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世录[废土] 第3章 我最好的朋友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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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层的环境更诡异了。虽然不像第三层那样，用会蠕动的花纹墙壁精神污染，但弥花一出去就是广阔的高楼大厦与天空，再往左右细看，自己竟然站在了一座天台的边缘，占据面积之大到米兰卡一时没看到天台尽头。

再转向背后，自己的确是从血肉墙层中钻出来的，毫无前序的天台铁网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正在流着血且蠕动着的墙面缺口，她脚底还沾着些血呢。

风很真实，好天气和阳光也很真实，甚至和米兰卡记忆中的城市建筑很像。因此才显得这只缺口有多突兀，墙面缓缓起伏，时不时还会发出几声类似闷哼的人声。简直将诡异拉到了极致。

米兰卡出来的地方在天台翻过铁网后的那一处薄薄边缘，铁网不矮，至少比米兰卡快高上一个米兰卡，她对高度没什么概念，不过她立马就试着攀铁网翻到里面去了。她踩着格子往上，爬得很顺利，但准备翻身的时候却被一块看不见的东西撞了回来。

刚发现自己还有翅膀所以暂时还不会用，一时间重心失衡，整个身子往下坠。不过她足够快地拉住了铁丝，没使得自己跌下去。往下望也是一眼望不到底的高度。米兰卡似乎在体能方面有某种卓越的天赋，她再次站到仅有自己一条小腿宽的天台边缘上后，又往上望去。撞到她上半身的地方的确什么都没有，仔细看也只能看到天上的云。

米兰卡又试了一次，这次在爬到足以翻阅的高度后，她朝上伸出手，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存在着一块透明的固体，她踩着铁丝攀高了些，手依然摸到了块坚硬的东西，没有缝隙，往左往右也是一样。

她跳下来，左右看了看这处广阔至看不到边缘的天台。

说不定上面根本就过不去……

那时米兰卡还不知道空气墙是什么概念，总之她明白了，这是一个非常不讲道理的地方。也没有别的路，她只能凭着直觉在左右里选了一边往前走。

薄薄的天台边缘，走着只有摇摇欲坠的感觉。这里比第三层敞亮了不止一点，甚至很阳光，但阳光得毛骨悚然，因为除了蓝天白云与天台外什么都没有。只能被迫站在被隔绝的边缘上往前走，一脚踏空便是水凝混土的深渊。

太阳很热，尤其是站在高层顶上，热度只会成倍增加，对于穿着一身深色裙装还带着两只长羽翅膀的米兰卡来说，即使她再怎么不在意情感，五感功能也还是正常的。她踩在不多的面积上紧绷着平衡不知走了多久，天台似乎没有尽头，热量很快就使她感到疲惫。

因此在通讯器断断续续传来声音时，米兰卡一时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喂……喂……请……问，听得到吗？”

这不是辻的声音，是一个偏向中性、辨别不出男女的音色。

不过辻最开始说过，他们是小队，那有其他人也很正常吧。

米兰卡触摸了下通讯器：“听得到。”

对面传来了器械与衣物摩擦的声音，紧接着辻的声音出现了：“啊！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了。看样子你似乎还活着，现在里面情况怎么样了？”

“这里貌似一共有三层，我到第二层了，暂时没找到前往第一层的入口。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嗨呀，刚才正想和你解释的时候信号就断了，还好你还活着。人死不能复生，看到你还活着我也很高兴呢~”

米兰卡突然疑惑自己刚才竟然会觉得他是个靠谱的人：“所以这里是哪？”

似乎有别人正在和辻说着些什么，他说：“知道啦知道啦，我这就解释。你放心吧，我觉得米兰卡小姐挺厉害的，你看，还能和我们说话呢……啊！抱歉抱歉，这里是混血种的异能力混乱从而导致的异常现象呢，在所有异常现象中也算很少见的事情。刚才我们说到哪里来着……”

米兰卡：“你说在灾难发生后就是长达漫长岁月的废土时代了，然后混血种就发生了什么事。”

