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两天基本上也只有陈没一个人在家里,算了,习惯了。
周六晚上的时候他爸回来过一次,陈没那时正打算去厨房里找点东西吃,一推开门,就和他爸面面相觑。
“爸你回来了啊。”陈没说。
他爸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陈没,有些惊讶:“腿怎么了?”
“运动会跑步的时候崴到脚了,过段时间就好了。”
“嗯,别耽误学习就好。”他爸转身去了主卧。
余留下陈没一个人在他房门口,陈没看着陈岑消瘦的背影,突然笑了。
或许离婚不失为一个好选择,毕竟他爸连声音都沙哑得厉害。
听到那些亲戚说他妈出轨的时候,陈没还是挺平静的。
林瑶确实好看,做菜又好吃,对他关怀备至,是个贤妻良母。也许这样的人,整天呆在家里也会腻的吧,至少,她离开之后过得比原来好很多。
但他没去问,毕竟他妈从小就说,偷听别人讲话不礼貌,听了就算了,也不好去问。
“那他们小孩怎么说?”
“不知道啊,俩人在打官司呢。”
“那也是够可怜的。”
陈没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日历。
还有三个月了。
“小朋友年级看起来不大啊,就来买烟?”看起来四十多岁的油腻小店老板调笑。
陈没面色如常:“帮我爸买的。”
老板听见这个回答十分失望地撇了撇嘴:“难怪。”
也许是扭到脚之后还那么拼命地跑步,医生说十天半个月能好的脚硬是拖到了一个半月之后,而且复查的时候医生还说可能有习惯性扭伤的可能。
陈没开始心疼自己命运多舛的jio了。
而这一个月里,不能说十分痛苦,只能说太难了。
每天上下学得打滴也没什么,等他摇着轮椅或者一蹦一蹦到食堂的时候,食堂的每一个窗口前都已经排满了人。
有的时候没排人,因为已经没菜了。
然后他就在一群学校对街原住民的带领下,开始每天溜去校外吃饭,看着日渐变少的zfb余额,他觉得这样不行。
所以等脚好了之后,他开始像原来一样,每天飞奔去食堂抢便宜又管饱的面条。
而且味道也不错。
所以每天最快空的也是这一盘。
吃完中饭,陈没摸了摸口袋里的烟,偷偷找了个没人的角落,拿出打火机。
转头就看见了同样来抽烟的别班同学。
他们各抽各的,也不说话。
那天风挺大的,一开始他没拿手挡风,烟差点没点起来,点起来之后风还是很大,估计他自己抽的连那根的一半都不到。
一根烟,风抽了一半,他自己抽了一半。
他一直低头盯着脚底下的草,草上停了只瓢虫,他拿脚尖踢踢它,它一动不动,和死了一样。
“出息。”不知道是和谁说的。
他抬头的时候,另一个抽烟的男的已经走了。他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熄了,也离开了那个角落,一并踩死了那只小瓢虫。
他去厕所里洗了把脸,漱了个口,给自己吃了颗薄荷糖,他以为这样就没事了。
毕竟今天风大,风身上带的烟味可能比他还大。
但是秦越还是一下子就闻出来了。
“拿出来。”
“?”
“拿出来。”
见陈没没有回答,他把手伸向了陈没的口袋,伸进去的那一刻,陈没抓住了他的手。
秦越面色不善,看了他一眼。
其实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抓抓你手,这样的理由你信吗。陈没在脑子里想。
“算了吧。”陈没垂眸,“你管不住我的。”
“学校里不允许抽烟,被发现要吃处分。”
“也不是没吃过。”
秦越哑口无言。
他就算是一心学习也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曾经听说同年级有个在学校抽烟的,被处分了,还是集会上通报批评的。
但也不是陈没吧。
那是什么处分。
他在实验中学的时候,只听说过学校处分过两次人,抽烟那次是高二的,还有一次是。
打架斗殴在那帮小混混之间很常见了。
实验中学附近也有这么一条街,但并没有这里这么其乐融融,也没有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说法,他反而觉得是截然相反的。街上的人都觉得隔壁学校的朱太好了,自己肯定比不上,于是自暴自弃,用兔子的话来说,一年里明明有大半的日子是晴天,但那条街上从来没有过阳光。
所以这么nb的学校也会有小混混也是不足为奇的。
被小混混叫做兔子的涂皖就是其中一个。
那天他眼睁睁看着兔子真的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一样,在那个小巷子里和一群人干架。
就他那小身板也能干架?但是一分钟后陈没就没法再质疑了。就他那小身板能把一个两米大汉过肩摔。
但多来几个就不行了,一群大汉的拳脚加上来,中间的小兔子还挺可怜的。
陈没大喊:“条子来了!”
那群人一下子四散逃开,擦着他的身子过去。
“他们被你耍了会记住你的。”涂皖喘着粗气,躺在地上,胸口起伏着。
“你还起得来吗?”陈没蹲在他面前
“那当然。”涂皖一个鲤鱼打挺,没站起身来,一屁股坐回了地上,“草,痛死爷了。”
但还是不紧不慢地在口袋里掏出了已经被挤压变形的烟盒和小卖部里一块钱一个的塑料打火机。
“来根不?”
