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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大雨瓢泼,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幽灵般出现在岑家门口。
还是岑家杂物间,岑无疆的房间,岑无疆结结实实地跪在一个胡子花白,怒气难掩的老者面前。
镜袖打了个哈欠,抱臂斜倚靠木架,脚底一片泥泞,他刚从刘家赶过来,是柳秋芳喊岑二去叫的。
岑二是柳秋芳的二儿子,岑无疆的二哥,王小依丈夫。
柳秋芳说蠢不蠢的,知道是他们惹不了人,想来人不管岑小子,但是又不能厌恶岑小子,这才拖着镜袖来分散火力。
本来不关他的事,他是不想起的,好不容易下了场雨能凉快一些,睡得非常香,但岑二的脸色实在是很难看,怕盟友出事的镜袖还是不情不愿地起床冒雨来到岑家。
环顾四周,镜袖觉得这位岑无疆的老师非常可笑,不过这是人家老师,人家长辈,镜袖想了想,没出声。
“你可知错?!”老者四平八稳坐在用平整石块垫平的椅子上。
岑无疆就算跪着,腰背却依旧挺直,认错认的非常干脆:“学生知错。”
“何错?”
“学生有三错……”
“算了,我不想听你多说,我今天来只问你,娶他是不是你自愿的?!”老者震怒。
镜袖恍然,哦,原来是因为娶我这个事情啊。
再细细一看,这老头的皱纹都被气平了,也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返老还童。
“哈——”又打了个巨大的哈欠,如果是因为娶他这个事的话,镜袖觉得没必要大晚上的在这里耗着。
他上前架着岑无疆的胳膊,一用力勉强把人扶起来——岑小秀才比他吃的好吃的饱,体重自是不轻。
老头表情更恐怖,旁边的小厮立马指着镜袖:“退下!谁给你的胆子敢冲撞先生!”
“啪。”随手把人手指打偏,镜袖不是忍气吞声的人:“如果我是你主子,我会先把你发卖了,主子都没张口,你一个下人充什么老大。”
“先生,我……”
“这位老先生,我看您也不必生那么大的气,年纪大了,生气也是有风险的。”镜袖胆子大得很。
外边扒门的柳秋芳等岑家人倒吸一口冷气。
“小子,你可先行离开,你们的婚约不作数,明日自会有人替你们澄清。”
没想到这老头对其他人还挺和善的。
“唉。”先叹了口气,镜袖俯身拍拍岑无疆膝盖上的灰,即使有些地方沾了些泥水,他也不在乎:“我是不想管,但我的未婚夫明明没错还要被您逼着认错,我这个另一半看着心疼啊。”
一个男的,对另一个男的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还说什么心疼。
不仅老者,就连岑无疆都被惊到了,岑无疆甚至还有一丝丝害羞和欣喜。
“他没错?!他没错会做出这种有违天命的决定?!”一提到岑无疆娶妻这件事,老者又嘴不是嘴,眼不是眼了。
“您但凡睁眼看看呢?”镜袖也很无奈了。
“什么?”
“您但凡看看您现在在哪?”镜袖重复一遍,然后说:“瞎了眼的人住这种地方,身边连个照顾的都没有,试问,他从眼睛出问题到现在大概四年的时间,这四年他是怎么过的您真的了解吗?”
镜袖理好岑无疆的领口,拍拍比他矮的小秀才脑袋,接着道:“既然不了解,那么占了个所谓老师的名头,就能对他人指手画脚的了吗?”
话说的非常不客气。
柳秋芳一着急,怕老者对他们有意见,忘了他们还在偷听,连忙跳出来:“画老,是岑小子说他活动范围不大,才会搬来这里住的,平常我们都有好好照顾他。”
画老?话唠?
镜袖不礼貌的有点想笑。
不过柳秋芳的话镜袖可就不爱听了,难不成他说谎?
“柳……大娘。”镜袖卡壳了一下,实在是柳秋芳有点显老,不像岑无疆他娘,倒像他奶奶,“是你们让他搬的,还是他自己搬的?”
“虽然读书人不重外物,只是全家都住上好房子,却留我未婚夫住这样一间叫耳房都有点抬举的屋子,怕是有点苦了我未婚夫了。”
镜袖一口一个未婚夫,虽是第一次听这词,却能明了地知其意,这意让岑无疆的老师,尊称画老的人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作为远近闻名的天才,十岁中了秀才,前途无量;为了救人导致失明,心善无比;失明四年,不骄不躁,不怪罪任何人,仍旧宽厚、谦逊有礼。”镜袖对画老拱了拱手:“您的眼光极好,收了个品行端正的学生。”
镜袖话锋一转:“这青砖大瓦房、厚重石板铺的路,和这连一张正经床铺都没有的屋子。”
“您说,岑家人是怎么对岑无疆,而他们又用岑无疆的名头获得了多少好处呢?”
