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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17章 极光为证

作者:时迁河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5-02 06:41:45 来源:文学城

“……莱纳?”

德利特的声音有点发颤,他轻轻碰了碰莱纳的脸颊,冰冷得吓人。那双总是带着复杂情绪看着他的眼睛紧闭着,没有任何回应。

一瞬间,德利特感觉浑身的血都凉了。阿克曼夫妇倒在血泊中的样子、卡尔菈阿姨被巨人抓起时最后的微笑……那些因为他不够强大、没能及时保护而失去的重要之人画面,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现在,难道连莱纳也要……

“不……不!!!”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淹没了他。他几乎是粗暴地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了那把一直小心隐藏的进化信赖者,什么隐藏身份、什么世界规则,在这一刻全都去见鬼吧!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他!

“我不能再失去了……绝对不能是你!!”

他猛地拔出了短剑!

耀眼夺目的光芒轰然炸开,如同一个小太阳在这冰天雪地里爆发。

奈克瑟斯巨大的银色身躯撞碎漫天雪幕,宛如一颗逆着风雪冲天而起的流星,周身散发的光辉将无数冰晶瞬间汽化,形成一圈绚丽的虹色光雾。也就在这奇迹般的刹那间,天地间翡翠般的极光仿佛被吸引,从银河尽头奔涌而来,与这光芒交相辉映。

奈克瑟斯巨人形态只是惊鸿一现,光粒子迅速收敛,德利特的身影重新出现,稳稳接住了莱纳滑落的身体。他半跪在地,小心翼翼地将莱纳平放在雪地上,双手按在他的胸口,柔和而温暖的金色光流从他掌心缓缓渡入莱纳冰冷的身体。

“听着,混蛋……你给我好好活着。”德利特咬着牙,声音低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你欠我的多了,别想就这么算了!”

随着光之力持续注入,莱纳原本死灰般的脸色渐渐透出一丝生气,虽然依旧昏迷,但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

德利特不敢耽搁,用力将莱纳背到自己背上,用能找到的所有布料尽可能固定好,然后一头撞进了那片被翡翠色极光笼罩的冰雪世界。极光如同巨大的、流动的绸缎,在天幕上舞动,将白茫茫的雪原映照得光怪陆离,仿佛一片梦幻的星海。他每一步都深深陷入积雪,光粒子在他走过的地方留下焦黑的痕迹,融化冰雪。他右肩的布料早已被莱纳的血浸透,此刻在零下十几度的严寒中冻得硬邦邦,像一块猩红色的冰甲。

“撑住…莱纳,你他妈给我撑住…”德利特喘着粗气,每一步都异常艰难,靴底碾碎冰层下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枯硬苔藓,“你要是真死在这儿…还是因为我…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的体力几乎耗尽,终于力竭地单膝跪倒在一片冰湖的边缘。极光恰好在这一刻达到最盛,翡翠色与绛红色的光带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莱纳苍白失血的脸庞映照得如同某种神圣的雕塑,带着一种诡异而脆弱的美感。德利特艰难地扯开自己早已冻硬的领巾,用最后一点光之力小心翼翼地暖化了一小捧雪水,试图撬开莱纳的嘴唇,给他喂一点水。

就在这时,莱纳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极其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意识尚未完全回笼,模糊的视线里,他只看到德利特正笨拙地试图化雪取水,那张清秀的脸上沾满了雪沫和疲惫,睫毛上都结着细碎的冰晶,在极光下闪烁着微光。

莱纳的意识在光晕中浮沉,恍惚间嗅到了德利特衣领间传来的、训练兵团特供防冻剂那股淡淡的松脂味,混合着硝烟和血的气味。这味道……竟然莫名地和记忆深处马莱海边带着咸腥味的风重叠在了一起。他艰难地动了动没受伤的右臂,指尖颤抖地触碰到德利特后颈——那里,绷带已经被血和冰碴糊住,但一股奇异的温暖正从溃烂的皮肤下隐隐透出,甚至将他触碰到的雪粒都熔成了细微的金色砂砾。

