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儿了?”尤辰舟停下给花浇水的动作,问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池欧。
池欧把手里的零食搁在玄关上,低头换好了鞋,疲惫地走进屋里,“去买东西。”
“累了吗?”尤辰舟凑过去,“我给你捏捏肩?刚学的,可能不是很好。”
池欧不知怎么突然惊了一下,忙说,“不用不用。”
“那你躺下睡会儿,空调会不会太凉?我调高一点儿。”尤辰舟说。
“歇着吧您,”池欧撇他一眼,神色无奈,“真能折腾。过来,陪我躺会儿。”
“好。”尤辰舟侧身上床,掀开床单一角凑了过去,又熟练地将他楼进怀里,温柔地抚摸他头发,“池欧,你种的花已经开了。”
“我种的?”那花种自从池欧从托斯卡纳带到挪威以后,他就再没碰过一次,起初觉得种花是件很牛逼的事儿,看着一粒小种子一点一点发芽长大,然后绽放。结果就是一甩手扔酒店阳台,再也不碰。
于是这个任务来到尤辰舟身上,这些日子都是尤辰舟在尽心尽力地施肥浇水。要说他种的,还真是不合适。
这些日子尤辰舟又学了不少餐品,池欧吃意大利面的时候顺口夸了一句,尤辰舟学了三天;池欧吃炸串的时候笑了一下,尤辰舟研究了五天炸串怎么做好吃;池欧睡觉时说梦话说到了排骨,尤辰舟连夜学了八种排骨做法……池欧只觉得尤辰舟将来要是考不上大学还能去开个小吃店,名字就叫——你想要的我都有小吃店。
“尤辰舟,”池欧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叫声爸爸,给你——。”
“爸爸。”
池欧:“……能不能等我说完?”
尤辰舟笑了笑,“你说。”
“给你看看个东西。”池欧说。
“什么东西?”
“那个,”池欧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四处瞟了一圈,“你不许笑。”
“如果没有特别好笑的话,我能忍住。”
池欧:“……”
他瞪了尤辰舟一眼,去解衬衫纽扣。
尤辰舟的眼蓦然抬高几分,下意识去摸床头柜的安全/套。表情很自然,看上去甚至单纯得甚至无辜。
池欧:“……谁他妈让你拿那个!”
“你不都,”尤辰舟讪讪缩回手,“解衣服了?”
“傻逼。”池欧骂着,把纽扣解光,然后扯下衣服转过身去,让仍还印着吻痕的后背撞入尤辰舟眼中。
尤辰舟眼光骤然一缩,心跳停了半分。
在池欧肩上,那个原本纹着“light”的位置泛着淡淡的粉色,而那上面,是刚刚更改过的文字。
从“light”变成了“尤辰舟”。
“你……”尤辰舟失笑,“怎么去弄这个?”
池欧估计他已经看到了,于是淡定地转回身,重新穿上衣服,“想纹,就纹了。”
“为什么纹在这个地方?”尤辰舟有些心疼地说,“疼吗?”
“不疼,”池欧淡声说着,却还是期待他的反应,于是把最初的想法告诉了他,“这玩意儿我初中的时候跟同学去纹的,本来只是陪同学去洗纹身,结果那店里搞活动,纹一条花臂送一个单词,然后同学要了花臂,我也跟着凑凑热闹,就弄了这个。”
“至于为什么是light,”池欧顿了一下,眼里的光彩消失片刻,旋即复原,“我不想说,如果非得说点儿什么的话,我讨厌黑,所以喜欢光。”
“但是现在发现,”池欧看向他,“light不是光,你才是。”
早在尤辰舟笨手笨脚撞进他的世界那一刻,池欧肩上的light便不能再以光的名义保佑他逃离黑暗,因为这个少年,才是他世界里最耀眼、最明亮,也是最无与伦比的——一束光。
尤辰舟怔怔回望,在沉默的几秒过后,不受控制地倾身靠过去吻他。
“笨蛋,”尤辰舟的笑里带着细微的喘声,声音沉沉的,“干嘛这么好。”
池欧垂着眼睛低声嘀咕:“明明你才是好的那个。”
尤辰舟吻了吻他的眼睛,轻声唤:“池欧。”
“嗯。”池欧应着。
“我能不能,”尤辰舟没好意思说出口,憋了半晌才说,“做那个。”
池欧笑了,有意挑逗他,“哪个?”
“你知道。”尤辰舟有点羞耻。
“我不知道,”池欧说,“你要是不说就不——。”
“做/爱。”尤辰舟说。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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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根廷?”在阿根廷转了一星期半的在许海川满脸厌烦,斜视着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
向海装着疑惑与焦灼的样子,“怎么回事?不可能啊?”
