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 第4章 微光粼粼

周末的齐封街被秋阳裹得暖意融融，梧桐叶在风里轻轻晃动，筛下满地细碎的光影。

林苡挽着乔诗余的胳膊，慢悠悠地走在步行街的石板路上，手里拎着刚买的糖炒栗子，甜香混着街边桂树的香气，漫在空气里。

“慢点走，看路。”

乔诗余侧过头，伸手替林苡拂开落在额前的碎发，眼底满是疼惜。

前段时间林苡离职又熬夜赶项目，整个人瘦了一圈，眼下还有淡淡的青黑，乔诗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这才硬拉着她出来逛街散心。

林苡笑着晃了晃她的胳膊，把一颗热乎乎的栗子塞进她嘴里：“知道啦妈，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乔诗余嚼着栗子，眼神却不自觉地落在林苡的胳膊上——那里曾有大片狰狞的淤青，是高中那年留下的。

想到这里，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也沉了些：“这段时间在新公司还好吗？没受什么委屈吧？”

林苡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笑着点头：“挺好的呀，同事们都很照顾我，项目也顺利结束了，大家还夸我画得好呢。”

“那就好。”

乔诗余应了一声，却没再多说。

她没问季挽的事，可心里始终梗着一根刺。

两人走进一家饰品店，乔诗余拿起一对银质的小雏菊耳钉，递到林苡耳边比划着：

“这个适合你，显白。”

林苡对着镜子看了看，笑着点头：“挺好看的，就这个吧。”

就在店员包装耳钉的时候，林苡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店门口，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店门口站着的人，正是季挽。

她今天没穿职场上的西装，换了一件米白色的针织衫，搭配一条浅灰色的阔腿裤，长发松松地挽在脑后，露出纤细的脖颈和线条柔和的下颌线，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凌厉，多了些温柔的烟火气。

她手里拎着一个纸袋，似乎是刚买完东西，正低头看着手机，神情专注。

“怎么了？”

乔诗余察觉到林苡的不对劲，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当看到季挽的那一刻，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林苡的手也紧了紧。

林苡的心跳有些快，她下意识地想上前打招呼，却被乔诗余一把拉住了。

“别过去。”乔诗余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敌意。

“妈，”林苡转过头，看着她，“都过去这么多年了，那只是个误会。”

“误会？”

乔诗余冷笑一声，眼底泛起一丝怒意，“当年你胳膊上的淤青半个月都没消，额角还缝了两针，躺在床上疼得睡不着觉，学校里所有人都说，是季挽打的你！她要是真对你好，为什么不解释？为什么让你受那种委屈？”

林苡的心头一紧，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了上来。

那是高二的深秋，一个雾蒙蒙的下午。

林苡因为拒绝了学校里一个alpha的告白，被对方带着两个跟班堵在了教学楼后的小巷里。

那个alpha正是易感期，脾气暴躁得很，几句话不对就动了手。

林苡是个omega，力气远不如alpha，只能抱着头蜷缩在地上，任由她们拳打脚踢。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被打得昏过去的时候，季挽冲了进来。