这一刻,什么马莱战士的荣耀,什么夺取始祖巨人的使命,什么艾尔迪亚人的罪孽……所有这些压得他喘不过气的东西,突然变得无比遥远和虚无。

全他妈的都见鬼去吧。

莱纳的嘴唇干裂,碰到德利特用来给他喂水的湿冷领巾时,天上的极光猛地亮了一下。他沾着血的指尖无比轻柔地抚过德利特同样开裂的嘴角,气若游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沫:“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他喘了口气,金色的眼睛深深望着德利特,“你脸上那点笑意……就让我……好想亲你。”

德利特浑身一震,胸口仿佛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奈克瑟斯之光似乎感应到他剧烈波动的情绪,瞬间在他体内沸腾,胸口不死鸟核心计时器的位置甚至透出隐约的金辉,与漫天极光交融。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低下头,发狠般吻住了莱纳冰凉而干裂的嘴唇,堵住了他后面所有的话。两人的血在唇齿间交融,带着铁锈味,却又滚烫得如同熔化的金属。

“听着…”德利特抵着他的额头,呼吸急促,犬齿不经意间擦破了莱纳的下唇,“我以后每天…亲自盯着你训练…亲自纠正你的每一个错误姿势…你敢再这样吓我试试…”

莱纳用尽力气,紧紧地回握住德利特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那就……一言为定。”

绚烂的极光在他们紧紧交缠的指缝间流淌闪烁。在这一刻,没有马莱的战士候补生,没有来自异世的光之继承者,有的只是两个在绝境中依偎、刚刚懵懂地确认了彼此心意的少年。

与此同时,训练兵团驻地气氛凝重。

灰色的云层压得极低,狂风呼啸,连教舍坚固的橡木横梁都在呻吟。基斯·夏迪斯教官脸色铁青,将烟斗重重磕在战术沙盘的边缘,烟灰簌簌落在沙盘上那个被醒目红色标记的“雪崩核心区”——那里原本是下周野外生存训练的预定区域,此刻却成了可能吞噬两名优秀学员的死亡陷阱。

“人类被厚积雪掩埋超过十二小时,存活的可能性已经微乎其微!”不知名教官的指节敲打着冻得硬邦邦的地图,冰晶从羊皮纸边缘不断剥落,“你们现在派人进去,是想让更多人送死吗?!”他的怒吼震得桌上的煤油灯火焰剧烈摇晃。

一旁的艾伦和三笠面色极其难看,双手紧握,却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他们心里也清楚,过去这么久,生存的希望确实渺茫得可怕。

就在这时,门砰的一声被撞开。阿明带着一身寒气冲了进来,他甚至没来得及拍掉身上的雪,就将手里一份厚厚的档案猛地摔在橡木桌上。

“教官!请看这个!”

羊皮纸卷轴滚落展开——那是德利特·阿克曼的《综合评定档案》。上面清晰地记录着:格斗课近乎完美的评分旁甚至印着一个清晰的拳印;立体机动装置维护课最优,旁边还粘着一小块精细的齿轮组实物;甚至烹饪课都有他独创的应急营养餐配方草图!每一页的角落,都烙着基斯·夏迪斯亲自批注的、鲜红的“特优”字样。

女性教官的教鞭点在“死亡区”标记上,气得发抖:“这些纸面上的成绩再好,也填不饱暴雪的胃!那是会吃人的!”

“那就看看这个!”阿明像是豁出去了,猛地一把掀开了旁边战术沙盘的遮布!只见冰晶精细复刻的托洛斯特区战场模型上,微型兵棋摆出了一个奇特的阵型——正是三周前战术推演课上,德利特独创并指挥、成功让让和柯尼从模拟巨人围攻中全身而退的“冰锥突围阵型”!

“夏迪斯教官!”阿明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嘶哑,但眼神无比坚定,“我认为!德利特·阿克曼所展现出的应变能力和生存智慧是无限的!他的价值,绝不应该被轻易地判定埋葬在这场暴风雪里!我相信他一定还活着!”

