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笙高考的那个夏天,郁迟留校复读了。
赵选听说复读生是八月开学,八月底会放一周的假。她和郁迟在那一周见过面,拉上卓诗兰去了一趟ktv。刚考了驾照的冯银子提议他们一起送郁迟返校,顺便回母校看看。
赵选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看的。
车开到校门口,保安不让进,高三班主任又不在,没人能领他们进去。但郁迟说他有办法,领着冯银子开车绕了一圈。
车停在旁边的公园里,郁迟带着她们三个在公园七拐八拐,竟然从一条小道绕到了环人工湖的那一片草坡。据他说,再往前一段,就能从一片不牢固的栅栏翻进学校。
看来学校这两年经费紧张,不止食堂变得难吃,连基本的维修都不做了。赵选想起学校迟迟没安装的摄像头,还便宜了他们悄悄向校外买吃的。
还没走到围栏处,郁迟忽然让她们噤声,领着她们蹲在一堆杂草旁边。这一片树多,又没人打理,十分隐蔽。
赵选刚要骂这货贱不贱,只见郁迟露出了玩味的笑容。他每次这么笑都阴测测的,不知道又有什么鬼主意。卓诗兰倒是很附和他,露出了期待的眼神。
赵选忍不住翻白眼。算了算了,她安慰自己,郁迟起码不会把坏主意打到她们几个头上,从前也算是优待了。
隔着茂密的枝叶,她看见四个人出现在湖边。
领头的是个极为瘦弱的女生,气势却很是嚣张。只见她一转身坐在石头上翘起腿,面前的三个人极为谄媚,先是每个人交了几张数额不一的票子给她。其中一个还蹲下替她拖鞋按脚。只要她一伸手,人家就知道把手机递给她。
“看见没,校霸啊,听说高一刚来的时候怎么打都不还手,没多久就成长起来了,”郁迟低声吹了声口哨,颇有兴致,“她和我一个班的,比我还凶。”
卓诗兰没好气地问:“她怎么样?”
“差么也差的要死,能考上个大专就烧高香吧。”
赵选嘴角抽动,感觉郁迟还不如人家。
“噢,她那几个小跟班,都是低年级的,”郁迟慢悠悠地数给她们看,“那几个人原本想欺负她,结果她打架不要命的。被打怕了才服气。你们没见过她打架,哇~特别厉害,我都担心她手断了。”
“真的假的?”冯银子不太能相信。
郁迟戳了一下她的脑袋,疼得她叫出声。他还不忘回味:“真的啊。漂亮不,是不是和徐晓梦长得挺像的?啧啧,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那脖子,特别细,适合——”
赵选看见他痴痴地望着,还舔了一下嘴唇,心中“咯噔”一声。赵选说:“你怕不是有病吧,你喜欢这样的?”
“你不懂。”郁迟悠哉悠哉地捡起一块石头,朝那几个人的方向抛去,立刻惊动了他们。
他也不避,站起身慢慢往外走,揉了揉手腕,突然出声:“哟,这不李茹吗,这么巧啊。”
岸边的四个人皆是一顿,李茹看见他,冷漠地扭过头:“不巧。”
“别这么陌生嘛,今天想来给你介绍几个朋友。”郁迟身后的三个女生都没穿校服,看上去都不面善。
李茹撇撇嘴,高傲地抬起下巴:“不用认识。你带校外的人进来,小心被抓。”
卓诗兰抱着手:“妹妹,我们都是学姐。而且你现在也不在学校啊。”
然后又转头朝郁迟笑:“难怪,和你说的一样。”
赵选发现这个李茹挺起一张小脸硬撑的模样,确实很像徐晓梦那个倒霉玩意儿,让人忍不住想欺辱一番,好看看她的反应。
赵选想,自己真的不是个坏人。她只是很好奇,很想玩。
倒是郁迟再次露出那种奇怪的幽深的眼神,像湖边黏腻的青苔,恶心得要命。
只见李茹朝她那边的三个人挥挥手:“你们先回去吧。”
那三人立刻跑走了。
她这才转过身,往后退了半步:“要开饭了,我也不奉陪了。再见,学姐,们。”
“别啊,”郁迟挡在她前面,拦住去路,“你留下聊一聊嘛。”
李茹挑衅地推了他一把:“你想怎么样?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了不想怎么样,”郁迟也没跟她计较,捉住她的手腕,“我只是觉得咱俩很像。我想和你交朋友都说了两周了,你好冷漠。”
李茹看着他坑坑洼洼的脸,又扫过卓诗兰,突然干呕了一声,间杂着大笑:“你也配?!”
