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者裤腿上有一块已经干硬的灰色污渍,顾沉舟蹲下身,伸手蹭了一下。
“我刚才就想说,这里也有,”冯姐翻过了死者的上半身,肩膀前面也有一片同样的痕迹:“我看着像干了的水泥,具体得回去验了。”
江叙白从到了现场就没有说话,这会儿正好转到两人旁边,顾沉舟一抬头看到他,便顺口问了一嘴:“你有什么想法吗?”
江叙白微微一挑眉,随手指向尸体残缺的右臂。
“尸体没有右手,有几种可能性,死者曾经就没有右手,但看尸体胳膊上的断面很显然不是;凶手导致的生前截肢血管断端会有凝血块,很显然也没有,那基本就排除了生前缺失的可能性;死后环境因素导致缺失,冯姐,这具尸体大概死亡时间能估计吗?”
“……最近几天气温没有低于过35度,这种行况下尸体腐化到这种程度大概48-72小时,也就是两到三天,暂时没有找到尸体经过防腐手段的迹象,现阶段判断死者应该是死于前天或者昨天。”
“谢谢冯姐~”江叙白冲冯敬仪抛了个媚眼。
顾沉舟:“……”
“两到三天的时间,我不认为什么自然环境因素可以做到。那为什么这具尸体偏偏就是没有右手?我们换个方向,从凶手的角度出发,他是以什么心理留下或者藏起了死者的右手?或许是死者右手上有胎记、纹身一类的标志?又或许是死者用右手对凶手做了什么?总之这些都得确定死者身份之后才能知道了。”
“还有吗?”“没了。”
顾沉舟趁着低头微微皱眉,他今天白天刚看过江叙白曾经参与过的案子,他擅长犯罪心理侧写和街头情报搜集,能从“嫌疑人的习惯性动作”“证人的语气漏洞”中抓出关键线索,观察力极强,这样一个充满不确定性的现场,那么多没有挖掘出来的线索,他并不觉得江叙白只能看出这些甚至不需要多少经验,只要警校期间基础知识扎实都能说的上来的内容,他在遮掩什么?
“会开车吗?”顾沉舟突然抬头问,江叙白一愣。
“……会。”
顾沉舟干脆利索的扔给他一把车钥匙,伸手指了一下外面停着的公务车:“开车带着你冯姐和死者尸体回局里做尸检……”
江叙白还没反应过来,冯姐先伸出手冲顾沉舟后背上来了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谁让你给我跟尸体并一块的,会不会说话!”
顾沉舟笑着往后闪,双手合十冲冯敬仪求饶,这一幕落在江叙白眼里,突然就觉得刻板的顾沉舟突然多了一分“活气”。
“那我回去之后有什么任务吗?”
“你……去确认死者身份吧。”
江叙白一皱眉,刚要开口就被顾沉舟打断。
“2天内出结果,按流程汇报。”
这个人,怎么做到总是在他好不容易觉得他还不错的时候,精准的给自己的形象拍回谷底的啊?
“那个,顾队,我觉得我还可以去加查一下死者的社会关系……”
“不用,你完成好你自己的任务。”
冯敬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果断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现在的年轻人啊,火气太大。
“顾队,我认为你在办案期间,不让一个明明有能力有精力完成工作调查的手下去进行进一步的调查,这是一种人才资源上的浪费,确认好死者身份过后,走访一下死者的邻居、朋友、同事……这些事情非要多浪费一个人吗?”
顾沉舟听完嘴角一翘:“有能力?真的吗?那怎么一个这么多要素的现场你只能说出那点东西?”他说到这,上半身往江叙白那边靠了靠,正好高了三四公分的身高好像挡住了江叙白整个人。
江叙白眼眸微微缩了缩,绷紧了嘴唇,僵持了五秒钟果断拿着车钥匙转身。
“走了冯姐,我帮你搬。”
顾沉舟看着转身走远的江叙白,微微眯了眯眼,江叙白的态度就像浑身是刺的蜗牛,有人碰就要往回缩,回缩之后却又会被自己身上的刺扎疼。
一言不发的开出了一公里,冯敬仪打破了沉默:“小江啊,你是不是觉得顾队有点不近人情啊?”
江叙白不吱声,过了一会才回答道:“可能是有点吧。”
“你刚来,还不了解他,他乍一接触确实让人感觉很刻板,其实你认识他的时间久一点,你就能发现,其实他有时候还挺可爱的,大伙经常能吃到他买的早饭,什么事都是一个人大包大揽,有时候操心的跟个老妈子一样,只是面上看不出来。我们副队你今天还没见到,叫许褚,这两天出差了,他跟小顾是一起进来的,你有空可以去跟他接触接触,小顾刚开始的性格跟他很像,近几年才变成这样的。他今天这样可能是想看看你的能力……”
说话间已经快到了,江叙白注意到冯敬仪话中那个早几年,“不一样”的顾沉舟,他还挺好奇的。其实他今天没有生气,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现场给他带来的熟悉感,更不知道被突然拆穿的那一刻,该怎么面对。
那一刻他发现,他不敢面对顾沉舟的眼睛。
“大爷,您帮忙看看,这个叶子您认识是什么树上长的不?”