所有教官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一直沉默抽烟的基斯·夏迪斯身上。

只见他缓缓抬起头,烟雾缭绕中,眼神锐利如刀。他环视一圈,最终吐出四个字,斩钉截铁:

“全力搜救。”

他顿了顿,补充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看着以艾伦、三笠、阿明为首的新兵们立刻冲出去准备,女性教官又急又气,转向夏迪斯:“夏迪斯!你就这么任由他们胡闹?为了两个大概率已经没了的新兵?!”

“你懂什么。”夏迪斯甚至没看她一眼,目光望着窗外肆虐的风雪,“那两个小子,是这一届里最顶尖的苗子。尤其是那个德利特·阿克曼……”他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损失一个这样的天才,对人类来说,代价太沉重了,我们付不起。”

驻地门口,新兵们正在紧急集结准备搜救。

阿尼背靠着冰冷的墙壁,看着忙乱的人群,语气平淡得近乎冷漠地对身边坐立不安的贝尔托特说:“说真的,有什么好担心的?纯粹浪费体力。”

贝尔托特搓着冻僵的手,一脸焦虑:“阿尼,莱纳他……他毕竟是我们的同伴啊!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阿尼瞥了一眼窗外白茫茫的世界,依旧事不关己:“莱纳那家伙命硬得很,不可能出事。倒是德利特……”她叹了口气,“怕是凶多吉少,回天乏术了。”

几乎就在她话音刚落的瞬间,驻地大门方向突然传来了克里斯塔那充满惊喜的、几乎变调的呼喊声:

“回来了!!!大家快看!德利特和莱纳回来了!!!”

阿尼和贝尔托特像是被雷劈中,猛地一愣,难以置信地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几乎同时拔腿就朝着门口狂奔而去!

暴雪似乎也在这一刻骤然减弱了许多。当训练兵团众人冲出营门时,他们看到了永生难忘的一幕——

德利特,那个总是带着点懒散笑容的黑发少年,此刻正拖着沉重无比、几乎冻僵的身体,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前挪动。他的作战服早已和冰雪冻在一起,变成了一副冰冷的铠甲,每走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他的肩上,用撕扯成的绷带牢牢地捆缚着昏迷不醒的莱纳!两人的重量,在深厚的雪地上犁出了一道触目惊心的、长达数十米的深沟。

“哥!!”阿明第一个发出惊呼。

三笠和艾伦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上去,一左一右扶住了眼看就要力竭倒下的德利特。

“…是你们啊…”德利特模糊的视线里终于出现了熟悉的身影,一直紧绷的那根弦彻底松开,他扯出一个极其疲惫却放松的笑容,整个人再也支撑不住,脱力地向前倒去,重重摔在洁白的雪地里,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句话:

“接下来的…就…拜托你们了……”

看着两人被迅速抬往医务室,夏迪斯教官走到目瞪口呆的女性教官身边,难得地带着一丝复杂的语气问道:“如何?现在你还觉得我的决定是错的吗?”

没再去管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同事,夏迪斯看着德利特被抬走的方向,内心暗自震动:虽然这小子每次都总能搞出点惊人的动静……但在没有任何援助的情况下从雪山里逃回来,也太离谱了。

当德利特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苏醒时,最先感受到的是后脑勺传来的一阵阵钝痛,像是被人用冰锤砸过。医疗室里弥漫着浓重的草药味,有点刺鼻。他费力地眨眨眼,模糊的视线渐渐聚焦,看到天花板上那盏老旧吊灯正在轻轻摇晃,灯晕在他眼里化开,仿佛还是那片无边无际的暴风雪。

三笠正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用匕首仔细地削着一块冻得硬邦邦的草药根。艾伦蜷在矮柜后面,专注地剥着烤栗子,每剥出一颗完整的,就小心翼翼地弹进德利特膝盖上放着的一个陶碗里。阿明则凑在油灯下,皱着眉头研究一本摊开的旧医书,鼻尖不小心沾上了一小块墨渍,自己还没发现。