“不来。”
“没意思。不过今天谢了啊。”涂皖附到他耳边说,“学校里可别提,我好不容易考上的重高。”
陈没比了个ok的手势:“大家都不容易。”
他们走出巷子时不巧下了点小雨,只有陈没带了伞,他把伞留给了兔子。
那天之后他和兔子的关系就越来越好,但也止于同学。
再在学校之外见到兔子,就是那家酒吧外了,其实也不是见到,只是在公交车上看景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的。
“喂,兔子,你在哪呢?”
“家里看电视。”他看见兔子拿出了手机接电话,“怎么了?”
“没事,就无聊。”
“就想浪费这几毛钱话费是吧?”公交车还在开着,窗户外再也看不见兔子的身影。
“是啊。”陈没笑道。
“出息。”兔子爽朗的声音从那头传来,“挂了,我男神出来了。”
兔子这个人其实不大靠谱但是有件事说对了,那伙人真来找他麻烦了。
他想避过的,他们说什么就应什么,忍一时海阔天空,退一步风平浪静。
“哟,陈没啊,林瑶儿子啊,你知道你妈是鸡吗?”
“可能你爸也不知道吧,她就爱把别人都蒙在鼓里。”
“从良?怎么可能啊这不就又和人搞上了吗?”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我****。
当第一拳挥过去的时候,陈没就没有退路了。
学过散打的和那群小混混还是有些许不一样的,他们只会莽,而陈没有策略有路数。
但很快就被逼上了兔子一般的境地,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得四十手了吧?他感觉肋骨被人踹了,两边。
幸好打了一半兔子也带人来了,暂时难舍难分。
“条子来了大哥!”
“滚nmd。”那个带头的小混混杀马特说。
“哩呜哩呜”警笛的声音。
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陈没原先还不觉得怎么样的,等到验伤之后才发现,这群小流氓还真有点水平,给他肋骨踹断三根。
他每天就躺在床上发霉,还只能面朝天花板,不能侧躺不能趴着,因为疼死。
然后他忍不住了。
他在家休息了一个月,就以不想耽误上课为理由回学校了,即使他妈再三阻拦。
“再这样我要长蘑菇了。”
“行吧那你小心。”林瑶拗不过他。
陈没一直想问问他妈,那些事是不是真的,但是一直没有那个勇气,怕得到肯定。
以前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过,心里有b数就不会去自取其辱,他爸不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既然知道了还娶了,那自然是爱得可以吧。
他爸爱得可以,也不妨碍他妈别有二心。
大概原本就是想消停一会儿,也只是想消停一会。
在家里装的贤妻良母总有翻车的时候,反正陈没不知道的时候,他妈已经出轨不止一个人了。
然而不知道的还有他爸陈岑,每天一吵早就习惯了,也没发觉什么异样。
等到他知道了,他已经对林瑶没话说了,他也早过了冲动的年纪,他们维系两个人的大概算是亲情吧。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要么等孩子高考完了我们离婚,要么现在就去。”林瑶平淡如水。
“好。”
但还是瞒陈没很久。
那天开始,爸妈不吵架了,相敬如宾。
陈没突然就不太习惯了,也意识到了什么。
然后他发现这对夫妻很有默契地在同一天搬出去了。
然后听说他没人照顾又在第二天回来了。
然后看到对方又立马走了。
走了就几乎没回来过。
他妈是要搬去自己住的地方,而他爸则说是去出差。
“你是个大人了,直接照顾好自己。”
然后他们两个人又开始对陈没的抚养权争吵不休。
所以当他爸和他坦白这些的时候,陈没十分平静,甚至有点想笑。
他庆幸自己不像秦越有个妹妹,那样爸妈离婚就俩小孩在家,也太孤立无援了。
又遗憾自己每个兄弟姐妹,那样爸妈离婚一人一个抱走,就没这么多事了。
“你们离婚之前没商量过这事?”
“……”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们离婚没商量过孩子的归属,陈没在他们心里也没什么分量。
惊奇地,陈没没什么反应。那天他和人打架,在警察局做笔录的时候看见兔子的家长来保释他,虽然他爸看着长得挺凶,但是和他不像父子像哥们。
而陈没,一向是有点怕陈岑的,在家里几乎连句话都不会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亲父子,却活像两个陌生人。
所以即使他身边也有他爸爸,也不如只他一个人。
不管林瑶做过什么,林瑶的姘头是个什么人,他都觉得跟林瑶比跟陈岑好。
不管平常对他多好,这两个大人倒是一个也没想起来他,离婚了瞒着,留他一个人待在家。
被处分那天他在学校出了把名,但他感觉很好。
因为被人注意到了。
那段时间整个城市被低气压笼罩,阴雨绵绵,唯有他被处分的那天,艳阳高照,还是夏天,可想而知有多热,连蝉都不叫了,阳光炙烤着大地,陈没在国旗台上低着头,百无聊赖地听着校长宣读处分,要被晒化了。
他忽然看见旁边有个有个人,正摇着轮椅慢悠悠地到方阵队伍最后。
好像是实验班那个姓秦的学霸,但之前好像也没见过他坐轮椅啊。
长得还真挺好看,像这种品学兼优的人,应该一辈子吃不了处分吧。他盯着那个身影看了许久,久到连要下台了都忘了,等底下一片哄笑时,才尴尬地从旁边的楼梯上下去。
同样,在三中感觉也很好,因为更多的人知道他了。
在这种地方,都是差生,连老师都对他青眼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