柳秋芳眼睛一瞪:“贱人,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然后谄媚对画老:“您明鉴啊,我们真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他的事,都是他自愿的。”
按理说柳秋芳再怎么都是岑无疆的父母,在这个时代,父母怎么对孩子的别人都不没有能指摘的话,但是柳秋芳怎么这么怕老者。
镜袖有点不解,他要入岑家的门,舒心地过完三年,还是找个机会好好问一下岑无疆才行。
这家人待他看上去也没啥好的。
画束洱不是个冲动的人,自己得意门生娶男妻这件事让他冲昏了头脑,今儿刚到安福城听到之前派来照管无疆的小厮传的信,一下子失了分寸。
如今被镜袖的话点了下,他才把注意力分散开来。
这屋子他在刚收岑无疆为学生的时候来过,那时候他自己一个屋,是全家待遇最好的,如今岑家盖了新房,他却还住在这里。
岑家盖新房的时候曾让人口传给他,想邀请他来吃暖房席,可惜那时候他有要事在身,不在安福府城境内,就这样忙到现在,时隔近两年才又来到这。
画束洱有眼睛,自是不会听柳秋芳的狡辩。
“啪!”画束洱重重拍了下桌子,他亲传的学生,怎会受如此磋磨!他质问:“琴晚呢!”
旁边的画笏连忙跪下:“琴晚如今在福象县内……”
“我不是让他来照顾岑小的吗?!他跑到福象干什么!明天我醒来要见到他。”画老下了最后通牒。
柳秋芳一头冷汗,因为岑小子娶男娃的事,她给了那小厮二两银子让他去县里喝酒,顺带在写给画老的信中美言几句,隐晦的告诉画老这件事。
她想着画老这两年面都不见,那小厮送拐杖的时间间隔也越来越长,画老应该不会太重视岑小子了才对。
谁曾想,早上才宣布的事,晚上这尊大佛就杀到家里来了。
其实琴晚确实拿钱办事了,却没想到画老刚好回到安福府城,见到信,快马加鞭,连休息都顾不上直接到岑家质问。
哦,原来那小厮是岑无疆老师的啊。
岑无疆老师好像挺有权利,而且对这桩婚事很不满,现在消息已经放出去,既然这样……他是不是可以拿这个和这位画老“商量商量”,给他找人担保,然后弄好他的单户和单户证明放他驰骋大源?
越想镜袖眼睛越亮,大晚上被迫“加班”的不情愿被打散得无影无踪。
“老夫再问你一遍,你是否是自愿娶这男子的?”画束洱语气还是不怎么好:“收拾收拾东西,明天和我一起走。”
“他……”
“我是自愿的。”岑无疆率先打断镜袖的话,而且他说的内容是镜袖和画束洱都不喜欢听的,柳秋芳倒是心里一喜。
不是吧大哥,我可不信你是自愿的。
镜袖连忙对画束洱谄媚:“诶!画老!您怎么能相信他是自愿娶我的呢!”镜袖就差上去给画束洱捶捶腿了:“一个前途大好的秀才郎怎么可能会娶我这种乡下泥腿子呢!我俩不搭噶啊!”
“镜袖哥……”
“嗯,接着说。”画束洱满意点头。
镜袖和画束洱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岑无疆。
“您看!您两年不见岑小秀才了,肯定很想念他,把他带走解决了您的相思之苦,也解决了他生活不便的困难,您做的决定非常正确!”
镜袖眼力见那是杠杠的,嘴皮子利索,长句子嘚吧嘚吧出来不带喘的,净挑些画老爱听的说。
“我……”
“是的,我心疼我的学生,我要带他看名医,让他重见光明。”
“对啊!福象县乃至安福府城的大夫总是差了点的,您能带他去更繁华的城镇寻找机会啊!”
他俩一唱一和的,话里的内容让柳秋芳急了:“不行!岑小子不能走!”他走了我们一大家子怎么办!
岑大在门外拍了拍略显慌张的岑二,他俩也着急,岑小子现在还不能走,家里正是用钱的时候啊!
“他是我儿子,你凭什么带走!他是岑家的人!就该待在岑家!”
画束洱抬眸,望向岑无疆的母亲:“你该庆幸你是岑小的母亲,还能有和我对话嗯机会。”
柳秋芳想发疯,还没施展,就见到画束洱的眼睛,她被吓到了……之前他处理一户人家的时候也是这种看蝼蚁的眼神。
那户人家、那户人家的所有人都被当场处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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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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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