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北街 第56章 忙趁东风

喜儿无措地站在原地，她娘已经伸着脖子往屋里喊人：“你出来，拉你姐姐回去，咱们一家人好好说说话。”

没等喜儿弟弟出来，院子响起一阵叩门声。

“谁啊？”

话音未落，叩门的人已经自己推门进来——一个穿着棉布衣裳的男人。

喜儿娘上下打量，发现这个人模样不差，只不过不管是周身的气质，还是穿着打扮，都不像是什么有身份地位的。

“来……来福？”

听见动静踮起扫帚往外走的喜儿弟弟，一听他的名字，当即脸上的表情有些轻蔑，怎么跟他家那个给进锅里煮着吃的狗一个名儿？

来福压根儿没有关心他们的神色、态度，只上前两步走到喜儿跟前，“喜儿姑娘，我来接你回去。你还要再多待一会儿吗？”

不怪来福上来就要接喜儿走，就她乱糟糟的头发和脸上的红印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受了欺负的吧？

喜儿娘好不容易哄住闺女，警惕地看向这个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人：“这是什么人？小顺，咱们先回屋里去。”

喜儿已经被拉着往里走，来福并不再跟上去，站在原地看她：“你要留下吗？”

喜儿终于还是挣脱母亲的手往门口去，她回头看了一眼她的母亲，选择逃离。

“娘，你多保重。”

来福和喜儿在前边走，喜儿娘看着即将踏出院子的二人，突然就有一种感觉——她的小顺再也不会回来了。

“拦住他们，快去拦住他们，不要让他带你姐姐走。”

“娘，她的钱都给咱们了，还留她干什么？”

女人看向自己的傻儿子，连声催促：“快去快去！”

不管小顺是不是攀上了高枝儿，她都不能让一家人这么撕破脸，这钱总是会花完的，往后有小顺帮着，家里的生活也好过些。

青年跑到门口本要去抓喜儿，却在看清外边的情况后，又缩回手退了回来。

“娘，外边好多人！”

喜儿娘快步走到门口，看到自家门口围了好几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男人，紧张的往里边缩。

喜儿自己爬上木板车，慌张的看着那好几个满脸写着“不好惹”的，也跟着坐上木板车，吞下一口口水。

“来福，这是……什么人啊？”

来福一句话不说，驾着牛车掉头就走，小小的村子留在原地，这里不欢迎喜儿。

等到一行人彻底甩掉村子，那几个原本不说话的壮汉也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个解释道：“小娘子，不是要吓唬你，是这个兄弟要我们撑场子来，得吓人一点。”

牛车架到城里头，几个人一齐跳下车进到一家小饭馆儿里，吃过饭，来福结了所有人的账。便载上喜儿，两个人往北街回去，道边遇见一个乞儿，分了他两口水喝。

来福顺带去探望了阿彦还在牢里的爹娘，最后带着喜儿回家。

回，北街的家。

……

喜儿帮着南湘子将身上擦拭干净，方才在楼下跟来福闹得不愉快，这会情绪难免低落。

就算她心里拎得清，南湘子所做的事不是在坑害她，但这种不被信任的感觉总是会让人有些失落。

南湘子坐在床上，看出喜儿脸上的神情，也不晓得是不是她对喜儿的态度家人多过奴役，喜儿从来就没有按照一个真正的丫鬟的准则来做事儿，脸上也想来藏不住事。

喜儿将湿过水的布放进木盆里，这就要端了水下去，身后的南湘子张口叫住她：“先不急，咱们聊聊天？”

喜儿倒也没扭捏，顺手将盆放在不碍事的地方，坐到南湘子身边，有点心虚自己擅自翻看南湘子的东西，但是说不希望知道真相也是假的。她眼神余光飘向床榻，确定自己及时将那些东西放回去，没什么破绽，这才算松了一口气。

“小姐……”

喜儿张张嘴，下午的兴奋劲儿过去了，心里又有疙瘩没解开，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南湘子只知道喜儿看了自己早先准备好让她看的东西，并不知她又在来福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见她欲言又止，南湘子率先开口：“我先前就知道了你在家里闹得不愉快。”

“要是往后你还是想念家里的人，等我这番下江南，可以央来福去那把他们都接来。”

这话说的实在违心，也不是她煞费苦心想要的结果，但喜儿却当了真，连忙摇头。

“不不，小姐，我没有半分不舍的意思，我也不想小姐因为我家里的事情烦心。”

“怎么会，多几个人住也不费什么事。”