卓诗兰厌恶地瞪着她:“谁说她像徐晓梦了,比徐晓梦还讨厌。”
李茹听到“徐晓梦”的名字时顿了一下,又继续笑。等她笑得眼泪都快出来的时候,被人拽住头发摔到了地上。
草坡靠近湖面的那一段是凹凸不平的石壁,脸砸上去疼得要命。她顺势绊倒了离得最近的郁迟,把他往湖里推。
确实是不要命的架势。
冯银子按住李茹的双脚,赵选只出了一只手,帮忙按住她,过了一会儿又不想了。按她之前的计划,一旦高中毕业,她就应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于是她抽回手,对陷入这场架的其他人吼道:“这在干什么?先说好,我不会帮你们的。”
说归说,李茹锋利的指甲在空中划过了赵选的手臂。她立刻不满地“啧”了一声,踢了地上的人一脚。
赵选犹豫了一下,又去捞河里的郁迟。他半泡在水里,脸上都是淤泥。
“她拽我头发!”卓诗兰愤怒地控诉,甩手给了李茹一耳光。
李茹不甘示弱地张嘴咬她,却被一只手掐住了脖子。那么细瘦的颈部被牢牢握住,带给施虐者异常的满足。她喘不上气,越挣扎,越是引起攻击。
围栏另一边的保安是这时候赶到的:“你们在干什么!”
赵选立刻站远了三步,又想起来她也没穿校服,何必害怕。全场只有李茹和郁迟两个人穿了校服。可是李茹自己爬起来的时候又说“没事”。郁迟双手插兜,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李茹在保安的咒骂声中翻了回去。
卓诗兰暴躁地抓住自己断掉的一截头发,回头尖叫:“郁迟,你必须让她给我道歉!”
冯银子拼命嘘她:“姑奶奶你小声点,你连个高中生都打不过。”
赵选抱着手,只见郁迟脏着半张脸,连泥土都不擦。他弯腰从草坡上捡起了一枚红色的平安符,因这意外所获而挑眉。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然后把平安符揣进了裤兜。
“刚那女的东西?”卓诗兰回头警告他。
郁迟破天荒地卖了个乖:“放心,我会让给你道歉的。”
临走之前,冯银子对郁迟说:“你还是收敛点,那个女的不好惹。”
“你懂个p,这才有意思。”郁迟飞快地说。
那是一个周日傍晚,风声很大。赵选记得很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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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沉寂如梦魇。
冯银子颤抖了一下:“然、然后呢,我们不是放她走了吗?郁迟,你说话啊!”
