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中微光【进击的巨人】 第128章 道别

东方的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驱散着欧迪哈港口弥漫的深沉夜色，将断壁残垣和那艘银色飞艇的轮廓逐渐勾勒清晰。寒冷潮湿的海风裹挟着远方持续不断的地鸣闷响，提醒着人们时间所剩无几。

经过希兹尔国技术人员近乎不眠不休的抢修，飞艇庞大的身躯上，最后一块检修盖板被合上，复杂的液压管道发出顺畅的充能声。欧良果彭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和油污，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容，他快步跑到正在检查装备的韩吉面前：

“韩吉分队长！好消息！飞艇基本检修完毕，冷却液加注完成，机翼展开机构也测试正常！大概再有一个小时，就能起飞了！”

韩吉推了推有些歪斜的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但眼神依旧锐利。她点了点头，声音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辛苦了，欧良果彭。通知所有人，最后检查装备，一小时后……准备出发！”

命令迅速传开。调查兵团残存的成员们——三笠、阿明、让、马克、柯尼、萨莎——神情凝重地最后一次清点自己的立体机动装置气体存量，擦拭刀片，检查雷枪的触发机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郑重，因为他们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准备。

利威尔兵长靠在一个木箱旁，他拒绝了旁人的搀扶，正用他那缠满绷带、仅剩下大拇指和食指还能勉强活动的右手，极其艰难地、却又异常专注地尝试抓握立体机动装置的操控柄。那两根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紧抿着唇，眼神凶狠得像是在与无形的敌人搏斗。

韩吉和米克担忧地看着他，韩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利威尔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头也不抬，声音冰冷而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意味：

“两根手指……也够了。”足够握住刀，足够扣动扳机，足够……去完成最后的清算。

另一边，德利特和宁芙之间弥漫着一种肉眼可见的低气压。两人都沉默着，各自整理着装备，但全程没有任何交流，甚至连眼神接触都刻意避免。德利特脸色苍白，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动作间带着一种透支般的疲惫。宁芙则紧抿着嘴唇，眼神冰冷，仿佛周身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壁。任谁都看得出，昨晚那场争吵的裂痕，并未随着黎明的到来而弥合。

马莱几人所在的位置，气氛则有些复杂。阿尼看着已经穿戴整齐、准备登艇的莱纳、皮克和马迦特，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和自责。她低声说道：“结果……到最后，只有我一个人临阵脱逃了。”

马迦特转过头，这位一向严肃的元帅，此刻目光却显得温和了些许。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阿尼的肩膀，动作有些生硬，却带着一种长辈的宽厚：

“你已经战斗得足够久了，阿尼。也背负了……足够多了。没必要为此自责。”

阿尼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马迦特：“队长……你不怪我吗？”

马迦特脸上露出一丝极其罕见的、带着苦涩的笑意：“叫我元帅。而且……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是我们……将不属于你们的重量，过早地压在了你们肩上。”

皮克也走了过来，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很平静：“阿尼，你本来就没有被马莱真正束缚过。现在，你自由了，就不用再想那么多了。按照你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吧。”

莱纳看着阿尼，那双棕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真诚的愧疚。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道：“阿尼，我……我必须再次向你道歉。为了我当时愚蠢的决定，害得你、贝尔托特……还有马赛尔，都无法和家人团聚，背负上沉重的枷锁……” 他自嘲地笑了笑，“连道歉都显得这么愚蠢，我真是……”

阿尼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到莱纳说完，她才淡淡地开口：“嗯，我听到了。而且……我不止一次忍住了想杀了你的冲动。”

莱纳愣了一下，随即更加自责地低下头：“……谢谢。谢谢你……忍住了。”

这句坦诚到有些笨拙的对话，却奇异地打破了两人之间多年的坚冰。阿尼看着莱纳那副懊恼又真诚的模样，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露出一抹极淡的、却真实的笑意。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轻轻地拥抱了一下莱纳。

这个拥抱很短暂，很轻，却象征着过往的仇恨、误解与痛苦，在这一刻真正地冰释前嫌。

“保重，莱纳。”