“抬脚。”三笠头也没抬,突然出声。

德利特下意识地想挪动一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左边的裤腿被三笠用刀尖挑开,露出里面被雪水浸透、又冻硬了的布袜,几乎和溃烂的冻疮黏在了一起,看着就疼。

艾伦手里的栗子仁“啪嗒”一下,没扔准,掉在了碗外面。

阿明举着捣药杵凑过来,指着书上一处:“《旧医典》上记载,用白桦茸煮雪水清洗伤口能缓解冻疮,就是……”

“太慢。”三笠打断他,直接掏出一直揣在自己怀里焐得温热的草药包,动作麻利地敷在德利特的伤口上,“用这个,好得快,至少快三倍。”

艾伦像是想起什么,突然掀开自己的外袍,从内袋里掏出好几个烤得黑乎乎的土豆:“哥,快吃!我特意藏在胸甲里捂着的,还热乎……”他掰开土豆焦黑表皮的手突然顿住了——三笠的匕首不知何时已经抵在了他袖口一处不易察觉的血迹上。

“西墙那边的雪堆下面,”三笠的刀尖精准地挑起几片沾在血迹上的松针,眼神锐利,“你翻墙出去采药时摔的,对不对?”

德利特一听就急了,猛地想坐直身体:“胡闹!那么大的暴雪天,你居然敢翻墙出去?!不要命了?!”

“伤员闭嘴。”三笠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把手里那个最大的烤土豆掰成四瓣,将最大那块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德利特嘴里,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阿明合上医书,叹了口气,看向德利特:“比起艾伦冒险采药,哥哥你不顾自身危险、在暴风雪里失踪了一天一夜,好像更让我们担心吧?”

艾伦在一旁猛点头,嘴里塞着土豆含糊不清地附和:“是啊,哥你这次真的太乱来了!我们都快吓死了!”

德利特望着窗外渐渐停歇的雪,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晌才低声说:“…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别道歉。”三笠立刻打断他,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地望着他,“下次……无论发生什么,别再一个人扛,别再丢下我们了。”

她顿了顿,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我们……都已经长大了。”

炭盆里的火渐渐弱了下去。阿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铁盒:“这是我按照医书上面的古方调的止疼药粉,哥你要是疼得厉害,可以抹一点在伤口上试试。”

雪粒敲打窗棂的声音渐渐稀疏。德利特看着眼前这三个为他忙碌、为他担忧的家人,心里像是被炭火烘着,暖得发胀。他伸手,习惯性地想揉揉三笠的头发。

“我们三笠……真的长大了啊。”

“不许摸我头!”三笠立刻偏头躲开,带着些许恼怒的声音清脆地响起,甚至震得屋顶的积雪都簌簌落下一小片。看着妹妹微红的脸颊和艾伦、阿明憋笑的样子,德利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另一边,马莱三人组也在对莱纳关心慰问。

“所以,你真的没有为了救德利特而变身?”阿尼抱着胳膊,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莱纳,眼神里满是怀疑。

“……我还要说几遍?”莱纳靠在床头,脸色还有些苍白,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我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墙内的…呃…人,去做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事情?你想多了。”

看着两人之间气氛有点紧张,贝尔托特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阿尼,既然莱纳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没有。我们应该相信莱纳的判断。”阿尼冷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哼,他最好说的是真的。”说完,转身就准备离开。

听着从不远处医务室里隐隐传来的、德利特和他们那些墙内朋友的笑闹声,再看看眼前冷漠离开的同伴,莱纳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失落和沮丧。

“喂。”

突然,已经走到门口的阿尼停住脚步,头也没回地喊了一声。莱纳下意识地抬头,一个还有点温热的烤土豆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扔到了他怀里。

“那么久没吃东西,补充点体力。自己要是哪里不舒服,别硬撑,记得去找医生。”阿尼语速极快地扔下这几句话,没等莱纳有任何反应,就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了走廊尽头,简直像在逃跑。