季挽那时候是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顶尖，还是校篮球队的队长，身手利落。

她看到被欺负的林苡，想都没想就冲了上去，和那三个alpha扭打在一起。

季挽虽然厉害，但对方人多势众，又没什么顾忌，很快就占了上风。

林苡记得很清楚，季挽为了护着她，后背被人踹了好几脚，胳膊也被抓伤了，渗出的血染红了校服袖子。

可她还是死死地挡在自己身前，直到教导主任听到动静赶过来，那三个alpha才仓皇逃走。

那天，林苡的额角破了，胳膊和腿上全是淤青，疼得站都站不稳。

季挽也好不到哪里去，后背的伤口渗着血，脸色苍白得吓人。

可当教导主任问起事情的经过时，那三个alpha却颠倒黑白，说季挽因为看不惯林苡，故意找她们麻烦，还动手打了林苡。

而季挽，只是咬着唇，一言不发。

她没有解释，没有辩解，任由所有人误会她。

林苡那时候又疼又怕，加上季挽平时总是冷冰冰的，不爱说话，她也不知道该怎么为季挽辩解。

结果这件事最后就不了了之，季挽被记了一次过，而林苡，也成了全校同学议论的对象——大家都觉得，她是被季挽欺负了，却不敢说。

乔诗余那时候接到学校的电话，赶到医院看到林苡的样子，心疼得直掉眼泪。

从那以后，她就对季挽充满了敌意，觉得是季挽害了林苡，哪怕后来林苡多次解释，说季挽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乔诗余也始终不肯相信。

“妈，当年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林苡看着乔诗余，语气急切地说，“季挽是为了救我才和她们打架的，她自己也受了很重的伤，她没有打我，那些伤都是那三个alpha打的。”

“她救你？”

乔诗余挑眉，语气里满是质疑，“那她为什么不解释？如果她真的是无辜的，为什么要默认所有人的误会？小苡，你就是太单纯了，容易被人骗。”

林苡还想再说什么，店门口的季挽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抬起头，目光正好和林苡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的瞬间，季挽的眼神愣了一下，随即微微柔和下来，朝着林苡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收起手机，拎着纸袋，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真巧，你们也在这里。”

季挽的声音温柔，目光落在林苡身上，带着关切，“身体好些了吗？上次听你说有点咳嗽。”

林苡点点头，刚要说话，就被乔诗余抢先了一步。

“季小姐倒是清闲，周末还有空出来逛街。”

乔诗余的语气带着明显的疏离和敌意，眼神冷冷地看着季挽，“不像我们，只是普通人家，只能趁着周末出来买点东西。”

季挽的目光落在乔诗余身上，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语气依旧平静：“乔阿姨，好久不见。”

“不敢当季总的问候。”

乔诗余冷笑一声，挽着林苡的胳膊紧了紧，“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季总了，林苡，我们走。”

说完，乔诗余就拉着林苡往外走。

林苡回头看了一眼季挽，对方站在原地，手里还拎着那个纸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底似乎带着一丝无奈和失落。

“乔妈妈，你别这样对她，”林苡被乔诗余拉着走出很远，才忍不住开口，“当年的事，真的是误会。”

“误会？”

乔诗余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苡，眼眶有些红，“你忘了你当年有多疼吗？额角缝针的时候，你哭得撕心裂肺，说再也不想去学校了。我看着你身上的伤，心里像被刀割一样。林苡，那些伤痛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一句误会就能一笔勾销的。”

林苡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她当然记得，记得那种无助和恐惧，记得季挽挡在她身前的背影，记得季挽后背渗出的血。

“可季挽也受伤了，”林苡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为了护着我，后背被踹得青一块紫一块，胳膊也被抓伤了，她只是不想让我担心，才没让我看。她不解释，是因为那三个alpha的家长找了关系，说如果她敢辩解，就加倍报复我。她宁愿自己被误会，也不想让我再受伤害。”

这些话，是林苡后来才知道的。

高三那年，季挽因为要出国，提前办理了休学。

临走前，她找到了林苡，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季挽说，那三个alpha的家长都是学校的赞助商，势力很大。

如果她执意辩解，那些人肯定会找林苡的麻烦。

她宁愿自己被误会，被记过，也不想让林苡再经历一次那样的伤害。

季挽还说，她其实早就注意到林苡了。

看到她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教室里画画，看到她被欺负时的无助，心里就很难受。

她只是想保护她，没有别的意思。

那天，季挽把一枚小小的向日葵胸针送给了林苡，说：“你就像向日葵一样，应该永远向着阳光。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要害怕，要勇敢一点。”