“你也是，阿尼。贾碧和法尔克……就托付给你了。”

“收到。”

阿尼松开手，转身，准备登上那艘即将载着孩子们离开这是非之地的船只。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呼喊声。

“阿尼！一路顺风！”是让，他挥着手，脸上带着真诚的祝福。

马克、萨莎、柯尼也纷纷向她道别。

“一定要平安啊，阿尼！”萨莎喊道。

韩吉也推了推眼镜，笑着喊道：“喂！到了安全的地方记得写信！”

阿尼的脚步顿住了。她回过头，看着那些曾经在训练兵团一同挥洒汗水、在战场上并肩作战、也曾彼此猜忌对抗的104期同伴们，看着他们脸上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祝福。最后，她的目光与一直静静注视着她的阿明对上了。

阿明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抬起手，轻轻挥了挥。他的眼神复杂，有理解，有遗憾，也有默默的祝福。

阿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这个画面刻入心底。然后，她转过身，不再犹豫，踏上了舷梯，身影缓缓消失在船舱入口处。

看着她离开，让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少了阿尼，感觉还真有点不习惯……她真的很靠谱。”

柯尼也挠了挠头：“是啊……不过，她也确实经历太多了。能离开，也好。”

马克沉默地点了点头。

三笠走到阿明身边，低声问道：“这样……真的好吗？”

阿明望着那艘即将启航的船，目光悠远，轻轻点了点头：“嗯。阿尼只要做她自己就好。这是她应得的自由。”

另一边，马迦特、莱纳和皮克走到了韩吉、米克和利威尔面前。

韩吉看着他们，直接问道：“马迦特元帅，马莱现在的情况……你们还要继续参加阻止地鸣的战斗吗？”

马迦特挺直了脊梁，尽管军服破损，却依旧带着元帅的威严，他的眼神坚定而沉重：

“就当是……为了给马莱这么久以来，对艾尔迪亚人、对世界所犯下的愚蠢且残酷的行为……赎罪吧。”他看向莱纳和皮克，“你们呢？”

莱纳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了一下德利特的身影，然后坚定地回答：“我会跟随德利特。仅此而已。”

皮克撩了一下额前的发丝，语气平静却带着力量：“为了波尔克，为了马赛尔，为了所有死去的同伴……我要履行我作为战士最后的职责。”

韩吉看着他们，镜片后的眼睛似乎有些湿润，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谢谢……真的，非常感谢你们！” 她突然转向皮克，脸上又露出了那种属于科研狂人的兴奋表情，“那个……皮克小姐！等事情结束了，能不能让我和你的车力巨人形态做个亲密接触？我保证只是研究一下结构……”

皮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吐出一个词：“恶心。”

米克在一旁忍不住发出一声低沉的笑声，摇了摇头：“韩吉，你这家伙……怎么还是这么兴致勃勃。”

连靠在一旁的利威尔都几不可察地哼了一声，毒舌地补了一句：“……真是一如既往地恶心。”

韩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那夸张的表情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混合着怀念与伤感的情绪。她抬起头，望向黎明天空那稀疏的星辰，仿佛在凝视着无数逝去的亡魂，声音轻得几乎要被风吹散：

“米克……利威尔……你们说，现在正看着我们的……调查兵团牺牲的伙伴们……会对我们现在的样子……感到满意吗？”

这个问题，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在每个人心中荡开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佩特拉、奥路欧、丽涅、格鲁噶……还有无数叫不出名字、却同样为了人类自由献出心脏的士兵们……他们的意志，是否真的被继承了下来？他们选择的这条路，最终能否通向光明的未来？

无人能答。

只有黎明的曙光，一点点刺破云层，洒在这群伤痕累累、却依旧选择逆着地狱前行的人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利威尔沉默了许久，有些咬牙切齿的开口：“…不要学那个家伙说话。”

那个还在沉睡中，不知道能不能醒来的人。

飞艇的引擎，开始发出低沉的、如同巨兽苏醒般的预热轰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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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