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怯生生地看了艾伦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被山下传来的呼唤声吸引,一溜烟跑向了那片灯火通明的棚户区。山坡上,只剩下艾伦一个人,跪在冰冷的草地上,泪水依旧无声地滑落。晚风拂过他凌乱的发丝,却吹不散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沉重。
就在他沉浸于无尽的自我谴责和绝望中时,一个熟悉而清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不易察觉的担忧。
“艾伦,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很危险?这里是马莱,你是他们首要的目标之一。”
是三笠。她不知何时找了过来,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后。她的语气带着惯常的关切,但当她借着月光,看清艾伦颤抖的肩膀和脸上未干的泪痕时,所有责备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她从未见过艾伦如此……崩溃的样子。
即使在最艰难的训练中,在失去母亲的悲痛里,在一次次生死搏杀后,他也总是咬着牙,将脆弱深深掩藏。
“艾伦……?”三笠的声音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慌乱。她快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顺着艾伦空洞的视线,也望向了山下。她看到了那片贫瘠却充满生机的聚集地,看到了刚才那个被救下的男孩,正和一个看起来是他爷爷的老人站在一起,朝着山坡这边用力地挥手。
“发生了什么?”三笠轻声问道,她的目光回到艾伦脸上,充满了不解和心疼。
艾伦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抬起手,用袖子粗暴地擦去脸上的泪水,但新的泪水又很快涌出。他转过头,看向三笠,那双绿色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异常明亮,却也异常脆弱,里面盛满了三笠读不懂的痛苦和迷茫。
“三笠……”艾伦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看着她,问出了一个埋藏已久,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问题,“你为什么……要一直对我这么好?”
三笠愣住了,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知所措地移开了视线:“因为……我们是家人啊。”
“只是家人吗?”艾伦追问,目光灼灼,“是因为我是你的家人,还是因为……我救过你?或者……还有别的什么?”他的问题直白而突然,让三笠的心跳骤然加速。
最后,他几乎是喃喃自语地问出了那个核心的问题:“对你来说……我到底是什么?”
月光下,三笠的脸彻底红透了,像熟透的苹果。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围巾,结结巴巴地回答:“是……是家人。很重要的……家人。”她似乎想说得更多,但“家人”这个词,仿佛成了她表达情感的极限壁垒,将所有更深的情愫都封锁其后。
就在这时,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打断了这微妙而尴尬的气氛。只见那个小男孩拉着一位步履蹒跚、满脸皱纹的老爷爷走了过来。老爷爷手里端着一个粗糙的陶壶和两个小杯子,嘴里说着一种艾伦和三笠都听不懂的方言,但脸上洋溢着淳朴而感激的笑容。他将冒着热气的茶水分別递给艾伦和三笠。
三笠疑惑地看向艾伦,艾伦摇了摇头,低声道:“听不懂……但应该是想感谢我们吧。”他接过茶杯,温热的触感透过粗糙的陶壁传来,稍微驱散了一点他内心的寒意。
就在这时,山下传来了呼唤声。
“艾伦——!”
“三笠——!你们在哪?”
是德利特、阿明、让、萨莎、柯尼、马克还有宁芙的声音。他们显然发现两人不见,一路找了过来。
艾伦深吸一口气,将杯中略带苦涩的茶水一饮而尽,仿佛将所有的犹豫和脆弱也一并吞下。他站起身,对三笠和那位老爷爷示意了一下,然后朝着山下喊道:“我们在这里!”