郁迟蹲在地上,面无表情地仰起脸,嘴角慢慢勾起:“你猜啊。”
笑意若有若无,冷得让人发抖。
庄笙却不为所动。她从高处慢慢往下走,声音变得清晰起来:“开学第一周的周五,那天下暴雨,你说你迟到了没有搭校车。其实你是在放学后利用平安符约李茹回到了围栏外的湖边,然后杀害了她。”
“你在说什么啊?”郁迟瞪大眼睛,神情坦然,“她一个贫困生,周末都住学校的,她一出学校难道就和我有关?拜托你搞清楚,她抢了别人的钱,周末溜出去玩是大家都知道的。更何况那天她要去见她家里人,班主任都知道。”
庄笙说:“是啊,你知道她是这么请假的。可是你知道她根本没有家人吗?一个都没有。”
她注视着郁迟的神情,确认道:“你是知道的。”
郁迟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庄笙离他很近,能感觉到那股忽然腾起的危险,近在咫尺。
过了两秒,郁迟忽然松懈下来,扯开嘴角:“庄笙,套话只能用一次。我就算不配合,你又能怎么样。这些都是你的猜测,没有证据。倒是你,不用一些光明正大的手段,反而搞这些下三滥的招数。抱歉啊,我不奉陪了。”
他转身要走,却被陈屿和麦吉拦在了原地。二人一前一后,高大的身影罩住他,没打算让他走。郁迟骂了个脏字,却忽然发现天空异常黑暗。夜晚的天光仿佛被什么遮住了似的。
他闻到了水声。
黑色在默默无闻地上涨,很快来到脚下。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无法逃脱的。
庄笙注视着他,声音却冷静极了:“是吗,那我们就等到你拿出证据。”
温嘉握住平安符,不停地颤抖,要扶助庞潇才能站稳。她们站在高处,看见那片黑色的洪水在远方翻天覆地,也从土坑中逐渐上升。
大雨骤下。就像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郁迟被陈屿和麦吉按在原地动弹不得,怎么挣扎都没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水位上升到膝盖,腰部,然后是胸口——
“你们疯了吗?你们难道都想死吗?!”郁迟几乎浑身湿透,惊恐极了,一把揪住麦吉的衣领,“你不想死在这儿吧,你不是还要工作约会吗?你放开我,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你想要什么样的妹子都可以——”
麦吉吞了下口水,慢慢看向对面,绷紧的神情此时放松,颓然笑道:“抱歉啊陈屿。”
郁迟心中一喜,却被麦吉一把按进水里。
“我说真的,”麦吉朝陈屿道,“我那个时候嫉妒你,也嫉妒庄笙。总想着我就做一点小小的坏事,应该也没关系。连我自己都记不起来,当时在想什么了。……哈,现在说这些都迟了,真的。”
麦吉又转过头:“庄笙,我对你和徐晓梦也一样。”
郁迟喝了两口污水,内心的惊恐大过愤怒:“别——等一下,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麦吉拽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睁眼看着庄笙:“你不就关心徐晓梦吗?那我承认行了吧。剪她衣服的是我,偷拿ipod放进抽屉的也是我。陈屿那个ppt是……嗝,冯银子的主意,是我去放的。猫……那是给徐晓梦的惊喜。”
他话说得流畅自然,没有半分愧色,求生的欲.望远大于一切。好像本来也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做都做了,我现在也承认,总、总行了吧?”
洪水依然没有停。
然而离郁迟最近的三人毫无逃跑的迹象,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不惊慌,也不恐惧。
“陈屿,你也要死在这儿吗,你不想回去看你妈吗?……你疯啦?庄笙、庄笙,你听我说,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没有人在意……我□□操!你怎么好意思现在来审判我,这些都是你策划好的,全是你搞的鬼!你才该死,和徐晓梦一起去死吧——”
无论是挣扎、求助还是叫骂,都没有得到答复。
在庄笙身后的土堆上,庞潇红色的头发上都是泥,她死死挽住温嘉的胳膊,两个人都一动不动地看着。
郁迟眯起眼睛,总觉得那个时候,她们也是这么看着的。
而庄笙此刻更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她一点都不被影响。
郁迟感觉他们全都疯了,想转头去喊卓诗兰:“喂你们别愣着,救我——”
污水从他的嘴巴和鼻子钻进去。糟糕,郁迟想,他不能呼吸了,他要淹死了……这个念头令他更加慌张。
可是,可是——
“我有证据。”赵选忽然出声。她搂住发抖的冯银子和卓诗兰,轻轻安慰着她们。
赵选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那天晚上,郁迟,你还记得吗,周五晚上,快到零点了,你往群里发了一段视频。你说你要让李茹道歉,你确实做到了。然后你马上把群解散了。”
而她当时正在刷视频,点开的一瞬间被黑漆漆的屏幕吓得差点关机。
很快,郁迟又新建了一个四人群。他拍了一张系在李茹手腕上的平安符,发了个笑脸:“成功归还。”
被麦吉捂住嘴的郁迟僵在水中,异常安静。
赵选定了定神,呼吸稍显急促:“庄笙,我、我可以发给你。我家里还能找到旧手机,我都存过——”
“你闭嘴,”郁迟挣扎着喊出声,“她活该!!!”
