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朝邗明白了,这闫姓人的目的,仅仅是送请柬罢。不过整这些花哨的功夫,又是帮忙打捞引路鬼又是找面具硬聊天的,送的那是名不正又言不顺,去了明显还给他脸了,于是朝邗心里拍板敲定,不去。
况且这不是面具,是她的脸。怎生连这点都能搞错?
想到这时,朝邗停下手里悠闲转请柬的动作,倒是有些观望起这闫姓人来。
什么鬼城九郎?这名号当真不响亮,反倒是招人玩笑,闫姓人反倒适合,不过准确来说闫姓鬼才是。
想到此她便僵硬的笑了起来,就像是一块腐肉活了。
那朝邗是越发觉得这闫姓人是个狐假虎威的角色来。
见他搞这般大阵仗,不兴师问罪也说不过去似的,得好好问道问道,于是乎就摆出架子来。
“那——”
朝邗想叫那人名,却觉得这名字也别扭的很,且此刻越看他越觉得他像只老鼠来。
“请柬我收了,你还有什么事儿吗?如果没事的话还是不要来的好,毕竟,我们只是陌生人,我也只想和你作陌生人。我说的话可能有些直白,不过也算得上是委婉了。”
恐怕是没想到这朝邗说话如此不讲情面,那闫秋折只能是挤出假笑。
朝邗看着他,暗自思索,这鬼当真和人长得一般。
不想摆架子了,也没什么架子可摆。朝邗有些疲惫,却又有些正经的作揖说道:“这位九郎先生,这引路鬼你可以把他丢在这儿了,然后我的那个跟班你大可随意处置,在下冒犯实属抱歉,您多坦待我些。”
“我也只是个送信的小角色,既然送到了,那我就离了。”
说完这话,他手势一摆,队伍就跟着他慢慢走了。
这判官大人在殿上拜,这名不见经传家伙在堂下受。一个随意打发,语气说不得好,一个心安理得,心里丝毫不起气愤。
也许在外人听来,这朝邗属实是累了,不过说不上语气不好。
当然了,朝邗已经在心里封杀了这号人物。当日下午,也许是这个时段吧,她便聚集起来了身边有识的小鬼,还差遣鬼画了副狰狞的画像。打了个箭头,圈字“闫”。
“这号人现在起不得踏进朝邗判官的殿,并且,最好什么瓜葛也不要有,你们要有认识的就自己呈递辞信,然后……”
嘴上说的只是不招联系,可看着画像,看着自己圈禁这个人。
只能是,和他有关系,那么自己此刻就非常不安全,恐怕前世的事也得招惹出来。
现在的朝邗心里想要真的封杀这号人物了。
另外还得做的就是烧掉这请柬。不过在此之前,还需要好好观摩一番,并且最好抄在另一纸上,并且封好。
这前世恩恩怨怨的,要是真放下了,自己又何苦在这儿待着?那朝邗看着引路鬼,看着那闫秋折都属实是好奇。
展开请柬,写的倒是晦涩生僻,哪门子的甲骨文也用上了?看着文字实属发难。生前就没读过几本书,照着抄也不知此后能否认出。不过朝邗皱着眉头,仍旧是提起笔来。将请柬上的工整的方块字给照搬到右边的薄宣纸上。
这下朝邗一步步走下木石台阶来,就如此蹲下看着引路鬼。思绪却飘向那日,那日的其他鬼判吐槽时说过,这引路鬼把一个书生鬼给带丢了。
这鬼现在是一动不动的了,一团肉泥?那朝邗满眼不可思议,伸出手来碰了碰脸。这手是好看的,一丝多余的肉也没有,骨关节处也不会和肉分离,越看越觉得好看。可这脸就不一样了,也是像肉泥。
朝邗起身了,转身对旁边的鬼卒抬了下下巴示意过来。这时候她脸上的面具写的便是“能看清吗”。
那朝邗吩咐道:这鬼此后就不管了,随便扔哪个偏僻的道口。还有台子上那信——
说道此处就断了,不过接续着又说道:尽管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
说完那朝邗就走了,是丝毫也不关注这引路鬼来。
当然,至于那个爱唱反调的小小鬼来,躲在暗处不便出来,那朝邗自然也不会想管。以后那鬼大可继续矜矜业业,她也是不会存心为难的。
最好的就是你不打紧我,我也不打紧你的来好。
所以现在,仅仅有一只鬼那朝邗是喜欢的。因为没有名字,朝邗就唤他“莫名”。
这莫名是朝邗在人间游玩时候收来的小弟,说是小弟,其实某些时候朝邗是把他当做亲弟弟的。
这儿地方鬼都忙得很,朝邗倒是悠闲。这儿处逛逛,那处逛逛。甚至有些时候会遭到别的鬼的疑惑眼神来,因为这儿的鬼都认为这地府有个顶头上司,但是名不见经传,传着传着就出了写怪谈来。