很快,德利特一行人便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山坡。看到艾伦和三笠无恙,以及旁边站着的老爷爷和小孩,大家都松了口气,但脸上也写满了疑惑。
艾伦简单地解释了一下救了男孩和遇到老爷爷的事(省略了他崩溃哭泣的部分),然后对老爷爷比划着,示意想带朋友们去他们的地方坐坐。老爷爷似乎明白了,高兴地点着头,热情地招呼着这一大群陌生的年轻人。
他们跟着老爷爷和小男孩,走进了那片位于城市边缘的棚户区。这里的环境简陋得超出想象,低矮的帐篷和木板房挤在一起,道路泥泞,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复杂的气味。但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里的人们脸上并没有太多愁苦,反而在夜色中聚在一起,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孩子们在空地上追逐打闹,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老爷爷将他们引到自己的帐篷前,一块相对干净的空地上已经铺开了旧毯子。他和小男孩,还有闻讯而来的几个邻居,热情地端出了他们所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粗糙的黑面包,一些看不出原料的炖菜,还有一壶自家酿的、浑浊的酒液。这些食物在让、萨莎等人看来或许难以下咽,但那份真诚的心意却无比沉重。
面对这些朴素的食物和那壶浑浊的酒,调查兵团的众人都有些迟疑。不是嫌弃,而是一种不忍,不忍心分享这些挣扎求生的人们本就不多的物资。
艾伦看着众人,又看了看那位眼神殷切的老爷爷。他什么也没说,直接拿起一个木杯,从壶里倒满了那浑浊的酒液,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仰头一饮而尽。辛辣、酸涩,还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发酵味道冲进口腔,但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味道……不错。”艾伦放下杯子,对老爷爷露出了一个有些勉强的、但确实存在的笑容。
看到艾伦带头,其他人也放下了顾虑。德利特第二个举杯,宁芙紧随其后。接着是阿明、让、柯尼、萨莎、马克……就连三笠,也小口地抿了一下。
酒的味道确实很怪,但入喉之后,却有一种奇特的暖意扩散开来,驱散了夜间的寒意,也稍稍融化了众人初来异国他乡的紧张和心头的阴霾。
“哇!虽然怪怪的,但是喝了身体暖洋洋的!”萨莎咂咂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嗯……有种……土地的味道。”阿明仔细品味着。
“比兵团配给的那种酒带劲!”柯尼嚷嚷道。
气氛逐渐活络起来。让和马克甚至主动跑去跟老爷爷比划,表示酒不够喝,他们可以去买(用清美给的零花钱)。老爷爷笑着摆手,指了指聚集区深处。让和马克会意,跑开了一会儿,回来时竟然真的带着更多不同样式的酒壶和食物,还兴高采烈地招呼着聚集区里其他好奇围观的居民:“一起来!开宴会了!”
这一下,整个场面彻底失控了……或者说,彻底欢腾了起来。
原本安静的棚户区空地上,瞬间点燃了篝火。听不懂语言的歌声响了起来,有人拿出了破旧但音色奇特的乐器开始弹奏。调查兵团的年轻人们,放下了使命和负担,融入了这突如其来的狂欢。萨莎和柯尼跟着音乐的节奏笨拙地跳着舞,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让和马克尝试跟几个当地年轻人掰手腕,虽然语言不通,但比拼得热火朝天。阿明则和一个看起来像学者的老人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图案,试图交流。德利特和宁芙坐在一起,看着眼前这荒诞又温馨的一幕,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他小心地控制着自己,不敢多喝,但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追随着三笠、艾伦和阿明。
而三笠,虽然依旧安静地坐在艾伦身边,但她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他。她看到艾伦在喝下几杯酒后,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些许放松的神情,甚至偶尔会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点头。这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艾伦确实暂时忘记了烦恼。酒精、篝火、喧闹的人群、身边同伴的笑脸……这一切构成了一种虚幻却强大的屏障,将未来的血腥和绝望暂时隔绝在外。他大口地喝着酒,跟着大家一起笑,甚至被萨莎和柯尼拉起来,笨拙地跳了几下。他看着三笠在火光映照下微红的脸颊,看着阿明与人交流时兴奋发亮的眼睛,看着德利特虽然疲惫却充满关怀的眼神……这一刻,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
这就是我想要保护的……
这个念头在他醉意朦胧的脑海中闪过,带着无尽的酸楚和更加坚定的决心。
宴会的气氛越来越热烈,语言不通不再是障碍,笑容和音乐成了通用的语言。酒壶空了又满,满了又空。最终,狂欢的浪潮渐渐平息,被疲惫和酒意取代。人们东倒西歪地睡在毯子上、靠在帐篷边,脸上还带着满足的笑容。