那段记忆远得过于模糊,他已经记不清了。但那个女孩在暴雨中倔强的双眼,总让他想起那个抱着猫的同类。他们明明一样,为什么有人不同。
心中肮脏的念头不断升起,让他变得异常兴奋。上一次这么兴奋,还是在那个雨天看见徐晓梦的时候。
尤其是当李茹对他说:“我和你不一样,你这个垃圾。”
郁迟想,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兴奋。他本来只是单纯地想报复她,因为她那天把他按到湖里了,蹭了他一身泥。
就因为这个。
谁知道她这么弱。同样摔进湖里,没几下就不出声了。跟那只猫一样,真没意思。
那个单薄瘦弱的女孩被系上石头沉入湖底。直到多年后要填湖的那一天。
郁迟想到很久以前的那个画面,还是抑制不住地失落。他能有什么办法。
麦吉看着他一会儿笑一会儿僵硬的表情,狠狠地给了他一拳:“你还是人吗!你这个人渣,渣滓!你那时都已经成年了吧?啊?你怎么做得出来!”
郁迟呛了水,疯狂地咳嗽,胸腔好像都烧了起来,却迟迟感觉不到痛感。只有空洞。他望着停滞在胸前的水面,忽然咬牙切齿:“庄笙,你是个骗子!你们发现没有,这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就算我今天死在这里——”
“不行哦。”庄笙抚摸着手中的香薰,正是她送给温嘉的那一只。香薰几乎燃到了底,已近熄灭。火光在靠近郁迟时再次燃起,烧灼着他的脸庞。
“好、好疼——啊啊啊啊啊——”
她对响彻云霄的惨叫充耳不闻,看向郁迟的双眼平静而冷漠。
一团火光在湖面燃烧起来。除了郁迟,其他人都静静地看着。
“是假的呀。”
庄笙说。
等那团火光燃尽时,她才走上前,朝那保持着惊恐的分不出五官的一团低声说:“可能你不知道,我只是个心理催眠师,或者说,造梦师。”
香薰从手中落进水里。
一声清脆后,玻璃容器在地面碎成几块。
天地旋转,世界颠倒。
……
半个月前。
庄笙作为专业的心理催眠师从国外回到京市出差,为她最新的研究作报告。她研究的方向是如何创造真实的梦境,主要用途是创伤疗愈和压力缓解。
她的报告争议很大。批评和质疑的声音都主要围绕可行性,以及应用方向。有人提出应该把这种方法应用在犯罪审问方面。
庄笙的回答更为谨慎:“除非伦理上可行。”
在会议结束后,她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您好,临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我姓阮,”一个干练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莫名令人信任,“请问你认识徐晓梦吗?我们怀疑她与一起刑事案件有关。”
那位姓阮的警官给庄笙发了一张图片。庄笙打开自己的包,里面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平安符。
“我可以配合你们。但我有一个要求。”
……
一周前。
温嘉从咖啡店起身离开时,庄笙叫住了她:“等一下,温嘉。我要和你说一声抱歉。”
温嘉想起自己还没搞定的婚礼流程,又抹不开面子,只好耐心问:“怎么了?”
“托李阿姨带给你的香薰是我实验室的新作品,在助眠时会对你有一些暗示,让你回忆起以前的事。”庄笙说。
“你是说,我梦见徐晓梦,是一种副作用?”