“对对！然后呢，虽然没法确认废土时代持续了多久，但在大约150年前，存活的智慧生命体就由于环境变化催化出了异能，其中混血种似乎由于实验改造，比起人类更容易催化出异能，异能类型完全随机，目前样本混乱，也没法准确确定规律是什么，比如之前的久安，他的异能力是敏捷化。当然，无能力者也是占了约1成的。”

“你刚才说，你们是来探测异常现象的，这里又由混血种的异能力混乱导致。那我该如何出去？”

“很遗憾，这也因为样本稀缺，所以没法确定。不过曾经有过气流型异能者失控导致的海啸灾难、以及精神型异能者失控导致自身陷入昏迷的前例。但前者最终只是导致了类似自然灾害的问题、后者则一直沉睡不醒，最后不明原因的死在了实验台上。”

“……我刚才先是在土坑和土洞里醒过来，然后割破了内在是血肉的土层后，现在站到了高楼大厦的天台边缘上头顶还有太阳，很热。”

“目前得到的情报是，这里是某个拥有具现化能力的异能者失控导致的现象，在此之前经常有流浪生命体在这一块失踪，所以我们前来调查了，这里被附近的流民称作蜘蛛洞窟，据说会随机吞噬走到附近的生命体……久安也是这样突然失踪的。啊不过，我们猜测里面和异能者的精神有关联，可以试着从异能者的精神入手，说不定会有出现的线索。”

米兰卡感觉太阳已经晒得有些发晕了，有些想揉太阳穴：“没别的信息了吗？”

“这附近常住的流民只知道传说，平时也不会接近这里。嗯……我的建议是……具现化异能者的失控所导致的独立空间，总会存在核心，可以先，呃，去往第一层试试？”

最后还是回到了前往第一层的任务上。她正想问，那为什么他们不进来？通讯器在此时又发出了电流爆炸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电音中，辻还在说着：“啊不好！又要断了！米兰卡小姐——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接着声音就被掐断了。

所以，米兰卡其实是一不小心就闯进了一个连前人资料都没有的地方？这里的构造甚至完全随机，她能做的只有找到核心，就是洞窟的主人吧，也就是引发混乱的失控异能者。

*

水栖和很多人的关系都很好，她是那个有十几人群聊的群主。她在每个人的文下评论、私信，然后将其拉进了这个交流群。其中也包括加菜、千波，这两位也都是她认识的作者朋友，每个人与每个人之间虽然都有在群里交流，私下里可能都没有那么熟络，但一定都和水栖有单独的小窗和互动。弥花也是一样的，她也和加菜、千波聊过天，却终就没有更多的了，水栖倒是偶尔会来她的小窗聊天。有时弥花觉得，水栖才是这里的中心。

弥花和水栖经过上次的事也渐渐变得熟悉起来，有时会分享一些日常，有时会聊一些近日看到的趣事，水栖也逐渐对弥花吐露了自己的心声：其实她得了很严重的抑郁症。

某一天，水栖和她说想打电话。弥花觉得也可以，这也是一个更进一步熟悉彼此的机会，她不会拒绝朋友的要求，于是电话就在她、水栖、美羽所在的小群里打。美羽没有说很多话，一会儿就走了，弥花只记得她是一个音色高昂的女生。后来电话里就只剩下她们两人。

也许一开始水栖只是在和她聊着趣事的，弥花记不清了，但等到了天色渐深，指针已经到了走向凌晨的时候，水栖突然开始哭泣。

她在电话里抽泣着：“你知道吗？在我弟出生前，我是公主。我爸去哪都会抱着我，所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第一个给我。”

“我很想死，我自杀过很多次，我拿皮带试过，吞药试过，割腕试过。我一直都有去看病，我每天都需要吃药。”

“我爸喝酒赌博，没有工作，我出去打工，去端盘子找厂，我赚的钱都被他一句话不说拿了。我妈只是沉默着，明明她也一直被骂。”

“我之前被诊断生病，治愈率极低。我爸知道后直接去我的学校让我退学了，甚至不是休学。他什么也没和我说，回来后我才知道。我才十七岁，但现在我连学历都没有了。”

“我试过去网上曝光我的事情，结果这个事情在我们的小县城里传开了，我爸气得把我扔了出去，我随便找了那种最便宜的房子，租房生活，甚至屋顶是漏水的、打水只能去井里打。买了最便宜也最丑的塑料菜板和菜刀，然后就近找份服务员的工作。”