当韩吉、利威尔、米克和欧良果彭根据线索终于找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篝火余烬未熄,空酒壶滚得到处都是,调查兵团的精英们和一群陌生的偷渡客、贫民,毫无形象地睡倒了一片,鼾声此起彼伏。
韩吉推了推眼镜,脸上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这些家伙……还真是到哪里都能搞出动静啊……”
利威尔皱着眉头扫视了一圈,最终目光定格在篝火旁。那里,艾伦、三笠和阿明三人靠在一起,睡得正熟。艾伦的头靠着阿明的肩膀,三笠则小心翼翼地靠在艾伦的另一边,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角。而德利特,则坐在他们身旁,背靠着一個木箱,即使是在睡梦中,他的姿势也带着一种保护性的倾向,小心地护着那三个被他视为家人的伙伴的脑袋,。
米克抽了抽鼻子,哼了一声:“酒味、汗味、穷酸味……还有,幸福的味道。奇怪的综合体。”
欧良果彭看着这混乱却温暖的场面,也忍不住笑了:“看来……他们交到新朋友了。”
夜色深沉,星光洒在这片破败却充满温情的土地上。这场突如其来的宴会,如同暴风雨来临前最后一道绚烂的流光,短暂地照亮了每个人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昨夜山间棚户区的篝火、歌声、还有那浑浊却暖心的酒液,如同一个短暂而美好的幻梦。当黎明的曙光刺破黑暗,调查兵团众人从宿醉中醒来,揉着惺忪的睡眼,面对简陋帐篷和陌生而友善的面孔时,那份虚幻的温暖依旧残存在心底,仿佛给艰险的任务蒙上了一层柔光。
然而,幻梦终究是幻梦。
在清美女士的安排下,调查兵团核心成员们换上了得体的便装,利用伪造的身份证明,混入了那场备受瞩目的国际研讨会会场。会场内灯火通明,西装革履的代表们正襟危坐,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虚伪而严肃的气息。韩吉、阿明等人紧张而期待,希望能在这次会议上找到一丝和平的契机。
德利特坐在人群中,看似平静,但内心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他昨晚的预感,像阴云一样笼罩着他。他看了一眼身旁的艾伦,发现他比以往更加沉默,绿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风暴在积聚。
会议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种冠冕堂皇的议题和互相推诿的责任陈述,令人昏昏欲睡。直到,“尤弥尔子民保护协会”的代表上台发言。
上台的是一位看起来颇为儒雅、言辞恳切的中年男子。他首先深情并茂地描述了散落在世界各地的艾尔迪亚遗民所遭受的苦难和不公,称他们是“历史上最漫长暴政的无辜受害者”,是“被祖先罪孽所累的可怜人”。他的话语充满了同情和人道主义关怀,引得台下不少代表频频点头。
韩吉和阿明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燃起一丝希望——这个团体似乎确实在为艾尔迪亚人的权益发声。
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丝希望瞬间冻结,碎裂成冰。
“……但是,女士们先生们,”那位代表话锋陡然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而尖锐,“我们必须清晰地认识到,造成我们这些无辜同胞至今仍被恐惧、被歧视的根源,并非在于他们自身,而在于那片被诅咒的土地——帕拉迪岛!在于岛上那些依旧掌控着始祖巨人,随时可能将地狱降临人间的‘恶魔’!”
会场一片哗然。
代表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充满了煽动性:“墙外的艾尔迪亚人,早已与那个罪恶的帝国切割!他们渴望和平,渴望融入这个世界!他们与岛上的‘恶魔’截然不同!正是岛上那些拒绝放弃巨人力量、威胁着全人类安全的极端分子,才让我们这些渴望正常生活的同胞持续蒙受不白之冤!”
他挥舞着手臂,仿佛在发表一场正义的宣言:“因此,我们‘尤弥尔子民保护协会’呼吁国际社会,首先要明确区分墙外无辜的受害者和岛上危险的加害者!我们应该保护并接纳那些愿意遵守国际秩序、放弃巨人思想的墙外同胞!而对于帕拉迪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掷地有声地说:“……必须采取最坚决的遏制和必要的措施,解除其巨人之力的威胁!这是保护世界和平的唯一途径,也是真正解救所有艾尔迪亚人的前提!不能因为岛上少数‘恶魔’的存在,就让全世界数百万渴望和平的艾尔迪亚同胞永远活在阴影之下!”
“切割”。
这个词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调查兵团每个人的心脏。
德利特最坏的担忧,成了血淋淋的现实。这个所谓的“保护协会”,他们的生存策略,竟然是建立在将帕拉迪岛污名化、彻底牺牲掉岛上所有艾尔迪亚人的基础之上!通过谴责“岛上的恶魔”来证明墙外艾尔迪亚人的“无害”,以此换取自身的生存空间。
多么……精明而冷酷的计算。
阿明脸色煞白,他理想中相互理解的桥梁,尚未搭建就已被人从对面狠狠焚毁。韩吉紧紧攥住了拳头,指甲嵌进了掌心,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愤怒。
而艾伦·耶格尔。
他坐在那里,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台上那些慷慨激昂的词语,像重锤一样,一记又一记地砸碎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残存的、连他自己或许都未曾清晰意识到的微弱希望。
和平?理解?沟通?
