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包国子监大食堂 第13章 第 13 章

她实在激动，所以抓痛了叶汀的手也不自知。

那一夜她总算见到了传说中的“新婚夫君”，可面对楚戈时，她的心中却本能的有些畏惧此人。

可叶汀为何说她与楚戈相处很好？

还说她会对着楚戈笑？

顾青兮正欲细想此事，高台上便传来明亮的一声锣音，那锣被敲的发出震颤，锣面上反射出来的凛凛光晕，顿时就将所有客人的注意力全拉了过去。

敲锣者站在红纱之外，一声过后就跳下了台去。

紧接着，耳畔那仿若绕梁三日的锣声还未完全消散，顾青兮就又听到了一声清脆的鸟叫。

她不是个爱鸟之人，所以便无法细分这鸟的品种。

可那鸟叫犹如天籁，一声高过一声，从红纱之内不断传出，叽叽喳喳地，很快顾青兮就数不清楚到底是有多少只了。

她茫然地看向叶汀，而叶汀的神情也早已恢复如初。

方才无意间提到的那几句关于“楚戈”的言论，就好像是她的幻觉，顾青兮有些顾不上追问，因为鸟叫声后，潺潺地溪流声也“咕咚咕咚”的冒了出来。

跟着，有人吟诗作赋，有人弹琴唱歌。

高台之内像是突然就聚集了许多的人。

顾青兮甚至都能听出人挤人的感觉，好似自己也正深处青山绿水之间，落座在百花争鸣之地。

忽而，有孩童尖叫着发出欢呼：“快看，是凤凰飞天！”

顾青兮不由自主随着那声比鸟儿还欢悦的惊呼，不停往下方的红纱处看。

直到第二声“咯咯”的笑从红纱内传来，她才恍悟，这酒楼内哪里来的凤凰飞天，也根本不可能会有高山流水。

原本的一切，她都是凭着声音的引导而自动脑补出来的。

所以叶汀口中的奇人，此刻正在表演的是——

口技！

猜到这一点后，顾青兮不禁瞪大眼眸看向叶汀，而叶汀也正俏皮的朝着她笑，满眼闪烁着得意，似是再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顾青兮心说：意外，她可实在是太意外了。

表演很快结束，红纱被撤掉之后，高台内的奇人便笑着和客人们鞠了鞠躬，“谢各位大奶奶大老爷赏！”

那人是一名容貌清秀的男子，操着口外地口音，年约二十左右，身上穿着平庸的粗布衫，似是个走南闯北哪里都去的小哥。

小哥有一位助手，助手此时正绕着桌边挨个道谢。

但打赏并不是强制的，有些富贵的小姐公子们会多赏几个铜板，若是没有银钱可赏的，小哥和助手也一样笑脸相对。

助手一层一层的上台阶，很快就来了顾青兮他们所在的雅间。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后，似是有些犹豫，继而就转身离去，像是并未打算进来。

叶汀看到顾青兮几乎傻掉了的神情，掩着嘴巴不停的笑。

笑完，就交待一声“吃的好撑，我去一下”，说罢，就捂着肚子小跑着出去了。

而依旧愣在那处的顾青兮似是终于缓回了点神，女子稍微动作两下，便觉周身的骨骼都一卡一卡的发紧。

她拂去额上浓密的细汗，像是仍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里。

方才那小哥表演之初，她还迷茫的不曾多想，可直到对方模仿着孩童发出笑声，以及那清凌凌的欢呼……她便似被电击般，头皮一下下的开始发麻。

她忽然觉得那稚嫩的童音，似乎和送亲当晚听到的如出一辙。

所以那首莫名其妙的童谣，会不会也出自小哥之口呢！

顾青兮几乎是脑子和腿齐头并进，起身就跑出了雅间，她一边听着楼下动静，一边动作极快的下到一层。

跟着，大门旁身影一晃，小哥带着助手离开了醉花楼。

于是，她二话不说大步奔去，许是实在过于急切，竟连帷帽也忘了戴。

顾青兮来到街上左顾右盼，一抬眼就发现了小哥的踪影，女子提裙便追，边喊边跑的气喘吁吁。

小哥和助手似有所感，双双回头来看。

顾青兮忙奔上前去，有些上气不接下气道：“且等一等！”

小哥瞧着她气促的模样，好脾气的笑了起来，“娘子莫急，不知娘子寻我可有何事？您慢讲便是。”

