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寥,静悄悄的连风声都听不见,手中的消肿药显得越发烫手。
他有没有怀疑我?怀疑我的话为什么刚刚不说出来?
白芷回想了过往与明尘的交集,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
奇怪。
白芷轻声呢喃道。
这时,旁边伸出来一双手拿走了消肿药。
“这人真是贴心。”十一阴阳怪气地开口。
白芷抢回药瓶,放到自己的荷包中,正色对十一说道:“我帮你躲过他们的搜查,你该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
十一没想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来:“之前县令府的公子病重,去看病的那位玄天观道士不见了。”
不见了?
白芷瞳孔震动: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不对,这是他是怎么知道的?
十一说完,悠闲地欣赏对面少女焦急的模样,还没等细细品味,就见少女带着怀疑的眼神望来。
“姑娘不相信我也没办法。”十一双手一摊,任谁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十一说完这个消息,就准备告辞。
“你这个消息怎能抵的了我今日对你的救命之恩呢?去过县令府的道士跟我有什么关系?”白芷装作无知的开口。
十一被气笑了:“姑娘,你怎么和县令府打上交道的我很清楚。难道真要我在这把事情从头到尾讲述一遍吗?”
“你......你不是失忆了吗?”白芷突然发问。
十一正在抚摸衣袖的双手骤然停住。
“我成为县令夫人的干女儿已经有些时日了,而我救你就在前不久。你失忆怎么会知道之前发生的事。若没失忆,你就是在骗我。一个骗子的话我怎敢相信?”白芷攥紧双拳,苍白的脸色也被气得显了几分活气。
十一眼神一转,只抬头望天,不看白芷,手抬起放在脑后,装傻道:“姑娘说的什么话,我没听懂。哎呀,天色已晚,我该走了。”
还没等白芷继续说下去,十一迅速跳下马车,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姑娘,我给你的消息绝对没有骗人。”
白芷气馁,人已消失,她也无可奈何,只得下车回府。
进府之前,白芷只对门房的人说车夫精神不济被送往医馆,下人们也不敢多嘴,迅速地收拾好了马车。
白芷迎着清凉的风走在回房间的小路上,心情难得轻松不少。可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又有些沉甸甸的。
待白芷回到房间,身边的丫鬟都围了上来,看似关心实则打探自己今日赏花宴的事。尤其一个眼角有泪痣的丫鬟更是声音尖锐,仿佛要刺透自己的耳膜。
白芷听着嗡嗡嗡的声音很是心烦,将人都赶了出去,吹灭蜡烛想着早些入睡,可闭着眼睛过了好些时日也没能睡着,只得起身在房间踱步。
外头的月光真亮啊!
白芷不禁感叹,难怪古人对着月亮能有许多感概,这么美的月亮谁不为之沉醉呢!只是这月光怎么还泛黄?
白芷放轻了脚步,将窗户偷偷打开了一条缝,发现自己院中的小厨房居然还有烛光。
本来以原主在府中的情况,不会有小厨房一说。可在自己成为县令夫人的干女儿之后,王氏也不能再像以前随意对待,特地安排了一个带厨房的院子给自己。
不过平日里白芷还是用府中的大厨房,院中的小厨房基本就荒废了,这么晚了谁在小厨房?
白芷推开门决定一探究竟。
走到厨房门口,只见黄色的药罐正在咕咕作响,一个身影纤细的女子在旁看着。
女子一见是白芷,赶紧行礼,只是动作显得有些紧张:“小......小姐,这么晚了,您还没休息吗?”
白芷这时才看清了女子的长相,眼角有颗泪痣,是自己院中的那个丫鬟。
“是我该问你吧,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
“是这样的小姐,我......我看今日小姐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可能是风寒入体,怕您有什么不舒服,正在给您煮姜汤呢。”
白芷侧身去看药罐,发现里面确实有黄色的姜丝在里面翻腾,只不过味道有些奇怪。
“辛苦你了,但天色已晚,我也不需要喝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白芷眼眸轻颤,微笑着劝道,可细看,笑意未达眼底。
白芷说完便转身离去。
第二日
丫鬟们正服侍着白芷穿衣,白芷眼波微转,指着门口站着的丫鬟说:“你过来。”
丫鬟慌张地抬起头,赫然是前些日子被白芷救下的那个丫鬟。
拂柳忐忑地走上前,微微躬身:“小姐,有何吩咐?”
白芷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轻柔地开口:“上次我救下了你,一直没问你,你叫什么?”
“我......我叫拂柳。”
“你以后就是我的贴身丫鬟了。”白芷随意的话却使得整个房间内气氛骤变。
若有若无的视线围绕在拂柳身边,拂柳头抬也不敢抬。一开始,拂柳确实是王氏安排给白芷的“贴身”丫鬟。可自从上次办事不利后,王氏也就不再倚重她。后来,白芷身边的丫鬟就变成了......
“小姐是觉得我伺候的哪里不好吗?”白芷身前正在给她整理着装的寻梅跪下身子请罪,“还请小姐恕罪!我这些时日一直悉心照顾小姐,不知小姐为何不让我贴身侍奉?”
“你叫什么?”白芷冷淡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我叫......”
