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国子监大食堂 第19章 第 19 章

一早的皋陶山雾气浑重，能见度不足两米。

顾青兮站在山脚下，做梦都没想到大火之后这处竟衰败至此，到处都是黑灰附着的牲畜残骨，尘土泥浆。

这路，看着要比从前还难走些。

虽说那夜她逃得急，也未有精力好好欣赏一下这山头的景观，但至少那晚的皋陶山葱翠，满山都弥漫着野花野草的幽香。

待雾气消散大半，她和楚戈才动身上山。

她出发前只和楚戈说了一句“要上皋陶山”，多余的只字未提，原以为这人会拒绝她的邀请，没成想还真跟着来了。

可即便到了此刻，她也没有全然相信楚戈的为人。

但经过这几次被逼的历练，顾青兮忽然想明白了一点，俗话说的好，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太过警惕反倒是自己给自己套了一层枷锁。

有些事，不玩命确实不行。

打从循环初期开始，她恐惧过，怨恨过，迷茫过也退缩过，仿佛人生里的酸甜苦辣她都一朝尝尽。

有时，她真的很不理解，自己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今生会遇上这般难缠诡异之事。

她上一世一定是个恶人。

顾青兮想。

女子走路时步子迈的极大，很快就将身边的男子甩去后面。

倒不是她心大，她这会儿还真不怕楚戈背后下黑手，毕竟这段路上就两个人，若楚戈真来杀她，反倒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至少搞清楚了杀手是谁，她也就不用在提心吊胆了。

她这么想着，脚下的步子也越迈越快。

也不知千丝洞那边烧成了什么样，本来还想靠着摘过果子的那棵树来辨认，可如今所到之处，寸草皆无，看来果树也没法幸免。

顾青兮惦记着口技小哥提的那几户人家，便打算先从这一疑点开始查起。

她很好奇那户人家是什么来头，竟然愿意配合杀手假意请来小哥表演……

似是想的太过出神，忘记了脚下的状况，她一脚踩滑，站立不住，惊呼一声就倒仰着往后退去。

直到有人伸手揽住她的腰，令她强行停了下来，而她又在那堆糊魆魆的味道里嗅到点特别的冷凝——

再一抬眼，顾青兮就和楚戈那双写满无奈的眼，对上了视线。

楚戈瞥了她一下，确定她站稳才松开了手。

许是二人离得太近，所以男子的每一个微表情在她眼中都是自动放大的。

顾青兮呼出口气，随即不满道：“你瞪我！”

楚戈皮笑肉不笑的弯了弯唇，“这是你要求的。”

说完，又瞪了她一眼。

顾青兮：“……”

女子磨牙似的想：这男的真的很欠！

亏她最初还以为此人是个高深莫测，城府颇深，话少内敛，杀人不眨眼的危险狠角儿。

顾青兮大度的不跟他计较，心中有数这人暂且不会害她，于是便问出了方才所想，“楚戈，我问你个问题。”

“假设一人独自在夜间行走，忽然有人装神弄鬼的出现在她面前，你觉得对方的目的是什么？”

楚戈摸摸鼻尖：“吓人？”

“很难猜么。”

顾青兮：“我知道是想吓人，但吓人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她隐晦的把童谣音的事换了一种问法，除了想要听听这人的建议，也是想趁机观察一下。

若此事真是楚戈所为，她就不信这男的演技会那么好。

可她细细盯着男子的脸看了一会儿，对方除却时不时的皱眉深思，便再无其他情绪了。

须臾，楚戈转过身来看她：“你所言之事，信息太过单薄，总得多讲些前因后果，我才好判断对方吓人的目的。”

楚戈说完，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地姿态。

而顾青兮的表情，却犹如开了窍般豁然开朗。

她按照楚戈的思路去深想，似乎还真寻到些苗头来，假设那童谣音的目的就是为了吓人，所以童谣一响就吓跑了送亲队伍，然后箭就射了过来……

那么杀手到底是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还是不想送亲队伍看到新娘中箭这一幕？

又或许……是二者皆有！

但无论是哪一种，她都不得不感叹一句：好精的算盘！

她的脑子里天马行空想着各种结果，表情呆呆地。

直到楚戈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数下，顾青兮才找回了意识。

楚戈抱着臂看她，这次问的较为直白：“那晚在皋陶山，你到底遇上了何事？刚刚我问的那些，也与那晚经历有关？”

顾青兮被勘破心思，一时心虚，便用其他话题打岔道：“那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何要让送亲队伍改道呢。”

“不是我，兮兮。”

楚戈叹了口气：“你就这么不信我？”

顾青兮撇开视线：“彼此彼此吧。”

二人互望一眼，最后各让一步，同声同气道：“那就等找回记忆再说。”

之后，他们往前又走了许久。

接近两三个时辰后，楚戈看了一眼面不红气不喘的顾青兮，不禁疑惑道：“你何时体力这般好了？”