小哥举手投足彬彬有礼，但小他一些的助手态度却不那般畅快。

助手瞥了眼顾青兮周身打扮，见这女子虽一身绫罗绸缎，可身上配饰极少，便出声提醒道：“若娘子想要请我们私下表演，演出费用可是要高于醉花楼的。”

似是怕她听不太懂，就又进一步解释道：“我们在醉花楼只是卖个好名声，此处客源多些，所以才不计较费用高低。”

而顾青兮一看他语气不善，好像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嫌疑。

心中就是一声冷笑。

女子一副不卑不亢地平静姿态，气喘匀了便悠悠道：“既是出来宣扬名声，为何到了我这儿却不进来？”

“你们该不会是初来京中……连叶家都不知道吧？”

助手愕然：“你是叶家的人？”

顾青兮言辞凿凿：“那看来是知道的。”

她方才即便内心震撼，也没忘目光时时追随着这名助手，公开表演当然是为钱财，恨不能一桌客人都不放过。

所以，这助手为何到了雅间却又不入？

她猜这二人必定是知晓那雅间是叶家所包。

但叶家是积善之家，想必好言好语一番十有**会得到丰厚的赏赐，求财者连钱财都不要，岂不是太不合逻辑了么？

顾青兮曝出叶家身份，助手顿时就变了态度。

须臾，那小哥二人恭恭敬敬对她作了个揖，而后才和声和气道：“怪我二人有眼不识金镶玉，既然娘子是叶家中人，那自然也受得我们这一礼了。”

顾青兮眼眸微眨，镇定道：“这话从何说起？”

“我只是叶家远亲，今日刚入京中，你们与我家的渊源，我确实不明。”

小哥主动道：“我和我阿弟跟着师父学艺八载，师父先去后我二人便来京中讨生活。”

“哪知此地并非我们所想，这一路……确实遭受了不少的欺辱。”

助手叹息一声，飞快接下去道：“多亏你们叶家，给我和我大哥介绍了不少客人，尤其去家中表演银钱最多，我二人才得以在京中站住了脚。”

小哥：“既得了大恩，又怎好这般没有脸皮的继续讨要……所以我阿弟刚刚才没有进去。”

倒也算是有情有义的一对兄弟。

顾青兮想。

她思忖着听完了这番话，忽的眼眸一转，轻笑着说：“我有一玩伴就住在皋陶山中，方才得见你二人的本事便心生欢喜，本欲叫住你们去山中表演的。”

“可忽的想起几日前，山中才起过大火，想必我友人的家中……如今还在修葺之中呢。”

她作势抹泪，实则套话。

谁知，她方说完，那心性单纯的助手便惊道：“皋陶山只有几户人家，娘子提到的不会是住在千丝洞不远的那几家吧？”

千丝洞？

顾青兮听罢，立刻想起那座山确实有一个山洞来着。

因为她还在那处死过一回。

她顺着点了点头，又故作迷惘道：“我对皋陶山不熟，只知他家所处的方位一面有果树和石洞，另一面是片林子。”

她所形容的，便是能听到童谣音时附近的景观。

助手一叠声，笑道：“对对，就是那处。”

“不过说起这个，那晚火起之前，我和我大哥还真去其中一家表演过口技，只是当时那家所要我们表演的东西……想起来总觉得奇怪。”

顾青兮闻言心中一凛，声音沉了些：“如何奇怪？”

助手思索道：“是一首听上去很怪的童谣，什么月牙，拜天地之类的，我倒是有些记不清了。”

他说完，顾青兮则猛提了口气。

仿若那些阻在眼前的森森迷雾，总算是有要破开天日的迹象了。

而助手观着她的反应，还如是问：“不会那么巧，娘子说的也是那家吧？”

“不是，我说的是另一家。”

顾青兮回完又多问几句，她本想套出是谁请他们去皋陶山表演的，奈何他们二人也记不清楚了。

毕竟自从有叶家的帮忙，找他们去家中表演的客人就越来越多。

见再套不出其他信息，顾青兮便道谢离去。

女子心不在焉往醉花楼进，一只脚才刚抬起，又神情异样的收了回去。

不知为何，青天白日的艳阳之下，她后背忽的多了一抹冷嗖嗖地针刺之感。

仿若在她身后，正有一双眼睛怔怔地注视着她。

顾青兮微微站定，猛然回头，目光迅速往人堆中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