顾沉舟站在一个环卫工人身边,拿着一片紫色的叶子,这是他刚刚在现场捡到的,被粘在行李箱的轮子缝里,不是很显眼,但是比较新鲜,说明就是这两天粘上的,可他看了一圈,附近没有树长这种叶子。
“这是紫叶李啊,这边没有。”
“那您知道哪里有吗?”
“咱们市还真不多,城东那边的老居民区有,再有就是市政公园了。”
顾沉舟跟大爷点头道谢后回到现场,方圆一公里刚才被他转了一遍,没看到轮子印,不管是车轮还是箱子轮,说明凶手多半是拎着箱子抛尸的,也就是说,能把叶子粘到轮子缝里,很可能是在案发地附近。
他又想起了死者衣服上疑似水泥的东西,而城东老居民区这一段时间在搞拆迁……
而且,如果是拎着箱子的话,河边地面多为潮湿泥土、淤泥或水草覆盖的软质土,非常容易留下脚印,拎着这么重的箱子留下的脚印只会更深。
他摸出手机,给苏漾打了个电话。
“头儿,有事吗?”
“小羊啊,你摄像头放着让小周去查,你去一趟城东老居民区,看看哪里种了紫叶李,可能会是案发现场附近。”
苏漾两眼逐渐放光,被无穷无尽的视频折磨到萎靡不振的她反手把手中刚充好的速溶咖啡,塞给旁边同样双目无神的周宇航,周宇航还没来及感动,就听到自己的难姐难妹兴奋的声音:
“收到,头儿!保证完成任务!”
周宇航:……
抛弃同甘共苦的姐妹是可耻的!
冯敬仪的尸检结果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而距离报案时间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第二天早上几人开了个会。
“男性,年龄45-55岁,身高175-180厘米,生前体型偏瘦。胃内容物中检测出镇定剂“蓝精灵”,剂量超治疗量1.5倍,无明显挣扎痕迹,结合肝脏组织的药物代谢浓度推断,死者服药后约30分钟死亡,分尸行为发生在死后1-2小时内,尸块切面肌肉组织收缩程度、血液凝固状态符合该时间范围。死者身上的灰色污渍,确定是水泥。分尸工具为锋利的单刃刀具,尸块切面平整,边缘无锯齿痕;但右手的切割痕迹与其他尸块不同,切面更粗糙,且残留少量“氧化铝”粉末。这种材质常见于砂纸或金属打磨工具,推测凶手在分尸后额外用打磨工具处理了右手切面。”
“可是如果只是为了销毁什么证据,根本不用这么打磨啊,剁下来就好了啊。”苏漾听完有点不理解了。
“小姑娘措辞别这么暴力啊。”江叙白调笑着冲苏漾说着,被顾沉舟瞪了一眼。
“就算是想掩盖作案工具,”顾沉舟翻看着尸检报告开口:“也该每一处断面都处理,不会只处理这一处。”
“我倒不觉得他是想掩盖什么,对部分凶手而言,“打磨”这种精细化处理能进一步切断自己与受害者的关联,缓解因尸体残留带来的心理压力或恐惧。简单说,对这类凶手而言,未经处理的尸体断面,有血肉、骨骼形态,会强烈提醒他“这是一个人”“这是我做的”,而打磨后断面变得平整、无特征,能让他在心理上把尸体当成“无生命的物品”,从而减轻面对罪行的心理压力。所以我倾向于这个凶手留下了死者的右手,不然没道理只打磨了右手的缺口。”
会议室里一时间没人说话了,顾沉舟看着详细剖析凶手心理的江叙白——他莫名想到了前一天早上站在门口抽烟的他,在没人看到的地方,他身上突然就没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就像是心甘情愿的把自己沉在黑暗里,不渴求任何一丝光明。
“苏漾,城东老居民区那边怎么样?”
苏漾还在想江叙白刚刚说的那一段话,突然被喊到名字:“哦!我去看了一下,城东那边有一个老小区叫做……广福园,里面基本有绿化的地方都有紫叶李。”
“那个小区在不在拆迁范围里?”
“在!”
“苏漾、江叙白,你俩跟我去一趟。”
顾沉舟现阶段还装装的,后期就老实了[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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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