他又低头去摸手机,和上次一样打了电话,陆陆续续打了近十分钟,然后挂断电话来说,“他们在新西兰。”
许海川:“……”
女人冷笑一声,“你跟阿根廷的航空公司也熟?”
“不是,”向海解释道,“是澳大利亚那边告诉我的。”
许海川:“…………”
“尤慎之,”许海川的眸色里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却没展现出来,“下次让我看见你,希望是在你的葬礼上。”
说罢,女人转身走掉。
“你去哪儿?!”向海匆匆追上。
“我要回美国,你花掉了我近三个星期,我的项目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许海川愠怒着,“尤辰舟我会派人去找,你,从现在开始,有多远滚多远。”
“你别不信啊,他们真在新西兰!我保证,这次一定能找到!”向海苦哈哈地说着。
“你拿什么保证?”许海川满目冰冷。
“我的人格。”
许海川:“……请别对不起自己的人格。”
向海:“…………”
向海最终没拦住她,但也不依不饶地跟着许海川回到了美国。
许海川在被向海几近骚扰的跟踪第五天以后,没得到一星半点来自尤辰舟的消息,但却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澳大利亚,阿根廷,新西兰。
这些国家无一不在南半球。
南半球……
尤慎之是故意的?!
如果推算成立,那么尤辰舟他们真正在的地方,应该是——北半球!
私奔后的第一个月半。
他们漫步在巴黎街头。
日子和往常一样快意舒服。
他们走走停停,记录这个城市的美好与苦难。与很多仅有一面之缘的人分享快乐,结识了各个国家的朋友,但他们即便再是投缘也不会给对方留下联系方式,对方递来的联系方式已经存了满满一罐,他们也意识到日子已经过去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像是已经结婚许久的老夫妻,日子过得甜蜜又舒服。尤辰舟每晚都会主动去帮池欧摘掉隐形眼镜,有时会亲他干涩的眼角;也会给他做他想吃的一切东西;和他一起窝在房间看海贼王大电影;也会陪着他看同一本悬疑漫画,他总很快推理出凶手,却总是不说,然后等着池欧发现,再鼓掌说他聪明。
池欧亦然如此,他对理科向来没什么兴趣,但也爱陪着尤辰舟在商店里买一大堆看不懂的机械零件拎回家,看着他专注地捣鼓,不时凑进去捣乱,尤辰舟就会扭头亲亲他的脸,问他想不想试一下。
于是池欧在这些日子里发现了物理的魅力,亦或是尤辰舟让他感受到了这魅力。
有时两人的谈话里会突然冒出仁华的朋友们,然后又无措地中止,尤辰舟开始意识到不能再让池欧这样下去,即便他每天都很快乐,但他更应该回到属于他的地方去。
于是他提出返家,仅有那么几次,然而每每都会收到池欧的一顿暴揍。
对于私奔这件事,池欧一直很坚定,有时尤辰舟觉得和池欧比起来,自己的感情要显得很脆弱。
在面对危险的拥抱与安全的各自安好时,他很容易选择后者,即便他疯狂地争取,但只要看到对方有一点危险,他就忍不住却步。
他的保护欲时常淹没心中狂热的情感,但只要这个人一出现,给予他肯定与心甘情愿,他又会如同沙场战士一样义无反顾,赴汤蹈火。
他是一个很狭隘的人,狭隘到这个人一出现,全世界都显得不足挂齿。
“哦!那是什么人?”路人用法语说着。
“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那个女人像是亚洲人。”
“那边啥动静?”池欧拽着尤辰舟,“看看去。”
尤辰舟温温应下,刚一转身,心跳骤然停止。
“那是谁啊?就说出门还是戴个眼镜。”池欧嘀咕着,继续往前去。
他的步伐被一股劲拽住,于是他回头,见尤辰舟停在原地,半步未挪,目光有些阴沉,又仿佛在压抑什么。
“怎么了?”池欧问他。
尤辰舟压着情绪,温声对池欧说:“我有点口渴,你去帮我买瓶水行吗?”
“忍会儿吧你,先看看热闹去。”池欧还要往前去。
尤辰舟把他拉了回来,有些急促地说:“我特别渴,你去吧。”
池欧有些不解地顿了半晌,后说:“行吧。”
尤辰舟没有第一时间放开他的手,而是在这人来人往的街头捧着他的脸吻了他的唇,而后松开他,面怀笑容地目送他离开。
和往常一样。
在确定这人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时,他垂下眼帘,一步一步,冷漠而又危险地朝着那个所谓的“热闹”走去,浑身都是戾气。
“热闹”在视线中越来越清晰,是短发女人带着一大群身穿制服、手握枪杆的男人的画面,远远看去黑压压的一片,让人心头压抑。
步子不疾不徐,最后停在领头的女人身前。
“妈。”他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