“不,是我要让你想起她。”
通过温嘉的妈妈不断提起“庄笙”这个名字,也同样起到了暗示作用。
温嘉愣在原地,不可思议地吸气:“那徐晓梦她——”
庄笙说:“你能帮我一个忙吗?我想,造一个梦,一个很大的梦。”
温嘉听完她的计划后,忽然笑了一下。她笑得很勉强,又充满复杂的情绪:“不用装作有鬼,我是说,我本来就心里有鬼。对了,还有一个人,也适合加入我们,”
“谁?”
“庞潇。她最会演戏了。”
-
光线照破黑暗。庄笙慢慢睁开眼睛。
所有人都坐在高一5班的老教室里。
讲桌上的香薰已然熄灭。
窗外细雨绵绵,仍是昏黄傍晚。
警车的鸣笛声近在耳畔。
郁迟环顾四周,烧灼的剧痛仿佛还停留在身体上。哪儿有什么洪水和平安符。他爬起来抖抖裤子,一瘸一拐地跑走。人还没出教室门,愣在了原地。
几名警察站在走廊上,似乎已经等待了很久。
庄笙听见郁迟在大喊大叫的挣扎,吵得她头晕目眩。幸亏迎面上来的警察扶了她一把。来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
“阮警官。”庄笙朝她笑了。
阮迪也笑:“辛苦你了。你一点都没变。”
很多年前,在走廊上拦住她的那个女孩,也有一双沉着勇敢的双眼。
“你也是。”庄笙说。
她问过阮迪,为什么那么快就会想到联系自己。阮迪说,是直觉。
庄笙想,命运是一张巨大的网。有时铺开,有时折叠。过去现在,都在其间一览无遗。
……
从警局出来后,庄笙和温嘉告别。
“抱歉,”庄笙轻轻拥抱她,“你结婚,我不一定会去。新婚快乐。”
“算啦,你就是这样。以前的事,我也很抱歉。”
临走时,温嘉挥挥手,还像小时候那样。
温嘉离开后,庄笙才注意到陈屿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他捏着烟,但是始终没抽。
陈屿关上手机,站起身:“抗洪抢险结束了,武平要回来了。你还记得他吧?”
庄笙点了头:“你和他还有联系?”
“嗯,偶尔一起吃饭。他知道我家里的事,那几年……有时会来帮忙,”陈屿说,“对了,我一直想问你,高三那年夏天,你见过徐晓梦吗?”
当然。庄笙想。
她真的去A县找徐晓梦玩了。她们一起去乡下喂猪,去寺庙拜佛,还去水库游泳,躲着外公外婆半夜去田里看星星。庄笙从来没想过这么多好玩的事情。
她还记得自己歪着脑袋在草席上翻滚,听见徐晓梦喜不自禁的声音:“我真的、好开心,一点遗憾,都没有啦!今晚肯、肯定能做个好梦!”
“你不就是梦吗?”庄笙逗她。
徐晓梦与她嬉笑打闹,好像天然是个活泼开朗的性格。
庄笙出神地望着路边。雨早就停了,夜色晴朗,恰如当年。
陈屿还是那么耐心地等待她发呆。直到庄笙自己反应过来。
“你走了那么多地方,去过大马士革吗?”陈屿盯着她的眼睛问。
庄笙摇摇头:“还没有。”
她想陈屿为什么要问这个。但她好像知道原因。
陈屿却岔开了话:“那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庄笙答道:“不知道,可能还像以前一样,到处走走,寻找一些关于梦的灵感吧。你呢?”
“我也不知道,”陈屿似乎在思索,“可能再去看看徐晓梦,跟她说一声,然后找个地方流浪去吧。说来惭愧,以前书上读过的地方,我都没出发过。再不去怕来不及了。”
他被困在原地太久太久了,连勇气也消磨。
幸好,幸好在今天多了一分。
庄笙与他相视良久,想起前一天在徐晓梦墓前见过的鲜花,想起多年前的那场烟花,想起一切的一切。
她露出重逢以来最真切的笑容:“祝你好运。”
“谢谢,你也是。再会。”陈屿也笑。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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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