“我之前看到我妈在哭，但她看到我还是什么也没说，很好笑吧。”

“之前我和我的同学闹掰，她知道我的文章签了合同之后就一直对我阴阳怪气，在班里说我的坏话。你知道我对她多好吗？我有什么好的都会第一时间给她，她就住在隔壁小区，之前她叛逆不想回家，我就让她来我家住。最好笑的是她知道我以前抑郁休学了之后自己也想休学，就去找老师申请，她什么问题也没有，最后当然被老师拒绝了。”

“我把她从我们群移出去之后，她就一直很恨我。我前两天骑自行车出去，她蹲在路边冲上来拽着头发把我拽到地上，我就躺到地上拽着她哭，把警察引过来了，她就被带到警局去了。”

“她知道我的住址我的电话我的真名我的现实个人信息，我真的很害怕她还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她回去后虽然和我道歉了，但是我把她手机拉黑了，她就用她妈妈的手机给我发信息继续辱骂我。”

水栖说了很久，也说了很多事情。第二天早上弥花有事情需要早起，她也很心疼水栖，试着安慰了，但体力也不那么支持她一直倾听到天亮，水栖沉浸在悲伤里，连带着弥花也感觉到那股悲伤，她也很担心水栖，她觉得：水栖是需要自己去扶持帮助的。

临近早晨，天都有些蒙蒙亮，再有两个小时弥花就要起床，于是她说：“我一直在，你继续说吧，只是等会儿如果我没声音的话，可能是睡着了。对不起，我明天有事情需要早上出门。”

但水栖只是愣了一下，而后很快就继续说道：“我爸以前还是很正常的，他一个弟弟是人贩子，结果老婆是妓女。他们之前就卖自己孩子，我爸那个时候50岁吧，知道后就气晕了，后来精神就不太正常了……”

于是这一天后，弥花就成为了水栖最好的朋友，胜过水栖的绑定cp，胜过群里的所有人。

水栖经常来找她聊天，她说着：“如果你住在我家旁边的话，有什么好的我都会第一个跑过去塞给你的！”

水栖说，她的精神状态不好，会抑郁，只能自己出去工作赚钱，钱也会被家人拿走。但她总是会为弥花买东西，有时是小红包，有时是游戏充值卡。弥花虽然也还是个学生，但没有工作，自然也没有经济来源。她不希望水栖用她不多的钱来给自己东西，在双方经济不足的基础上，这样的做法只会让她感到压力。她表达过了水栖不用这样的意愿，也拒绝过，但水栖依然一如既往。

两人最后迅速熟络，互相知道了住址、电话、个人信息，甚至是真实的名字。

弥花最后还是没能拒绝水栖。

她也时常难过，时常吃不下饭。听着水栖源源不断地诉说着她的痛苦后，弥花也经常睡不着觉，然后开始掉头发，直到某一天弥花看着文具盒里的刻刀，突然觉得用它割皮肤会减轻痛苦。

的确减轻了，在手臂的痛楚下，心里的痛楚突然不那么严重了。

而水栖在知道这件事后，她自然而然地也建议着弥花：去看病、去配药、去找心理医生。

弥花觉得自己很痛苦，却又觉得自己拥有了第一个朋友。朋友是什么样的？书里说，朋友会分享、欢笑、互帮互助。水栖的确与她是这样的，所以水栖就是朋友。在家庭的阴影笼罩下，弥花不想失去朋友。可她又真切地在痛苦。

弥花觉得，自己离不开水栖。

水栖是她最好的朋友。

*

米兰卡又走了一会儿，很快又碰到了新的活人。而在对方是“辻那边的人”和“那对双胞胎一样的人”这个问题里，她很快发现对方是后者。因为一看到米兰卡走过去，那两个人就开始打开嗓子：“大罪人弥花！不知廉耻的外来者！”

说这话的人穿着制服，年龄不大。根据米兰卡记忆中的人类来比较，这个人看着还有些年幼，她的领子上绣着两个字：加菜。

弥花是谁？加菜又是谁？

另一个稍微高挑些的女生接着说道：“让水栖如此痛苦！使得我们的水栖只能去看病！去吃药！外来者弥花……她想死的话自己就去死啊！令人作呕的东西！”

