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浓烈的尼古丁气息塞满了医院楼道,烟蒂赤条条地靠满墙角。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推门走进来,带进来医院消毒水和饭菜的味道。
他看了一下楼道里坐着的一群人,自然地找了个空位坐下。掏出一盒烟,抖了抖却没有烟掉出来。他长长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
林穗生递过去一支烟,那人一愣,林穗生又递了一下,他点头笑着接过去了。他笑得并不好看,胖胖的脸上习惯性挤出一抹大大的笑容,却让人觉得空空的。三十岁,是爸爸,是儿子,尤其是底层人民,两眼一睁就是想着一家生计吧。他有他的苦难,林穗生也有自己坎。
林穗生长长吸了一口红塔山,怎么办呢?他消耗年轻的身体换来的一点积蓄,本来想要再过几年就不要这么累了,轻松一点过一辈子;本来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再也不能成为学术精英,放弃他此前十二年的努力,甚至他已经想好了营生,
深深吸了一口烟,“真TM操/蛋的生活。”
林穗生看了看手表,已经14:30了,他知道自己该走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像是被钉住了一样,只能重复吸烟的动作。今天才买的红塔山,只剩下五六支了。他其实早就不想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TM停不下来!
他烦躁地全身发热,越是烦躁就越想用力抽,狠狠抽,抽的眼睛发酸,抽得想吐,抽的头晕。
“真的该上课了,林穗生!”他在心里告诫自己。
还是动不了,他抽的更加疯狂。“抽完吧,抽完就可以走了。身体,跨吧,跨了就什么都不想了。”
“林穗生?”
抬头,沈秋站在面前。
“你怎么了?”
林穗生觉得自己无比狼狈,狠狠瞪了一眼沈秋转身就走。
沈秋接到一个电话,急切地离开了。
“——老师?林老师?”
林穗生猛然回神,看见自己眼前疑惑的小女孩。
“您身体不舒服吗?需要休息吗?”
林穗生起身收拾东西,“对不起,阿葵,老师今天状态不好,你先自己学,这节课不收费了。”
阿葵妈妈走出来担心地看着林穗生:“小林老师注意身体,有什么事一定给家里说。你们都是孩子,我们做父母的看见孩子这样都会心疼的。”
“谢谢苏姨。”
“这节课课时费还是拿着,下次多给阿葵讲一会儿就好。”
林随生愣愣看着苏姨塞过来的钱,“谢谢苏姨。”
回到家,躺在布包木头沙发上发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他感觉浑身都酸疼,神经都在疼。甚至抗拒接下来的工作,抗拒出门,仿佛那道门就是他的保护壳,保护他像水鬼一样的颓废不被任何人发现。
“喂,斌哥,我身体不舒服,今天请个假。”
“啊,你不来啦?我们不是说好......小林,我也是喜欢和你一起干活的,但是这两年肯干的年轻的一大把,你自己掂量吧。”
“嘟嘟嘟”,电话传来忙音。
林穗生麻木地放下电话,“叮叮嗒——”电话又响起,看着手机上的“沈秋”他面无表情地挂断,正准备关机时犹豫片刻,把沈秋拉黑了。他终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躺下,手肘搭在眼睛上。
静静躺着,他没有开灯。或许是黑暗给了他力量,又或许是时间让他平静,他终于不再觉得那么难受。
***
沈秋此刻心急如焚,他不知道林穗生为什么在医院,为什么在楼道抽烟,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颓废......难道是他——?沈秋不敢往下想,对于林穗生,他连想一想都心颤。
“不可能的,他还那么年轻。”沈秋喃喃道。
“是挺年轻的,不知道他怎么想不开。”宋一横一边打游戏一边接道。
宋一横说的楚南雨——
今天沈秋在医院接到楚南雨的电话:
“沈秋,你不是想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告诉你呀......”呼呼的风声中沈秋勉强听清楚了这些内容。
“学长?你怎么了?你在哪?”
“沈秋,我告诉你他就是个畜生!”电话那头的楚南雨哭了起来,“他就是...”
“学长你在哪?你先别动,等等我马上来。”
“沈秋,我和林穗生有什么错?凭什么是我们,凭什么是我!”
沈秋一愣,林穗生?
“我什么错都没有,都是他,都是他们......”
“学长你在哪?等等我好不好?你没有错我知道!”
“你知道?哈哈,你不知道。”楚南雨突然疯狂喊叫起来,“别碰我,你们别”
砰——传来衣料摩擦和手机落地的声音。
“学长?学长?楚南雨!?”沈秋大声喊道。
他低声骂了句,一边上了出租车一边给江川拨过去:“江川,你现在能不能去找一下楚南雨?”
“好,怎么了吗?”传来江川穿衣服的声音。
“回来再跟你说,我听风声很大,可能是在楼顶。”沈秋心怦怦跳。
江川的脚步一顿,“沈秋,看学校论坛。”
沈秋急忙翻开学校论坛,看见上面楚南雨站在楼顶的视频。他深吸一口气点开,视频在2:30秒停下。
还好,还好楚南雨被人拉回去了。
江川那边传来声音:“沈秋,楚南雨被送去XX医院了。”
“师傅掉头,回XX医院。”
“沈秋你听我说,不管你遇到再急的事情,保持冷静,首先保证你自己的安全,我半个小时后到。”江川说完挂了电话。
“哎你不用......”沈秋把挂断的电话揣进口袋,扶着座椅看到了哪。
XX医院
病床上的楚南雨紧紧闭着眼睛,脸色苍白,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沈秋不知道为什么一下子想到了林穗生。
“医生,他怎么样了?”
“目前没什么事,情绪比较激动我们打了一针现在睡着了。就是......”
“怎么了?”
医生斟酌着:“外伤比较严重。”
沈秋皱眉,外伤?
这时候江川赶到了,他疾步走到沈秋面前,扶着沈秋肩膀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松了一口气,医生点点头出门去了。
“什么情况?”
楚南雨的身上有着大大小小的淤青,还有被绳子捆绑的痕迹,沈秋看得直皱眉,这种捆法他只见过捆年猪,想道白胖的年猪被捅杀内脏流出的场景,沈秋突然有些恶心。
江川扶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还好,还好有江川。
他双手颤抖地要去拨林穗生电话,却打死都没人接听,他吞了口唾沫,不安地搓了搓手心的汗。
“沈秋,冷静一点,别怕。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他应该就醒了。”
他紧紧抓住江川衣袖,深吸了口气点点头。
最后几经辗转他找到了沈庄的电话。
“阿庄哥,还好吗?”
“沈秋?我挺好的,打了几年工,最近回‘来安’休息一下。你们在‘木宁’读大学吧?”
“我在读,我哥退学了。”
“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什么都不和我说,甚至不理我。”
“你小子,惹你哥生气了?他什么时候舍得不理你。”
“阿庄哥,我很担心我哥,他一定是遇到什么事了,状态很不好。”
“别担心,我反正没事,过两天去看看他。”
“......好。”
“别担心了,你哥一直就是钢铁战士,不会有事的,你放心啊。早点睡,小秋秋~,萝卜似的还不早睡长高点。”
“我长高了,比我哥还高了。”沈秋的声音突然带了鼻音。
“是吗?”电话那头传来笑声,“那我们小秋秋真是长大了。”
***
手机突然收到江川的消息:“明天几点去医院?我陪你。”
沈秋删掉了“不用”两个字,回道:“早点吧,七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