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了?”
晚上十点多,门卫大爷看着大伙走出来,笑呵呵的打招呼。
最近几乎每天都能加班到这个时间,大家都困的不行。
江叙白坐进驾驶座,感觉自己要疲劳驾驶了,拿着车钥匙插了几下没插进去。正好经过他旁边的顾沉舟看了几秒钟,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落下来,江叙白略显憔悴的脸露出来,他一身衣服也没了平日里的精致,都这样了嘴皮子却还是利索。
“怎么了顾队,不让下班啊?队员的私人休息时间不方便干涉吧。”
顾沉舟简直佩服了他的脑回路,他点了点江叙白的方向盘,嘲讽道:“你这样上路是想撞电线杆让交警大队的人来处理,还是想撞个人然后让我来处理?”
江叙白:……
“下来!”顾沉舟拉开车门冲江叙白发号施令。
江叙白也实在是困了,感觉脑子被烀住了,下意识的从车里下来。直到看见顾沉舟拿他的钥匙把车锁住才反应过来。
“你要干嘛?”
顾沉舟示意他跟上,拐了个弯停在了一排自行车前面。
什么意思?
江叙白眼睁睁的看着顾沉舟一气呵成的骑出了一辆自行车,往后座上拍了拍:“为了防止我们市局出个因为加班困死的员工,我亲自大发慈悲送您回去。”
“顾队爱心这么泛滥啊,那岂不是得送一整个专案组的人回去啊。”
顾沉舟无语片刻,盯着江叙白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你自己看看除了你,还有谁在天天加班的情况下自己开车来上班?”
江叙白思忖了一下,觉得自己不坐白不坐,然后老老实实地坐上了后座,报了个地址。
十点多的南宁市没什么人,只有路灯在后撤的景色中有规律的一盏盏照在他们身上,顾沉舟体力极好,带了个跟他差不多高的男性,骑的依旧很稳。
江叙白放空思想,迷迷糊糊地扭头看着顾沉舟的后背。
“你好像我哥啊……”
“什么?”顾沉舟不确定自己听没听清,想再问一遍,可惜江叙白没给他这个机会,顾沉舟感觉到自己后背上有人开始磕头,前几下江叙白还控制着自己赶快抬头,顾沉舟感受着江叙白抬头的速度越来越慢,直到最后磕了一下就在也没起来过。
额头的温度隔着T恤传到顾沉舟的后背上,他感觉到那一小块地方越来越热,甚至蔓延开来,散入他的身体、四肢。
“市局在哪,家就在哪!”“原谅新朋友一个小小的错误怎么样?”“顾队,我觉得我还可以加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所以顾队带我来是帮我?”“该减肥了啊顾队。”“不能只盯着‘现在’,得往‘过去’找。”……
他觉得,其实自己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江叙白。
“到了。”
车子停在江叙白家小区大门口,江叙白一激灵,抬起头看着顾沉舟的后背,有点想扇死刚刚那个睡得跟猪一样的自己……
事已至此尴尬也没用,江叙白下了车,活动一下有点麻的脚,看着顾沉舟。
毕竟刚刚才怼着人家后背睡了一路,他也没好意思再嘴贫:“上去坐坐吗?”
说完更想扇自己了……
“好。”
果然不出所料,顾沉舟拒……嗯?
江叙白怀疑自己到底睡得有多香,都做梦了。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带着顾沉舟站在自己家门口了。
江叙白家里收拾的挺干净的,简单大方到跟他吊儿郎当的外表不太符合。顾沉舟一直以为,这样一个人,家里估计也布置的骚了哄的。
“方便我随便转转吗?”
“……方便。”
江叙白拐进厨房,找了个杯子给顾沉舟倒水,看着客厅里溜达的顾沉舟,心里犯嘀咕。
这什么意思?领导视察?
“你这房子是买的还是租的?”顾沉舟逛着逛着突然问道。
“买的。”
“全款?”
“嗯。”
没别的意思,堂堂市局刑侦支队长只是有点羡慕了,他靠着市局那点死工资还在还贷款,是众多房奴中的一员。
人比人气死人。
顾沉舟说随便看看,其实也没有很随便,教养使然,他只是在客厅里转了几圈,一不小心撇到了没关的书房,视力极佳的他眼尖地看到了桌子上有一枚警徽,接着就收回了视线,也没放在心上,一个警察家里有警徽太正常了。
江叙白打了一路的盹,这会儿反而清醒了不少,心里那点尴尬也消化的差不多了,他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看着顾沉舟,好在顾沉舟也是个修为深厚的,一点也不局促,拿着江叙白倒的水喝了几口。
“水泥查的怎么样了?”