南湘子越是这么说，喜儿越是愧疚，哪里还想着那么一件翻着自己卷宗的小插曲，比起家里近乎病态的对待，待在北街不过就是卖些东西，帮着收拾酒楼。

何况她本来就是给人当奴婢的，南湘子搜集她有关她的事儿又算得了什么大事儿吗？

这么想着，喜儿脸上的愁容也散了，抱起水盆子一面走，一面撒了人生第一个谎：“家里的人过得很好，也不需要我，小姐不消担心了。”

“那就好。”

南湘子久久注视着喜儿，一直到她出去。

撒谎了啊。但是，这不是一个对她有任何恶意的谎。

她的眼里满是困惑，一时之间原本好全了的头痛，似乎又扰的她心神不宁。

她是不是做错了？

随后南湘子又毫不犹豫地否定这个莫须有的想法。她没有错，只是需要一点牺牲，只要——一点就够了。

伤害桂娘的人理应接受惩罚，而她也会想办法，让北街成为绝对安全的地方。

等喜儿再回来，见南湘子房里的灯熄了，便蹑手蹑脚推门回房里睡。

南湘子睡得并不好，自从病过之后，她梦里频频被惊醒，有索命的、有哀求的，还有小时候常听到的丽娘的骂声。

但是梦醒的时候，那些声音带着梦里头的人一并消逝，她无法抓住，也没有时间悼念。

天色还早，南湘子已经睡不着了，楼下隐约能听到钱有财起床做饭的声音，以及喜儿和来福打扫收拾的动静。

得意酒楼的人没有喜欢睡懒觉的，往日阿彦应该也在早起队列里，但昨晚他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没睡着。小孩子嘛，总是得睡饱了才行。

南湘子穿好衣裳站在二楼看了一会才开口：“喜儿，阿彦起床了没有？”

女子的声音在二楼响起，喜儿一仰头，果然看到穿戴整齐的南湘子，心下吃惊——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从前再怎么早也不会在天还蒙蒙亮就起。

她一时没有立马回答，来福在她旁边帮着应声：“没有，一早上没见下来。”

南湘子点了头，回身去叩阿彦的房门：“还在睡呢？这会儿泛起瞌睡来了？”

屋里的人发出哼哼唧唧翻身下床的声音，走到门口推开一道缝隙，阿彦探出头来，身上的衣裳还没换。

看清外边站着的人，明显的愣了一下：“姐姐？”

“早呀，今天你是最晚起床的。”

阿彦幽怨看她一眼，鹌鹑似的缩回屋里：“我马上就起！”

气鼓鼓的“小包子”下楼洗漱时，南湘子已经坐在八仙桌上吃饭了，等阿彦坐过来，她也吃的差不多，看他赌气似的吃的飞快，下意识地笑出了声：“你吃那么快做什么？”

阿彦只吃饭不吭声，吃完才气哼哼开口：“你说了，食不言，我再不敢说话了。”

“谁知道姐姐是不是在试探我呐。”

你瞧，这小孩儿好生记仇。

“对不住，是我的错，不该打扰你吃饭。”

阿彦擦过嘴，没应她的道歉。他可不是三岁小孩，还记得昨天晚上南湘子的承诺，这会重新凑到她身边去：“姐姐，你昨天的话还没说完呢。”

南湘子闻声，心下了然，笑着问他：“阿彦，你想不想去放纸鸢？”

阿彦，“哪里有纸鸢啊？”

“你就说想不想嘛？”

“你就是不告诉我怎么帮忙，姐姐！人不能言而无信。”

她满脸被冤枉的表情，投降似的举起双手躲开阿彦的拉扯：

“明明是你不爱动脑子，我吊吊你的胃口怎么啦？”

阿彦还要撒娇换取南湘子的答案，但将她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这才反应过来——要用纸鸢，让刘家的人放那个小姑娘出来？

这怎么想得通嘛？

阿彦稀里糊涂点了头，帮着来福收拾完碗筷跟着南湘子一块儿出门去了。

他小步跟在南湘子旁边，拉拉她的手：“姐姐，纸鸢跟咱们要干的事有什么关系呀？”

南湘子拉上阿彦的手，领着他一路往街东边走：“纸鸢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放纸鸢。”

两个人钻进赵老爹的棺材铺子，里边正好传来两个人的声音。

“你说，你是不是老早就知道她是小湘儿了？”，这是宋时的声音。

赵成，“没有老早知道……”

“您都这么老大年纪了，还要跟我比这比那的。”

“谁跟你比了！我不过是——”

阿彦虽然聪慧，但到底是个小孩子，南湘子闻声原本想拉着他先避一避，他已经大大方方开口了：“老爷爷，赵老爹！”

不懂尴尬的阿彦，和三个站着略显尴尬的大人。

南湘子：并不想看两个长辈斗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6章 忙趁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