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神……”纪温醒低低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戚无锋口中的“酆都大人物”
……那几个呼之欲出的名字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
每一个都代表着足以碾碎她千万次的恐怖存在。
不行!绝对不行!
她猛地甩头,要把那些不该有的念头狠狠甩出去。
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她只是个想安安稳稳升职加薪的拘鬼使,这种泼天秘闻,是她这种“牛马”能沾边的吗?
好奇心会害死猫,更会让她魂飞魄散!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纪温醒强迫自己回到现实问题。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灼灼地盯着戚无锋:
“这剑能砍谁先放一边。戚先生,你只需告诉我,当年这柄剑锻成之后,最终送到了何处?交到了谁的手里?”
戚无锋缓缓摇头:
“我只负责锻剑。剑成,交货。至于它最终去了哪里,落在谁手上……”他扯出一个麻木的苦笑,“那不是我能过问,更不敢过问的。知道得太多,只会死得更快。”
他的目光落在陈最身上,带着几分怜悯,
“不过,看这位仁兄的样子……想必是成了这剑最好的‘养料’了。再有个几年光景,这柄噬神的凶器,怕是要出世了。”
“养料?”纪温醒心头一紧,“养剑仙体?”
“不错。”戚无锋的声音毫无波澜。
“幽冥玄铁,本就是冥界至阴至寒的煞气结晶,天生凶戾。打造成兵刃,若想发挥其极致威力,便需以特殊‘容器’温养。需寻找身负磅礴煞气、又兼具仙灵之体的存在——也就是所谓的‘煞气仙体’。”
他伸出手指虚点了点陈最,
“以他的血肉魂魄为巢,以他体内源源不断的煞气为食,让剑意日夜浸染,百年煎熬……终可养成。届时,剑锋所指,仙神辟易,无坚不摧。”
陈最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心脏!
养剑仙体?这不就是类似于……“炉鼎”?
原来他连仇敌都算不上?
他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用自己的血肉、魂魄、苦痛,去喂养这柄凶剑?
他这漫长生命里所有的挣扎、痛苦、失忆……都只是为了让这柄剑变得更锋利?
荒唐!荒谬!可笑至极!
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混合着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冲破他的胸膛!
他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陷掌心……
纪温醒声音中的急切,将他从疯狂的边缘稍稍拉回:
“若剑养成,这‘养剑仙体’……会如何?”
她的目光紧紧锁住戚无锋,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戚无锋扫了陈最一眼,他看得太清楚了。
眼前这个男人,看似英挺,实则内里早已被那凶剑侵蚀得千疮百孔,现在不过是仅靠一点执念强撑着不倒下。
那源源不断逸散的煞气,正是他生命力被疯狂吞噬的证据。
“冥剑出世之日……”戚无锋的声音低沉而残酷,宣判着最终的结局,
“便是仙体彻底湮灭之时。你的血肉、魂魄、最后一点真灵,都将被那柄剑完全吸收,成为它的一部分。你,将不复存在。从此,天地间只余那柄吞噬了你的弑神之剑。”
“噗通——”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陈最体内彻底碎裂了。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身后一个树干上,发出一声闷响。
脸色惨白如纸,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最后一点光芒也熄灭了。
时日无多,
魂飞魄散,
化为剑的一部分。
每一个轻飘飘的词袭来,将他残存的意志砸得粉碎。
“可有……破解之法?”纪温醒上前一步,几乎是在恳求。
她看着陈最失魂落魄的样子,心口那同命契带来的隐痛似乎也在加剧。
戚无锋的目光在纪温醒和陈最之间流转,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剑以仙体煞气为食,此为根本。除非……能将其煞气的根源彻底斩断、拔除,断绝供养。剑若断了粮,自然不会再纠缠于他,甚至会因失去温养而逐渐沉寂。”
他顿了顿,看向陈最的眼神充满无奈,
“只是……这位兄弟,怕是已经来不及了。这剑与他已近乎一体,煞气深入骨髓,侵染神魂。强行拔除,恐怕不等剑毁,他自身就先……”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
无解。死局。
“来不及了……”
这三个字,在陈最空茫的脑海中反复回荡。
所有的挣扎、愤怒、屈辱,在这一刻都被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绝望所取代。
他,现在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他甚至没有勇气再看纪温醒一眼。
那个曾经意气风发、誓要送走他这个“钉子户”的拘鬼使,此刻眼中那份震惊、焦急、甚至……怜悯,格外地刺眼。
他不需要怜悯!尤其是在她面前!