今天的朝邗要去的就是地府的一个偏僻处。
实际上是不得不去。
那朝邗当了官,除了镇压地府的鬼怪来还需要同其他判官一共料理人间事物来。方才你也知道,那些字朝邗都搞不清来,更别说地府的恩恩怨怨的事情。
于是,地府的书库就为朝邗打开了,不过仅仅打开了偏栋的一角,里面皆是些已经了却的风月旧案。
那朝邗有个专属的打灯小鬼。
这小鬼在前,不说话,是不是发出动物一样的阴阴梭梭的怪声来。
他的身形同引路鬼一般有些飘渺,不过朝邗可以肯定,那灯笼是实实在在的物件。
光照着小鬼,庞大的影子打在朝邗身上,居然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有些厌烦的用手在面前挥来挥去,仿佛这些影子是烟雾来,担担就能缓和过来了。
这一路上也不是说什么都没有,倒是坐落了好几个人间的房子。
买卖酒水的,整场作戏的,簪花描画的……像是个破落巷子。
周围明明暗暗,又像是个浮华梦——
那小鬼就自顾自打灯走在前面,朝邗想要停下来却又怕待会儿它不停下,就只好跟着走了。
“喂!”
……(沉默)
“咳、咳。”
朝邗斜倪着眼看去,这鬼眼睛是瞎的,没想要耳朵也是聋的。那鬼青面獠牙,看上却又和蔼可亲。
就如此继续走着,等越靠近书库的时候,周围忙碌的声音就越重了,这声音会让鬼心神不宁。
周围总是忙忙碌碌的,却又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到地方的时候那小鬼突然转过头来看着朝邗,它转头时极为缓慢,它那脖子本就青筋暴出,是死肉不能舒展,如今硬是把头转过来。这头是赚不完全的,于是它就开始转眼珠子了。
它眼皮开了,白色的混沌眼珠子就鼓了出来。朝邗抬头一见,皱着眉头。仿佛它在示意说,地方到了,你还请自便吧。不过是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的,因为朝邗感觉到那鬼在笑,整个鬼的印象同前不一致,总的来说,十分割裂,让朝邗生厌。
可就在这一瞬间,那小鬼就原地化成了好多的小小鬼。
就像是魔术戏法,玻璃弹珠往地上一弹,居然弹出来好多赝品。
这些小小鬼在烟雾中绽开,向四周滚去,朝邗见那其中一个滚到脚边就只疑惑的抬起了右脚。然后又扭了下腰,头转过去看那小小鬼到底要滚去哪里。
头转,脖子转,上半身转。最后才把下半身给摆过去。后面又滚一个,转过身看时却是什么烟雾什么鬼怪都不见了,仿佛一切本就不存在似的。朝邗也不管,直接伸手把门给拉开了。
说来也怪,就拉开的动作让朝邗感觉很怪。一开始没意识到,等朝邗退步转身关门时候就恍然大悟了。
这一般的都是推门入室,怎生进来时候双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像是在室外了?
那朝邗同样没有疑惑的停下来细看,只是把门带上就不管了。
不过还没走几步,就踩倒了一簇花。这下朝邗蹲下身子了,她直接伸出手去,把踩倒的那花株连根拔起。是牵拉着扯开的,并没有直直抬上。
这下就有许多的小虫子跑了出来,有点躲在墙角处,有的直接跑到朝邗的衣服上。
这些花草说不上娇艳欲滴,但也还是脆嫩多汁。不过奇就奇在这儿了,脚下是地板,那花并不是从夹缝处生长出来的,就是长在地板上的。
如今你瞧,这偏的地板是生的,旁边的地板是灰尘布满的。或许花丛深处还有不知道的什么蛇蚁呢。
朝邗不必跑到里面去,因为花草茂盛,根本就进不去。
但是门旁就有一个木桌子一个木椅子,书桌对面就是两三排书架了。
朝邗并不打紧灰尘之类,随便取了本书就坐在椅子上开始看了。
这书桌并不干净,笔墨纸都散乱的摆放,地上也有一两张宣纸。
借着鬼火,朝邗将原有的器物赶至一旁,翻书看了起来。
原本以为是书,结果全是些地府判的案子。这下朝邗判官是看得更加起劲了,完完全全就忘了时间,虽然地府也不存在什么时间就是了。
你要知道,朝邗在这儿待的时间不短,等她回去,那些个小鬼都块忘了还有个上司姓朝名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