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北街 第47章 火情蔓延

爬墙？

“不会。”

小男孩摇摇头，察觉出什么似的拽拽南湘子的衣袖，很贴心地提议：“姐姐，你想办法爬出去，然后再叫人来救我吧？我在这里等你。”

回头看了一眼即将席卷过来的大火和已经弥漫开的浓烟，她没有回答。

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等她找人回来，李卿培就该被烧成渣了。真奇怪，他们下午怎么会突然睡着？东宫为什么没有宫人？火烧了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人来救火？！

难道有人成心要烧死他们——南湘子看了眼安静站着等待她回回应的男孩，突然就觉得合理了。

惨，真是太惨了。

原来太子应该是一个位置，就像被争夺的宝物，待在上边的人偏偏不会因为这位置而受到任何外加的庇护，没有能力的人更是成了明晃晃的靶子。

只要做的够周密，一场火烧下去，顶多赔上几个无足轻重者的性命，再没有别的损失。

——风险很高，但回报相当诱人。

“姐姐，你在想什么？”

她竟然在这样紧要的关头还在发呆，南湘子连忙回神，越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你踩着我爬上去，好不好？不用担心，我不会让你摔下来。”

“那你呢？”

这是她今天晚上头一回笑，想让他放松一点，也像在试图安慰她自己，“等你爬上去，试试能不能拉我上去。”

整个正殿都烧的不成样子，没有能垫脚的东西，单凭一个人爬，爬不了这么高的宫墙，更何况这墙边并不种树，应该是专门为防止宫人偷偷摸摸爬墙逃跑而设计。

小男孩还在犹豫，南湘子不由分说拽他过去，蹲下身来：“你先踩我肩上，我送你上去。”

眼见火势越烧越大，再不上去两个人谁也别想活着，不用南湘子再催，他已经顺着她的背往上爬。

上回把这小孩从荷花池里捞出来时，她就知道李卿培看着瘦瘦小小的，实际上并不轻。他整个人站在她肩上，南湘子的脚随着他动作后滑，险些一个不稳往后仰。

她颤颤巍巍撑住墙，说不上来究竟是身处大火之中还是被压得，汗水顺着她脏且擦伤的脸上滑下来,疼的她又是一阵龇牙咧嘴。

肩上的人一动也不敢动，猜测他在她肩上提心吊胆，南湘子也不磨蹭，慢慢的站起身。汗水卷着脸上的灰尘不管不顾往眼睛里钻，她忍住揉眼睛的冲动双手扶住肩上男孩的小腿处。

“爬得上去吗？”

仍旧没有回应，但是南湘子感觉得到肩上的力量更大了些，她膝盖一下子弯曲险些将李卿培甩出去。她什么都看不见，尽力稳住身形重新站起来，不知道李卿培怎么样了，但好在人应该还在她肩上没有掉下去。

他动作不够灵巧，力气也总是用不对，踩得南湘子几乎要站不住，李卿培确实不会爬墙。

终于，他攀上宫墙，手忙脚乱中脚狠狠蹬向他依靠着爬上去的肩膀。

被人猛地一蹬，南湘子早就耗尽了力气，直挺挺往后倒，重重摔在地上，火舌争抢着燎上她的头发，发出一股刺鼻味道。

整个人躺在地上，热气和烟尘争先恐后钻进她的鼻息、眼眶。

她的眼皮直打架，真的——要睁不开了。

是谁在哭？哭的好伤心，跟她知道桂娘死了的时候哭的一样伤心。

借着眼睛最后的一丝清明，她看向宫墙上，那抹灰色的影子像一只孤单的小鬼，趴在墙头朝向她，火光照亮他脏兮兮的脸，眼泪像不要钱似的。

他嘴巴一张一合，他喊得很大声，她听见了。

“你站起来！站起来啊！我拉你，我拉你上来！”

“你听见没有……！快点站起来！”

她躺在地上，大概是吸了太多烟气，脑子昏昏沉沉就是清醒不了。

死在火里，会被烧得连渣都找不到吧？她不能死，将军府的坏人还活着，她还没有把他们一个一个送去给桂娘赎罪。

上京城，真是个哪哪都不好的地方。

她终于费劲爬到墙边，意识已经很模糊了，恍惚间仿佛有好几双手伸向她，随便抓一只吧，随便是谁都好，不要死就好，她得活着。

手指死死扣住那孩子的手，她几乎是本能的凭着以往的记忆，当手摸到墙头，死死扣紧宫墙，缓慢攀上去。

她手抓过的地方染上了鲜艳的红，在这样的黑夜里看不清楚。

攀上去后，她却摇摇晃晃又要掉下去，一双手抓住她，紧紧抓住她不让她倒下去。

那是个灰衣裳的小孩儿，脸上脏兮兮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她。

南湘子无力的垂下头，轻声开口：“瞧，咱们都活下来了。”