一股强烈的羞耻和自厌感汹涌而来。
“我……去透透气。” 陈最的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跌撞着离开了此处。
纪温醒看着陈最仓皇逃离的背影,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纪遥光使了个眼色。
纪遥光会意,虽然对那红衣女鬼玥儿没什么好感,但还是依言解开了束缚她的禁制。
“多谢。” 戚无锋看着重获自由的玥儿扑到自己身边,脸上露出一丝疲惫的欣慰。
他对着纪温醒抱了抱拳,“此地……不宜久留了。多谢姑娘高抬贵手。”
纪温醒看着这对人鬼殊途却羁绊深重的“苦命鸳鸯”,心中复杂。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戚先生,你们接下来有何打算?若需帮忙,比如……” 她看向玥儿,
“帮尊夫人超度化怨,重入轮回,摆脱这噬魂之苦,我或许……”
“不必了。” 玥儿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纪温醒。
她紧紧挽着戚无锋的手臂,那张美艳的脸上带着偏执的坚定:“我哪里也不去。我就跟着锋哥。他活着,我陪他活。他若……我便陪他一起消散。轮回?呵,没有锋哥的轮回,我不要。”
戚无锋身体微微一震,反手握紧了玥儿冰冷的手,没有再看纪温醒,只是低声道:
“告辞。”
说完,他拉着玥儿,两人相互搀扶着,背影萧索而决绝地消失在山林里。
陈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客栈的。
戚无锋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冥剑出世,仙体自消……”
“终有一日,你会化作一缕游魂,与剑融为一体……”
“来不及了……”
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无力地滑落,跌坐在地板上。
胸口那柄幽冥玄铁剑的虚影仿佛感受到了寄主的绝望,不安地嗡鸣着,逸散出更浓烈的煞气,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的临近——
不是普通的消亡,而是彻底的、不留一丝痕迹的湮灭!连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他这一生,究竟算什么?一个笑话?一个为他人做嫁衣的容器?
不甘心!他绝不甘心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失!
就在这时,那张明媚、带着倔强的脸庞无比清晰地浮现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纪温醒。
是她,将他从浑浑噩噩的城隍庙废墟中带出;
是她,陪他追查陈纾棠的过往,闯入危险的神识之海;
是她,在他被凶剑反噬、濒临消散时,毫不犹豫地结下同命契,将两人的生死紧紧绑在一起;
也是她,在得知这残酷真相后,眼中那份毫不掩饰的焦急与关切……
他还没来得及……还没来得及帮她完成这第108单任务!
没能看到她升入六案功曹司……
他们结过契约的,
他怎么能……怎么能就这样带着未完成的任务,像个废物一样消失?!
还有——纪遥光!
那个实力深不可测、对纪温醒有着近乎病态占有欲的小鬼!
他看自己的眼神,永远充满了敌意和毫不掩饰的杀意!
一旦自己消失……不,甚至不用等到消失,只要自己再弱一点,再无用一点……纪遥光会毫不犹豫地将他踩在脚下,彻底抹去他在纪温醒生命里存在过的所有痕迹!
然后……纪温醒的世界里,就只剩下纪遥光了。
他会占据她所有的关心、所有的陪伴、所有的……一切!
他会成为她唯一的依靠,唯一的牵绊!
不行!绝对不行!
一股带着嫉妒与不甘的火焰,猛地从绝望的灰烬中窜起,点燃了他濒死的灵魂!
他不能就这样认输!他不能把纪温醒拱手让给那个乳臭未干的小鬼!他需要力量!需要活下去的力量!需要对抗那柄凶剑、对抗纪遥光的力量!
力量……力量在哪里?
一个名字,带着致命的诱惑,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瞬间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绪——
郭辛夷!
那个拥有至纯至阴体质的相府千金!
画舫上那惊鸿一瞥,她身上散发出的纯净阴气,如同最甜美的甘露,瞬间抚平了他体内煞气的躁动,带来了前所未有的舒畅感!
那是他剑渴望的“食物”,也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可能延续他生命的“续命丹”!