“连你叫什么名字都没能让我记住,你还敢说你照料的好!”白芷一番强词夺理着实让寻梅找不到头脑。
随即她脑子一转,当即反驳道“小姐,我这些时日谨慎小心,不曾做错过一件事。何况,我是夫人专门派来照顾小姐的。”
你恐怕没权管我。
寻梅暗里警告的意味白芷听出来了。
“奇怪,我一个大小姐连决定自己身边的丫鬟是谁都不行吗?”白芷眉毛一横,苍白的脸上露出几分骄纵的样子。
寻梅一脸无所畏惧的样子昂着头,白芷头晕目眩,一副被她的模样气到不行的样子,连连后退了几步,连衣裙被踩脏了都不在意。
拂柳赶忙上前扶着白芷,白芷深吸一口气:“好!既如此就让父亲母亲来决断吧。”
白芷一把拎起寻梅,让她起身跟在自己身后,怒气冲冲地前往白父和王氏居住的院子。
白父正在房间里用早膳,王氏在一旁夹菜,白淑容则一脸无聊的陪侍。
“老爷,谦儿这些时日读书很是刻苦,书塾的夫子们都说他以后造化不小呢。”
王氏不动声色地向白父夸耀儿子的学业。
“嗯。不过我有时候看这孩子有些精神不济,你让他也得多注意休息,别把身子熬坏了。”
王氏听着白父对孩子的关心,心里更是感到欣慰,夹菜的动作一刻不停。
白芷过来时看到的是一家齐乐融融的样子,停住了脚步,内心有些苦涩。
王氏想接着聊聊女儿,就听见下人禀报白芷来了,嘴角的微笑收起来几分。
“她怎么来了?”白父还没等解惑,就见白芷提着裙摆,端庄地行礼:“给父亲母亲请安。”
“芷儿怎么过来了?”白父看到大女儿如此有礼到底不好苛责什么,温和地开口道。
“父亲,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咳咳咳咳”白芷话音未落,众人就见白芷不断咳嗽,身子摇摇晃晃的。
白芷用帕子捂着嘴巴咳了几声,手挥了挥,示意自己没事。
可当拿开帕子时,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白淑容更是惊恐出声:“帕子上有血。”
屋内众人乱作一团,有去叫大夫的,有扶着白芷坐下休息的。几刻之前的温馨场面荡然无存。只有寻梅愣在原地一脸困惑,这事怎么发展成了这样?
白芷被扶着坐在了主座上,虚弱地开口:“没事的,父亲,咳咳咳......”
“好了,别说话了!你先好好坐着,等大夫来了让他给你仔细检查一番。”白父严厉地劝阻道,“芷儿,你怎么身子突然这么差了?莫不是底下的人欺负你?”
白父一边说,一边眼神扫了站在旁边的王氏。
王氏用力拧着手中的帕子,面上装的和蔼可亲:“是啊,芷儿,你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们,我们定会为你出气的。你可不能把身子气坏了。”
安抚完白芷后,王氏转头向寻梅斥责道:“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照顾大小姐吗?就是这么照顾的?究竟是怎么回事?小姐昨日去了县令府回来就咯血了?”
寻梅泪盈于睫,委屈地告罪:“我也不知啊,老爷夫人,我昨日一直在院中等着小姐。没想到等到天黑才见小姐的身影。我担心夜寒风露重,冻坏了小姐的身子,便在厨房熬姜汤,让小姐早些回房中去。没想到,小姐却说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怎么敢对她的事指手画脚,将我骂了一顿。今天早上还想将我赶出院中。”
王氏听后,略带迟疑地开口:“今早门房是跟我说,芷儿昨天回来的有些晚了。看来是在外面着了凉。”
说完她便低眉敛目,捂袖垂泪:“说到底还是我的疏忽,这些时日只顾着谦儿,没能照顾好她。也对不住姐姐,还请老爷恕罪。我之后一定吩咐好厨房让他们多做些补品给芷儿补身子。”
听完丫鬟的解释,白父的脸上已然有些不好看,在王氏的眼泪攻势之下,白父更是感到生气:“这丫头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你送再多的东西又有什么用。都是浪费!”随后便起身站到一旁不再看着白芷,好似她这样都是活该。
白芷眸光轻闪,抬起袖子轻声咳嗽,也遮住了嘴角的讽刺。自己一句话未说,便被她们一人一句定了罪。白父连给自己辩解的机会都不给,看来他是真相信王氏,反倒不相信自己这个亲生女儿。
其实也不怪白父偏信王氏,白芷自幼便常与父亲相隔两地,长大后有了娇妻幼子更加疏远。前些日子的宠爱除了冥婚那日的愧疚和对亡妻的思念,真实目的其实是因为为了通过女儿与县令府攀上交情。自己正在读书的儿子,若是能得县令大人照拂也是喜事。
可这些时日过去,县令府除了昨日邀请白芷赏花,平日送些补品,竟再无动作。白芷干女儿的头衔没能使家里更上一层楼,那女儿还有什么用。
正在这时,大夫匆匆赶到。大夫给白芷把脉之时,王氏焦急地在一旁催促道:“大夫,我女儿如何了?”
“小姐这是中毒之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