这事我是无意间听到的,你先别跟王玲玲说,等老孙亲自通知。”
“嗯。”
两碗牛肉面冒着热气,又有翠绿的葱花作为点缀,屋外寒风猎猎,衬得这碗面愈发美味。
杨峤刚动筷,忽然抬头:“欸?说起来,我本来也不是想问你年终总结的进展,我问的是我小蛋糕的进展,出了工位谁要谈工作啊。”
筷子在面碗里拨来拨去,过了几秒,它的主人才发话:“哪有什么进展啊……”叹了口气,又道:“你以为恋爱是这么好谈的?我总不能从大街上随便找个男的,上去跟人家说,咱俩处对象吧,我怕被人当成神经病。”
话落,杨峤不禁发笑,嘴里的面差点没喷出来。
她一笑,孙开贤也笑了,笑里夹着几许无奈:“可不就是吗,我也不小了,不会再抱着玩玩的心态开始一段恋爱,一旦开始,就是认定了,那我不得多考虑考虑?哎呀,反正麻烦着呢!”
吸溜一口面,苦笑道:“我看,你的小蛋糕指定没戏了。”
杨峤沉吟片刻:“也许吧,但也不一定,你先别想这么多,谈恋爱其实没这么麻烦。”
“说得跟你谈了似的。”孙开贤轻笑下,倏尔惊讶地睁大眼睛,“峤,你闷声干大事了?”
杨峤顿了顿,垂下脑袋,搅动着碗里的面,声音闷闷的:“怎么可能。”
“我就说嘛。”孙开贤笑着说,“希望我们今年真的能脱单,跨年不是一个人在出租屋里过。”
杨峤用力点头附和。
下午,两人又去研究中心扫楼。
宣传页,试用装,名片,还有大差不差的说辞。
杨峤和孙开贤一前一后走出大楼,这些天下来,对销售的日常已经得心应手,不光谈下来好几单,甚至还发展了两位长期客户,当然,是以牺牲了一台PCR仪作为代价,看着离业绩目标越来越近的数字,杨峤不禁感概,不管什么事,做的多了,也就熟悉了,呐,这就叫专业啊!
和孙开贤在地铁换乘站分开,杨峤独自回家。
晚高峰,没有早上的好运气,杨峤被下班的人流挤成了一条折线,呼吸都要费些力气。
等到出了地铁,杨峤掏出手机,刚打开,啪嗒,屏幕黑了。
杨峤两眼也跟着一黑。
疾步回家。
连上充电器,杨峤守在手机旁,五分钟后,开机。
还是没有新的消息呢。
杨峤托着腮,有些郁闷地望着白花花的墙壁。
昨晚和柏亦庄的来来回回又在她的脑海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遍,还有那个蜻蜓点水的吻,这些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没有恋爱的实感呢?
对了,还有戒指!
杨峤像想到答案一样,兴奋地跑回卧室,拿起放在床头的戒指,缓缓套入无名指上。
端详着那枚戒指,杨峤忽然笑了出来,笑声很轻,像乌鸦在薄如蝉翼的纸上写字,那般笨拙,又小心翼翼。
她将手放在唇边,亲了亲戒指的花纹,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回到客厅,杨峤拿起手机,竟然弹出了新的消息!
发送时间六点,那会她还在地铁上,刚到家的时候,手机刚开机,网络延迟,杨峤细细盘算,心间已悄悄开出一朵花。
适才想到看消息的内容:
柏亦庄:【杨峤,什么时候下班,等我。】
呃……
坦白从宽:
【手机关机了,刚看到消息。】
【我已经到家了。】
语气有点僵硬,又附上一个表情包。
发完,杨峤盯着手机屏幕,一秒,两秒……无人问津。
恋爱第一天,柏亦庄总不会因为这个生气吧,杨峤又有些没底气,毕竟朋友和恋人不同,于是更加苦恼,她不会哄人啊!
这样想着,手机响了。
杨峤拿起接通,低沉的男声从听筒里传出:“杨峤,下来接我。”
杨峤听出一丝幽怨,清了清嗓子,半信半疑地试探:“你在我家楼下?”
“嗯,快来,好冷。”柏亦庄说,“杨峤,我好冷。”
杨峤愣了一愣,连声回:“好,好,等我,我这就下来。”
柏亦庄穿着黑色冲锋衣,双手交叠在胸前,杨峤裹了羽绒服就出门,拉链都没顾得上拉,走到他面前,看到他被冷风吹得泛红的鼻尖,不好意思地笑笑:“你怎么不在车里等?”
“我怕你看不到我。”柏亦庄上前一步,将杨峤揽进怀中,略带委屈的口吻,“怎么没给我发消息?”
心脏仿佛漏了一拍,杨峤贪恋这突如其来的热意,犹豫几秒,手掌覆上柏亦庄的腰身,闷声道:“手机没电了。”
“我说的是今天,你今天一天都没联系我,”柏亦庄拉开她,勾起半边唇角,“我差点以为,昨天你把我拒绝了。”
“你也没给我发消息啊。”
“——刚才那条不算。”杨峤敛眉,“我也等了你一天啊。”
“那好吧。”柏亦庄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原谅你。”
“外面冷,你上去吧。”
杨峤趑趄:“好吧。”
“杨峤,我也冷,怎么办?”
杨峤向旁边车子投去目光,又看一眼柏亦庄,对方回了她一个恶狠狠的眼神,杨峤悻悻:“要不你上来坐一会?”
“可以。”柏亦庄立即回,“走吧。”
杨峤第一次带别人回家,不适应的竟然是屋主本人。
“杨峤,你还记得我们是什么关系吧?”柏亦庄一脸认真。
杨峤点点头。
柏亦庄一口气险些没上来,终是叹了口气,绕开话题:“我可以去一下洗手间吗?”
杨峤一愣,忙回:“可以。”
柏亦庄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瞬间浇在手心,柏亦庄凝望镜中男人的脸,不知在想什么。
关上水龙头时,余光不经意瞥见一个黑色的小瓶子,瓶身上有一颗六角星,柏亦庄眸光微动,仿佛已经透过瓶身,闻见它散发出来的香气。
这样的味道,他见过两次。
不,不止两次。
柏亦庄又在洗手间等了几分钟,才平静地走出去。
他做了个甩掉手上水珠的动作,漫不经心地开口:“你自己住吗?”
杨峤点头:“不然我也不能把你领回来啊。”
柏亦庄扯了扯唇。
“以后,我接你下班吧。”
“需要这样吗?”杨峤补充,“会不会很麻烦,我怕打扰你。”
“我不怕麻烦。”
柏亦庄双手交叠在胸前,逼近她,狭着笑:“你是不想我打扰你吧。”
杨峤忙摆手:“不是不是。”
“少来。”柏亦庄抓住她的手腕,“杨峤,你心虚的样子特明显你知道吗。”
“真不是……”
柏亦庄不喜欢杨峤躲闪的目光,哪怕那是出于少女的娇羞。
他要的是,她确定的喜欢,确定的答案。
柏亦庄握着杨峤的手腕,用力往前一拉,与此同时,以吻封唇。
温凉的触感令杨峤身子一颤。
“你干什么——”她推开他。
“为了让你尽快适应我们的身份。”
柏亦庄这样回答,再次吻下去,由浅至深,温柔缱绻,杨峤难以招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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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