“子时之约……”他喃喃道。
郭辛夷那带着喘息和不顾一切的邀约,此刻如同恶魔的低语,在他耳边无限放大:
“今夜子时……我等你……”
渴望,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
活下去!……他必须活下去!
他从未如此刻骨地渴望过什么,也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对“生”的执念,竟然可以如此强烈。
陈最猛地从地上弹起!
他要去相府!现在!立刻!马上!
他冲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夜色深沉,他纵身跃入茫茫夜色之中。
身体在屋檐巷道间急速穿梭,速度快得只留下模糊的残影。
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郭辛夷!纯阴之气!活下去!
至于之后……他不敢想,也不愿去想。
……
相府,西北角的绣楼。
夜色已深,楼内却依旧亮着柔和的灯火。
郭辛夷穿着一身单薄的寝衣,外罩一件轻纱披风,在精致的闺房里坐立不安。
她遣退了所有丫鬟,只留下心腹兰茵在门外廊下守着,一颗心如同揣了只小鹿,砰砰乱跳,几乎要跃出喉咙。
她时而走到窗边,紧张地张望;
时而又坐回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自己绯红的脸颊和含春的眼眸,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他……会来吗?
那个白日里如同天神降临,目光灼热的俊美郎君……
那句“我为小姐而来”,还有那令人心悸的接触……
都让她心旌摇曳,无法平静。
她知道自己这样很危险,很不知廉耻。
林嬷嬷的警告言犹在耳。
可是……那种被这般俊朗的郎君渴望的感觉,让她沉迷,无法自拔。
她甚至隐隐期待着他真的能如约而至,期待着他能再次用那滚烫的目光注视自己,期待他能与自己更进一步……
“吱呀——”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风吹过的声音,从紧闭的窗棂处传来。
郭辛夷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霍然转身!
只见那扇雕花的木窗,不知何时竟已悄然洞开!
一道修长挺拔、裹挟着夜风凉意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立在窗前。
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牢牢锁定在她身上!
正是陈最!
他来了!他真的来了!
巨大的喜悦和刺激感冲垮了所有矜持和理智,她忘记了害怕,忘记了规矩,忘记了一切!
她提着裙摆,轻快地几步奔到窗前:
“郎君!你……你果然来了!”
陈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那单薄的寝衣勾勒出少女曼妙的曲线,沐浴后的清香混合着少女特有的体息,如同最猛烈的催化剂,瞬间点燃了他体内压抑的火焰!
那纯阴体质散发出的诱人气息,将他的眼底瞬间染成了红色!
他不再需要任何言语,不再有任何犹豫!
他猛地伸出手臂,一把将窗边的郭辛夷狠狠拽入怀中!
力道之大,让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郎君!你……” 郭辛夷被他突如其来的粗暴吓了一跳。
但随即被他那滚烫的体温包裹,身体瞬间酥软下来,那点惊吓也化作了更深的悸动。
她以为这是情难自禁的激情。
然而,陈最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他一手铁箍般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则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头!
他的头埋了下来,目标却不是她娇艳的红唇,而是……她纤细脆弱的脖颈!
灼热的呼吸喷在敏感的颈侧皮肤上,激起一阵战栗。
难道郎君喜欢这处……白日的时候,他也是冲着这处来的。她几分娇羞化作阵阵酥软,连同呼吸都跟着急促起来……
然而,
郭辛夷清晰地感觉到他滚烫的唇瓣贴了上来,然后……是牙齿!
“啊!痛!” 郭辛夷终于感到了不对劲,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
她开始拼命挣扎,“放开我!郎君!你弄疼我了!放开!”
门外的兰茵似乎听到了动静,焦急地拍门:“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但陈最充耳不闻!
此刻的他,已经被体内翻腾的煞气彻底支配!
郭辛夷的挣扎和尖叫,反而更刺激了他凶戾的本能!
那甘美的气息近在咫尺,他需要更多!更多
他更用力地禁锢住她,牙齿在她细腻的皮肤上留下清晰的齿痕,贪婪地吮吸着,仿佛要将那诱人的纯阴本源直接吸食出来!
郭辛夷的痛呼声和恐惧的泪水,都无法唤醒他丝毫的怜惜。
郭辛夷的尖叫穿透了门板。
“救命!兰茵!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