“确实跟城东的拆迁项目有很大关系,”江叙白把下午查到的东西汇报给顾沉舟:“只不过我现在想不通这批水泥犯了什么天条?明明只是停产停用就能解决,怎么能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
“这个案子当时办案人员都有谁?”
江叙白记忆力超出常人的好,文字性的东西他基本看一遍就能记住,听到顾沉舟这么问立刻报了一串名字出来。
他注意到,当他提到一个名字的时候,顾沉舟突然皱起了眉毛。
“郑明峰,这个人怎么了吗?”
“这是我师父,已经不在了。”顾沉舟停顿了几秒:“我师父这个人,只要有印象深刻的案子基本都跟我讲过,更何况这样一个悬而未决的案子,可是我从来没听说过。”
江叙白也沉默了,过了一会开口道:“我打算明天带着小羊去走访拆迁范围内的社区。”
“我跟你们一块。”
顾沉舟离开后,江叙白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拿着刚才顾沉舟看到的警徽摩挲着,陈旧的警徽上没有一丝灰尘,依旧闪闪发光。
隔天早上,除了顾沉舟、江叙白和苏漾,还出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许副队怎么也来了?”
许褚站在顾沉舟身后,冲江叙白招了招手:“我孤家寡人留在局里,你们顾队也不给我留点能打发时间的安排,空巢老人还不能出来找点事干吗……怎么,不欢迎我?”
江叙白真的很不懂以这位许副队的画风是怎么在古板的顾沉舟手底下活着的,不过想到那天冯姐说的话:“小顾刚开始的性格跟他很像。”
难以想象这样的顾沉舟是什么样的……
“那哪能啊,您来了,我们有如神助啊!”
许褚笑了,他实在是很喜欢他们队新来的这位帅小伙。
江叙白开车,来到了当初最早接触拆迁项目的“东岗新村”,下车前顾沉舟开口道:“十年前这个案子根本没查下去,咱们来是干嘛的心里有数吗?”
苏漾一拍大腿:“让十年前的真相重见天日——啊!”
“还重见天日呢,你当代包青天啊。”顾沉舟恨铁不成钢的怼了她后脑勺一把。
江叙白有些好笑的看着这边,许褚也笑着开口:“十年前那么多前辈哪个比我们差啊,这个案子搁置显然就不是能力问题。”
“所以我们今天只能打探点消息,不能打草惊蛇,”看着苏漾依旧有些迷茫的表情,江叙白补充了两句:“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懂?”
老规矩,几人先找到了街道办,一眼看中了一个看上去社恐十级的眼镜大叔赵卫东。
“您好我们是市局的,今天过来了解一下咱们这边的拆迁项目,您知道多少都可以说。”
赵卫东畏畏缩缩的看着气场十足的四人,犹豫着开口:“这拆迁都停了十年了,你们现在来问什么啊?”
“为什么是停了十年?”江叙白神经一动,敏锐捕捉到了他用的字眼是“停”了十年,也就是意味着这个项目曾经“开始”过。
赵卫东表情一僵,看样子想往回找补,又不知道怎么说。
“抓紧说,耽误了警方工作你负责吗?”顾沉舟瞬间明白了江叙白的意思,立刻开始配合:“如果被发现隐瞒或者说谎,后果可就不一定了。”
“没事,你放心讲,”许褚从善如流的唱红脸:“我们不会随随便便就冤枉谁的。”
“这个项目当时已经开始了,就从我们小区开始的,所有准备工作都结束了,对外只说是小区翻新,其实是建了安置区,当时我们小区的人都很配合,大家从拆迁房搬过来之后我才听说项目早就出问题了,说是水泥出问题了,我那时候才明白我们小区为什么要这样藏着掖着……”
几个人听到这眉头无一例外紧紧锁着。所以说当时在拆迁项目安全问题正在被调查时,建筑公司却在同一时间继续项目的进行。
“只有你们小区是这样吗?还有没有别的小区了?”许褚看着那位大叔抖着手扶眼镜。
“没有,这个我可以确定!当时只有我们小区在施工,其他小区一点动静都没有。”
“你们小区还有谁知道这些事?”
“……我们街道办的几个人知道……别的我不清楚,好像有几个住户也知道,不知道从哪里听说的。”
交代过赵卫东不许泄露问话内容,保持联络通畅后,几人准备出门,顾沉舟突然问了一句。
“之前有没有人问过你一样的问题。”
赵卫东瞳孔猛地一缩,脑门上瞬间冒出冷汗。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