全是笑话。
在这个世界上,帕拉迪岛从一开始就被打上了“恶魔”的烙印,没有任何辩解的机会。任何试图为岛上发声的努力,都会被这种“切割”论调轻易瓦解。他们不被视为人类,只被视为需要被“处理”的威胁。
他想起昨天山下那片棚户区里努力活着的人们,想起那个被他救下的男孩……但此刻,这些画面都被台上那“正义”的呼声染上了绝望的色彩。即使是他一时善意救下的人,其所处的群体,所认同的“生存智慧”,也是以牺牲他的家乡、他的亲人为代价。
他看到了未来的记忆碎片与眼前的现实彻底重合。没有第二条路。
谈判桌上,没有帕拉迪岛的位置。世界已经做出了选择。
就在这时,台上那位代表的发言结束了。他鞠躬致意。
短暂的寂静后——
啪啪啪……
先是零星的掌声,随即,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越来越多的各国代表鼓起掌来!掌声越来越响亮,甚至夹杂着几声赞同的喝彩!他们认同这种“切割”,认同将问题简单粗暴地归结于“岛上的恶魔”,因为这符合他们的政治正确,符合他们转移国内矛盾的需要,也……省去了真正面对复杂历史的麻烦。
那掌声,在艾伦听来,如同为帕拉迪岛敲响的丧钟,也如同为他内心最后一点犹豫送葬的哀乐。
他缓缓地、僵硬地转过头,看了一眼身旁脸色惨白的三笠和阿明,看了一眼愤怒而痛苦的韩吉,看了一眼眼中满是“果然如此”的沉痛神色的德利特。
然后,他站了起来。
动作并不突兀,甚至有些缓慢,但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绝。他没有看任何人,也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转身,沿着座位的间隙,一步一步地向会场外走去。
周围的掌声还在继续,那些代表们还在为那个“高明”的提议而欣慰,没有人注意到这个离席的年轻身影。即使有人注意到,也只会以为他是不耐烦或者去洗手间。
三笠下意识地想跟上,却被德利特用眼神制止了。德利特看着艾伦离去的方向,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彻底改变了。
而就在艾伦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刹那——
德利特突然感到一阵剧烈的眩晕,意识仿佛被强行抽离了身体。周围的掌声、议论声瞬间变得遥远而模糊,眼前的景象扭曲、旋转,最终被一片熟悉的、破败不堪的黑暗所取代。
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意识空间,那片被黑暗侵蚀的奈克瑟斯遗迹。脚下是黯淡无光的纹路,头顶是凝固的夕阳,远处,那扇巨大的、不断渗出污浊黑暗能量的“石门”依旧矗立,仿佛亘古不变。
而石门之前,那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身影,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他依旧看不清面容,但那股冰冷的、带着嘲讽意味的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黑袍人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德利特,仿佛在欣赏他脸上尚未褪去的震惊和绝望。
良久,黑袍下才发出一声轻轻的、带着明显讥诮的叹息。
“呵……”他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缥缈,直接穿透德利特的灵魂,“看看你,德利特·阿克曼。忙忙碌碌了这么多年,像个试图用沙子堆砌城堡的蠢孩子。”
德利特的精神体剧烈地颤抖着,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帮那个小女王夺权,煞费苦心地防范吉克的脊髓液,小心翼翼地跟希兹尔国周旋,甚至异想天开地想跟外界求和……”黑袍人慢悠悠地列举着,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打在德利特的心上,“前面几年,看你上蹿下跳,勉强算是……过得去吧?像那么点样子。”
他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刺骨的寒意:“可结果呢?废物终究是废物。你改变了什么?你阻止了什么?你倾尽所有,甚至不惜燃烧你那可怜的生命,到头来,不过是让这场注定的悲剧,换了一种更让你绝望的方式上演而已。”
“你听到了吗?”黑袍人指向虚无,仿佛指向外界那个仍在鼓掌的会场,“那些掌声?那是为你和你的岛敲响的丧钟!你所有的努力,所有的希望,在真正的仇恨和现实面前,不堪一击!你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任何结果。”
“不……不是的……”德利特终于挣扎着发出嘶哑的声音,充满了痛苦和不甘,“我……我尽力了……我试过了……”
“尽力?”黑袍人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阵低沉而扭曲的笑声,“哈哈哈……尽力?这个世界,从来不会因为谁‘尽力’了,就对他网开一面!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条败家之犬!连你自己都保护不了,连你最想守护的人都救不了,你还谈什么改变未来?真是……可笑至极!”
德利特颓然地跪倒在意识空间的虚空中,双手捂住脸。黑袍人的话语如同最锋利的刀刃,将他最后的防线和自欺欺人彻底剥开,露出血淋淋的、名为“失败”和“无能”的现实。绝望,如同石门中涌出的黑暗,疯狂地吞噬着他仅存的光亮。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黑袍人冷冷地俯视着崩溃的德利特,如同俯视一只蝼蚁。
“认清现实吧,德利特。”
意识空间的动荡加剧,石门的裂缝似乎又扩大了一分,更多的黑暗奔涌而出,仿佛要将德利特的灵魂彻底吞没。
希望死寂,心魔猖獗。
留给德利特和帕拉迪岛的,似乎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
以及那越来越近的、地鸣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