他本是习武之人，走几个时辰不在话下。

但顾青兮不同。

尤其以往，顾青兮在顾家还受过不少虐打，早就被折腾的支零破碎，若不是他时时请医者用补药给她调养着，顾青兮如今还是个见风就倒的柔弱姑娘。

而顾青兮并不记得这些，她只是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

要不是被迫走过好几回，她还真有些顶不住。

不久，二人就来到了千丝洞旁，虽说这山洞也烧的起了变化，但总算还能辨认。

顾青兮估算了一下千丝洞到喜轿落地的位置，伸手指向密林那侧，“我们沿着那面走，你帮我留意树林那儿可有能住人的房子。”

而后，他们比着烧秃了的密林又走上些时候，果真就发现了有人家住过的痕迹。

一堆堆零散的乱石中央，有打翻的锅子，烧的变形的铁钳，细看还能看到些被白骨压住的破布头，以及一碰就碎掉的断骨渣子。

顾青兮才刚踢到块烧酥了的骨头，马上说了声“罪过罪过。”

她是真的没有看到。

眼前这一幕惨绝人寰，她几乎能脑补出这些人死前的绝望。

楚戈环视了一圈：“看来这房屋都是用石块所垒，我数了数，人家不多，大概六、七户的样子。”

可六、七家，却无一人生还。

顾青兮闭了闭眼，低低骂了句：“畜生！”

而后，便撸起袖子，徒手翻开石块慢慢寻找起来。

楚戈看着她：“要找什么？”

“灯笼。”

虽说她不认为自己有这种好运，毕竟人骨都烧成了渣，一只破灯笼又怎会扛得住烈焰焚烧，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反正，来都来了。

楚戈微一点头，说了句“我去那边”，转身就走远了些。

此地距离喜轿停下的位置不算太远，而回想起前两次的场景，童谣音响起之时送亲队伍就开始四散奔逃，而当时那两名婆子跑的方向就是这边，所以她才想着确认一下。

顾青兮实在记不得那二人身上还带了什么，唯一的标志，就只有那个灯笼。

而她还记得挑灯笼之人的名字——

阿霞。

顾青兮一块一块石头翻开，每一寸都不放过。

好在这会儿山上的雾气全都散了，接近午时，日头晶亮的光照在地面，像开了探照灯似的明亮。

就在她搜完一处要去另一处时，远处就传来楚戈的声音：“兮兮，这很像是是灯笼上的那支挑子，你要不要过来看——”

只是还不待他说完，一支冷箭就不偏不倚射了过去。

箭矢上沾着同样细碎的日光，明晃晃的划过了乱石堆。

顾青兮惊惶的喊了句“小心”，就见楚戈身手利落的抓住了那支箭，随即反手丢回去，继而提步追上。

很快，躲在暗地里的青衣男子就现了身。

不过那是一张极为陌生的脸，她和楚戈都不认得。

而对方身形快的也叫人看不太清，和楚戈对上之后，二人实力相当，一时还真难分辨出，到底谁能更胜一筹。

楚戈和陌生男子对招间，顾青兮也慌忙捡起块石头做防备。

她自知帮不上什么忙，但也别拖人后腿才是。

远处打斗激烈，青衣男子出手狠辣，似是招招都奔着楚戈命门而去，而楚戈虽每一次都避了过去，但也占不到半分的便宜。

渐渐地，顾青兮也看出几分门道来。

若这一场对决里始终没有任何一方倒下，恐怕他们打上三天三夜也不会结束。

好难缠的家伙！

她急出了一头的冷汗。

就在她思忖着要不要说些话来分散敌人的注意力时，楚戈忽的绕开青衣男子的攻击，转身向前方奔去。

那处有一块不算平整的断崖，陡峭险恶，只要一个不查就有可能掉落下去。

楚戈往那处跑，青衣男子也毫不犹豫追了上去。

很快，打斗的场地换到断崖附近，小步跟上去的顾青兮却发现，楚戈似乎不再主动进攻，而是每一步都踩在断崖的边缘。

她盯着面色未改，表情淡然的楚戈，内心却惊起了不小的波澜。

楚戈这是想要速战速决，所以才兵行险着去了断崖！

若青衣男子此时拼尽全力朝他袭来，楚戈又能巧妙躲过，那么楚戈一脚就可以将对方踢下断崖，顺便结束这一场争斗。

可青衣男子实力不俗，如果这一招剑走偏锋偏的太过，那么掉下去的人就变成楚戈了！

想到这一层后，顾青兮恨恨抱紧手中石头，气恼道：“你还真是拼命三郎不成！”

她算是明白，这绰号到底是怎么来的了。

然而话刚完，青衣男子就朝楚戈猛扑过去，紧跟着，二人就一同翻下了断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