莱纳愣愣地看着手里那个烤得恰到好处的土豆,又看了看阿尼消失的方向,半晌,有些哭笑不得地低声应了一句:“……好。”

虽然他知道,阿尼根本就没听见。

“所以莱纳,你真的没事吗?”贝尔托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追问了一句。莱纳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放心啦贝尔托特,我的恢复能力你还不清楚?就算真有点什么事,也会很快好起来的。”

“但是……”贝尔托特挠了挠头,脸上写满了困惑,“德利特到底是怎么把你从那么深的雪崩里救出来的?这……这简直不合常理啊?”

他冥思苦想,却完全没注意到身旁的莱纳眼神闪烁,陷入了沉默。

其实,在彻底昏迷之前,莱纳的意识还有一丝模糊的清醒。他好像看见德利特掏出了一把……他从没见过的、造型奇特的银色短剑?然后就是一阵几乎要刺瞎眼睛的强烈光芒闪过……再后来,他似乎感觉到自己被一只巨大却异常温柔的手……轻轻地捧了起来?

他张了张嘴,几乎就要把这不寻常的发现告诉身边最信任的同伴贝尔托特。可话到嘴边,那双总是含着笑意望着他的琥珀色眼睛,那个在极光下带着血腥味却无比滚烫的吻……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说不出口。

“我去看看德利特。”莱纳突然站起身,打破了沉默。

贝尔托特一愣:“啊?为什么突然要去看他?”

莱纳一边整理了一下衣服,一边看似随意地说:“就算……就算是装样子,也得装得像一点,不是吗?他好歹算是我的‘救命恩人’,于情于理,我都得去探望一下,表示表示感谢吧?”他没等贝尔托特再说什么,径直朝着医务室的方向走了过去。

贝尔托特眼神复杂地看着莱纳离开的背影。在他的印象里,即使是在马莱,面对那些一起训练的同伴,莱纳也从未对哪个人表现出如此明显的、近乎主动的关心。虽然莱纳自己总是反复强调这一切都是为了任务、为了伪装,可作为从小一起长大、最了解他的朋友,贝尔托特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莱纳对德利特的关心,恐怕并非完全是虚情假意。

“……难道,是我的错觉吗?”贝尔托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喃喃自语。

炭盆里最后一点余烬在莱纳军靴踏入门内时,迸出几颗微弱的火星。门轴转动的声音还没完全消失。德利特刚目送三笠他们离开,正望着椅背上三笠落下的、雪渍未干的披风出神,药柜里传来的草药味浓郁而安心。

“他们刚走你就来了?”德利特往温暖的毛毯里缩了缩身子,随口问道。三笠刚才煨在炭灰里给他烤的红薯,因为他的动作从床沿滚落在地。

莱纳带着一身未散的寒气走进来,脱下自己厚实的披风挂在一旁,冻得有些发僵的手指悬在德利特膝盖的绷带上方,想碰又不敢碰的样子:“医生说……你这伤口最怕受寒,得好好保暖。”

这时,艾伦之前偷偷藏在这里、没来得及收拾的栗子壳突然从床底滑了出来。莱纳下意识地弯腰去捡,那个动作角度标准得像是在训练场做示范教学。德利特看着他后颈上那些正在融化的雪珠,忍不住开口问:“你……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还好,不算特别严重。”莱纳直起身,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锡盒,马口铁盒子上凝结的冰冷水珠瞬间洇湿了一小块床单,“路过厨房……顺手拿的,甜的,你应该会喜欢。”他递过盒子的指尖,还带着明显未愈的冻疮,红彤彤的,显然也是在之前那场灾难中留下的印记。

空气中的药香似乎更浓了些。莱纳像是为了找点事做,小心翼翼地掀开德利特膝盖上的绷带一角查看,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我刚才……去找过夏迪斯教官了。”

他用镊子夹起一块新的棉球,蘸了药水,仔细地擦拭着伤口边缘:“他说了,我们俩这次……冬训实践分数会给得很高。还会在整个训练兵团面前对我们提出特别表扬。对了,还有……”

“莱纳。”德利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伸出手,攥住了莱纳有些翻卷的袖口,力道不轻。“我们现在……”他声音很低,手心里那些没来得及放下的栗子壳被他无意识地捏成了碎末,“……到底算是什么关系?”