“你刚才差点就死掉了，我明明说了让你先自己出去找人救我的！”

“但是，就算我跑的足够快，万一水来不及浇灭大火，你可怎么办呀？”

“你刚才提议要先送我上来的时候，难道就不怕我不能及时拉你上来吗？”

“这不是好好的嘛？不要吵我了，让我歇一会。”

小男孩沉默了很长时间，突然紧紧抱住她，“你不能死。”

南湘子是真的很累了，就这么趴在他肩上半梦半醒：“好。”

“至少——不能死在我前面。”

“好。”

“你别说话了。”

“……好。”

底下的大火几乎要把东宫烧个干净，方才他们忙着爬墙，没注意到有人呼喊着“东宫走水了！”，这会平静下来，南湘子只听得有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赶。

“好吵啊。”，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一双手捂了上来，随后又放下，继而隔了勉强干净的衣袖替她捂住耳朵，声音并没有因此被隔开，还是很吵，但是她没再说吵。

好困。

“下边好多人。”

“他们来救火了，我看到我娘了。”

“……”

南湘子趴着不想理他，只想睡一觉，好好的睡一觉。

“你不准睡！”

“快醒醒！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

男孩使劲摇晃她，南湘子抓住他的手臂：“别晃了，再晃我就真要死了。”

她撑住头慢慢看向远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就好像天将破晓，但是还没有人发现他们。

“太子殿下，要是我实在撑不住，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啊？”

“不答应。”

他拒绝的很快，又没礼貌地使劲捏她的脸，疼的南湘子清醒了一点，她有点无奈的笑了：“别急着拒绝，好歹我也算救过你两回，我就一个小小的要求。”

“不。”

“你怎么这么小气？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

小男孩别开脸不去看她，“我就是很小气。”

南湘子叹了一口气，重新趴回他肩头。

火势稳定下来不少，这会一点凉风吹过来身上凉飕飕的，好在两个人待在一起也不算太冷。

她感受着凉风，没有在说话。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南湘子却趴在他身上突然笑出声。

“我说啊，你都不知道我要提什么要求，怎么就答应了？”

“随便什么要求，只要我做得到。”，男孩子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南湘子看不见他的表情，但猜得到他应该是认真的。李卿培顿了顿，接着说：“前提是你得活着，而且……”

“算了，你只要别死了就行。”

“……”

“放心，我很爱惜生命的……”

放心，我很爱惜生命的。

这句话是她那天最后说的话，她没睡过去，但是也没劲儿再开口。

那天晚上她头一回觉得，李卿培的话还挺多？毕竟他一直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声音都哑了还说个不停。

真是——吵死人了。

“放心……我，很爱惜生命的。”

李卿培握着南湘子的手在听见这句呓语时下意识松开，随后他盯着榻上还在沉睡的人，脸上是难掩的笑意。

“我记住了。”

南湘子醒醒睡睡将近七日，宋时亲自给她喂的药，要是她醒着，就会把提前准备好的蜜饯给她，只不过总是忍不住面露愁色。

她咽下蜜饯，宋时替她掖掖被角。

“谢谢爷爷。”

宋时冷哼一声：“谢什么？你小时候就总生病，长大了也这样不让人省心，还要我追着来治你的病。”

“……”，南湘子坐着没像往常那样躺下，精神气也明显恢复了不少，安安静静听他数落。

“还有，谁是你爷爷？”

“您不是我的爷爷，那我就是没有爷爷疼的可怜孩子了。”，她低下头，情绪低落。

“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不疼你了？”

她努力压住不断上扬的嘴角，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笑着看向宋时：“爷爷辛苦，等湘儿好了一定好好孝敬您。”

“去去去，你从小就会说这些漂亮话，少生点病就算是体谅我老头子了。”

“诶，我一定记着爷爷的话。”

宋时终于被她这一声又一声的“爷爷”给叫得心花怒放，脸上笑得褶子又深了几分。

然而笑过之后又是欲言又止地看向她，犹豫半天终于还是打算瞒着她。

“你好好……”休息。

“爷爷，你有事瞒着我吗？”

他们几乎是同时开口。

小剧场：

小李卿培：没人爱我。

小南湘子：哎，你会不会爬墙？

小李卿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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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火情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