林苡把那枚胸针一直戴在身上，戴了很多年。

“这些事，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乔诗余看着林苡，语气里带着一丝惊讶和动容。

她一直以为季挽是个冷漠无情、恃强凌弱的人，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挽挽不让我说，”林苡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她说不想让你担心，也不想因为她，让你心里不舒服。”

乔诗余沉默了，她看着林苡，心里五味杂陈。

这么多年，她一直错怪了季挽，还对她那么不客气，想想真是不应该。

她想起当年去学校看林苡的时候，确实看到季挽的胳膊上有抓伤，后背也似乎有些不对劲，但那时候她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根本没多想，只以为是季挽打架时不小心弄伤的。

“我们……要不要去找她？”

乔诗余犹豫了一下，轻声说。

她心里很愧疚，觉得应该跟季挽道个歉。

林苡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乔诗余点点头，伸手替林苡擦掉脸上的泪痕：“是妈妈不好，当年没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错怪了她。”

两人沿着步行街往回走，四处寻找季挽的身影。

就在快要走到刚才那家饰品店的时候，林苡看到了季挽——她正站在路边的长椅旁，低头看着什么，神情有些落寞。

“季挽！”林苡朝着她喊了一声。

季挽抬起头，看到她们，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你们怎么回来了？”

林苡拉着乔诗余快步走过去，看着季挽，语气带着歉意：“季挽，对不起，我妈她……”

“对不起，季挽。”

乔诗余打断了林苡的话，看着季挽，眼神里满是愧疚，“这么多年，我一直错怪你了，还对你那么不客气，你别往心里去。”

季挽愣住了，似乎没想到乔诗余会突然向她道歉。

她反应过来，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地说：“没关系，都过去这么久了。”

“我知道了当年的事情，”乔诗余看着季挽，认真地说，“林苡都告诉我了，谢谢你当年救了她，还为了她，宁愿自己被误会。是我太冲动了，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对你抱有敌意，真的很抱歉。”

季挽的眼底泛起一丝暖意，她看着乔诗余，笑了笑：“都过去了，不重要了。只要林苡没事就好。”

看着季挽云淡风轻的样子，乔诗余心里的愧疚更甚了。

她知道，当年的误会对季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可季挽却一句抱怨的话都没有。

“以后，我不会再误会你了，”乔诗余看着季挽，语气真诚地说，“你对林苡的好，我都看在眼里。以后，你要是不嫌弃，就常来家里吃饭，我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季挽的笑容更深了些：“谢谢阿姨，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

林苡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困扰了她们这么多年的误会，终于解开了。

“对了，你买的是什么呀？”

林苡注意到季挽手里的纸袋，好奇地问。

季挽愣了一下，随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纸袋递给林苡：“给你买的。上次听你午休的时候和同事说想吃城南那家的桂花糕，正好今天路过，就给你买了点。”

林苡接过纸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她最喜欢吃的桂花糕，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甜糯的口感带着桂花的清香，瞬间填满了整个味蕾。

“太好吃了！”林苡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季挽，“谢谢你，季挽。”

“喜欢就好。”

季挽看着她，眼底满是温柔。

乔诗余看着两人之间温馨的氛围，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知道，从今天起，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既然遇到了，不如我们一起去吃午饭吧？”

乔诗余提议道，“我知道附近有家不错的私房菜，味道很好，我们去尝尝。”

林苡和季挽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好啊。”

三人并肩走在阳光下，乔诗余拉着林苡的手，偶尔和季挽聊几句家常，气氛温馨而融洽。

秋日的阳光洒在她们身上，暖融融的，像一幅温柔的画。

林苡看着身边的两人，心里充满了幸福。

她知道，曾经的阴霾已经散去，未来的日子里，有妈妈的疼爱，有季挽的守护，一定会充满阳光和温暖。

而季挽看着身边笑容灿烂的林苡，眼底满是宠溺。

她知道，她的女孩，终于在阳光下自由地绽放，而她，会一直守护在她身边，陪她看遍世间所有的美好。

雾散了，星亮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