炭盆里最后一簇火苗跳跃了一下,将两人的影子投在药柜上,拉得长长的,微微摇晃。

莱纳手里的镊子“哐当”一声掉进了旁边的搪瓷盘里。

德利特就那么看着他,数着他睫毛上那些慢慢融化成细小水珠的雪花,耐心地等待着。

莱纳突然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差点撞翻旁边装着松仁的小罐子。琥珀色的松仁蜜珠滚落出来,在深色的毛毯上滚出好几道蜿蜒黏腻的痕迹。

“我……我去找拖把来清理一下!”他说话有点结巴,战术靴的鞋尖下意识地转出一个标准得像是队列转弯的直角,结果一不小心,又踢中了三笠之前留在这里的小炭筐,发出哐啷一声响。

“别走。”德利特没有松开他的袖口,指尖甚至能隔着布料感觉到他手臂上那些结痂的冻疮的粗糙触感。“看着我,莱纳。认真地……回答我一次,好吗?”

莱纳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在安静的医务室里格外清晰,甚至压过了炭火最后的噼啪声。他身体僵硬地、慢慢地坐回床沿,军装上的冰冷铜扣不经意擦过德利特的手背。

“我……”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我从来没……没处理过这种……关系。”

就在这时,月光恰好漫过三笠忘在这里的红色围巾,也照亮了艾伦之前闲着无聊、在床脚木板上画的四个歪歪扭扭的火柴人涂鸦,那四个小人正手拉着手,咧嘴笑得开心。

德利特因为紧张,不小心碰倒了手边的药瓶,他下意识地想去扶,手却被莱纳突然伸过来的手握住。棉签从两人交握的指缝间滚落,掉到床底,发出的细微声响惊动了窗外栖息的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雪崩那天晚上……”莱纳的声音低得几乎像耳语,尾音消散在两人过于接近的、交错的呼吸里,“你说……要手把手教我格斗,纠正我的每一个错误……”

“我是认真的。”德利特抬起头,鼻尖几乎要擦到莱纳冻得通红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就看你的……答案了。”

空气里的药味好像突然浓得有点呛人。莱纳的拇指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德利特的虎口,那里有长期训练留下的薄茧。当德利特抬起头时,他能从莱纳那双带着犹豫的眼眸里,模糊地看到两个几乎贴在一起的倒影。

墙根那块被炭火余光忽然照亮的涂鸦边上,不知被谁又加了两个凑在一起的小小火柴人,头顶上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

莱纳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像是完全失控了。他低下头,嘴唇带着试探和无比的迟疑,生涩地、轻轻地碰了碰德利特的嘴角。那感觉,就像一个新兵第一次颤抖着扣动扳机。

三笠忘在枕边的匕首光洁的刀面,恰好映出他们俩像触电般猛地分开的身影,带着少年的惊慌和羞涩。莱纳脖子上挂着的军牌链子不知怎么和德利特手臂的绷带缠在了一起,在突然安静的医务室里发出细微的、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刚才……那次不算……”莱纳突然嘟囔着,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他的指尖颤抖着,再次拂过德利特同样滚烫的耳垂,这一次,他的动作坚定了许多。

“应该……是这样的……”

这一次的触碰,轻得像是一片雪花终于落在等待已久的睫毛上。

当新的雪花从门缝悄悄飘进屋内时,清冷的月光正温柔地将两个同样生疏、同样笨拙的剪影,慢慢地、慢慢地,拼凑成一个完整的、相依的圆。

今晚的月色,真美啊。德利特闭上眼,心里默默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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