嗓音有点太大了，震得米兰卡耳膜有些疼。和米兰卡不同的是，这两个人都站在铁丝网的内部，米兰卡只能站在稍不稳就会掉下楼的边缘，而她们两个都隔着铁丝网站在里面，透着深色的铁丝，看向她笑着。

那笑容同样令人不适。

米兰卡盯着那个高挑些女生：“你又是谁？”

高挑女生随之露出一副‘天呐你居然不知道’的表情，而后冷笑：“哦，你也是外来者。水栖不喜欢外来者。”

要不是米兰卡已经试过长枪捅不破铁丝网，她也有点想让这两位和前两位一样闭上嘴。这个地方是作为主人的异能者能力失控制造出来的，并且与异能者的精神息息相关。

水栖会是那个异能者吗？

这种脚滑一步就会直接命丧于此的地方、以及不间断辱骂着外来者的人，米兰卡只感到了异能者满满的恶意。水栖，水栖，水栖，每个人都在说水栖，水栖到底是什么人？

她们两个同步地开合着嘴唇，一字一句地说：“水栖是我们最喜欢的人。”

这里按道理来说只有一个异能者。

所以她们也都是具现化出来的东西，按照洞窟主人的意愿行动。而且说实话，她们看着也不太像有自主意识的人，这两个人、包括之前的双胞胎，都对水栖展现着一种疯狂的执着，仿佛是只认识这两个字。如果换个想法，是洞窟主人希望她们这么做，那就说得通了。

米兰卡再次盯着高挑的女生：“我是水栖新邀请来的客人。”

她们两个还不知道她是外来者，虽然之前双胞胎说水栖已经知道她了，但目前说不定还能钻个空子试试。

果然，高挑女生听完后露出了那种讶异的神色：“你……？”

不过似乎不怎么奏效，她很快就说：“不，你不是，我不记得你。我没看到你的加群通知，你不在群里。”

群？

那又是什么东西。

她脑子里仅存的那些画面里可没有和这个词对得上的信息。

米兰卡现在是真的有点想让她们两也安静下来了：“我一直都在这里，只是比你们早很多。”

那确实，她不久之前刚从坑里醒来，一走出来就是这个洞窟。

显然这次有了效果，高挑女生开始低头思索，衣服上绣着“加菜”二字的女生也沉思了会儿，而后说：“原来是因为你一直潜水，怪不得我们不认识你，你应该是很早期的群员吧。”

虽然完全不理解，但不妨碍米兰卡点头：“是的。我进来的比较早，所以你们二位分别是谁呢？”

“我叫加菜。”

“我叫春名。”

米兰卡攀着的铁丝网突然一松，她直接重心前移整个穿过了铁丝网，站到了二人的面前。

因为认知改变了，所以她才能和她们站到一起了么？

高挑女生叫春名，她自我介绍着：“我进来的比较晚，差不多一个月前进来的。加菜比较早，从上一个交流群里开始就认识水栖了。”

米兰卡想起了她们刚才说的——剩下那个她不认识的名字：“我叫米兰卡。那位叫弥花的外来者是什么情况呢？”

听到这个名字，两个人脸上很快就换上了一开始的厌恶，春名满脸愤恨地说：“我记得啊，那个人，我刚进群一个礼拜的时候有看到她，她也在水栖的粉丝大群里。当时水栖在群里说，她生病了，因为有个人装病，那个人害得水栖病情恶化，去医院看病。而那个人就是弥花，我们都很生气，水栖明明已经很辛苦了，为什么她还要和水栖说她想死，她要死的话就自己去死啊！”

加菜也随之附和：“我们才不管她，我们只关心水栖。”

米兰卡问：“然后呢？”

加菜突然笑了起来，咯咯的，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然后弥花就自杀啦！还是吞药！害得水栖只能帮她喊救护车和警察！然后千波就把她踢出群了！”

“所以叫外来者？”

“对！”

米兰卡转过身，看着灿烂阳光下只有薄薄一块面积的天台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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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最好的朋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