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告白 第2章 误解

苏雨教授的讲座那天，陈川提前二十分钟就到了礼堂。他选了个靠中间的位置，既能清楚看到讲台，又不会太显眼。

林夏作为志愿者，正在前台帮忙分发资料。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偶尔抬头望向门口，似乎在寻找什么。当她的目光与陈川相遇时，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陈川感到心跳漏了一拍。

讲座开始前五分钟，一个长发女生走到陈川旁边的空位：“请问这里有人吗？”

“没有，请坐。”陈川往旁边挪了挪，给女生让出空间。

“你是哲学系的陈川，对吧？”女生坐下后问道，“我看过你在校报上发表的文章，关于存在主义和现代人精神困境的，写得真好。”

陈川有些意外：“谢谢。你是...”

“李薇，艺术史专业的。”女生微笑着伸出手，“我和林夏一起上过苏雨教授的课。”

正说着，讲座开始了。苏雨教授走上讲台，她是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说话声音柔和却很有力量。陈川本想专心听讲，但旁边的李薇时不时低声评论，让他有些分心。

中场休息时，林夏走过来，递给陈川一瓶水。

“累了吗？”她轻声问，眼神却瞥向一旁的李薇。

“还好，讲座很精彩。”陈川接过水，“谢谢你。”

李薇插话道：“林夏，没想到你认识陈川。我们刚才还在讨论他的文章呢。”

林夏的笑容有些勉强：“是啊，真巧。对了，下半场要开始了，我得回后台帮忙了。”

看着林夏离开的背影，陈川感到一丝不安。下半场的讲座，他几乎没听进去什么。

讲座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陈川等在门口，想和林夏说几句话，却看见她和李薇站在一起说话。李薇说了什么，林夏的脸色明显变得不太好看。

“林夏。”陈川走上前去。

林夏转过头，勉强笑了笑：“讲座怎么样？”

“很有启发。”陈川说，“一起去吃晚饭吗？”

李薇插话：“正好我也饿了，不介意多加一个人吧？”

陈川看了看林夏，发现她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

“实际上，”林夏深吸一口气，“我还有点工作要收尾，可能去不了了。你们去吧。”

说完，她转身就走。陈川想追上去，却被李薇拉住了手臂。

“让她冷静一下吧，”李薇说，“林夏有时候就是这样，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陈川轻轻挣脱她的手：“对不起，我想我还是...”

他没说完就朝林夏离开的方向追去。在礼堂后门，他看到了正准备下楼的林夏。

“林夏，等等！”

她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怎么了？”陈川走到她面前，“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林夏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我只是...突然有点不舒服。”

“是因为李薇吗？”

林夏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她是不是很优秀？长得漂亮，家世好，对艺术的理解也很深刻。”

陈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什么：“你是在吃醋吗？”

“当然不是！”林夏立刻否认，但泛红的脸颊出卖了她。

陈川忍不住笑了：“我和她只是刚认识。而且，她再优秀又怎么样？她不是你。”

林夏怔怔地看着他。

“走吧，”陈川轻轻拉起她的手，“我知道校外新开了家面馆，听说很不错。”

秋夜的风已经带着凉意，但交握的手心却温暖如春。他们沿着校园的小径慢慢走着，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

“对不起，”林夏轻声说，“我是不是太幼稚了？”

“不会，”陈川握紧她的手，“反而觉得...很可爱。”

林夏的脸更红了，幸好夜色掩盖了她的羞涩。

面馆很小，但很干净。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看到他们进来，会意地笑了笑，引他们到靠窗的安静位置。

“这里的牛肉面是招牌，”陈川看着菜单，“要试试吗？”

林夏点头：“好啊。”

等待上菜的时候，陈川注意到林夏一直在揉右手手腕。

“手怎么了？”

“今天搬资料时不小心扭了一下，没事的。”

陈川轻轻握住她的手腕，仔细查看。他的触碰让林夏心跳加速。

“有点肿了，”陈川皱眉，“回去后用冰敷一下。”

林夏看着他专注的神情，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一刻，她确定自己喜欢这个细心温柔的男生，喜欢他蹙眉时的样子，喜欢他低沉的声音，喜欢他握住她手时的温度。

面来了，热气腾腾。陈川细心地把自己的面分了一些给林夏：“你太瘦了，多吃点。”

他们边吃边聊，从童年趣事到未来梦想。林夏说起她爷爷，那位教她画画的老人；陈川则谈起他来自的小城，和那里的大海。

“暑假时，我可以带你去看看我家乡的海，”陈川说，“夜晚的海面像是撒满了星星。”

“听起来很美。”林夏微笑着，“我也能带你去我爷爷曾经写生的地方，那里的日出很美。”

走出面馆时，夜已深了。星星在夜空中闪烁，一轮弯月挂在树梢。

送林夏回宿舍的路上，他们经过图书馆。那扇熟悉的窗在夜色中透出温暖的灯光。

“要进去看看吗？”陈川问。

林夏惊讶：“这么晚了，图书馆还开着？”

“我知道有个侧门通常不会锁。”

他们悄悄溜进图书馆，三楼阅览区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几盏夜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他们常坐的位置还保持着白天的样子，几本书散落在桌上。

陈川拉着林夏走到那扇窗前。夜空中的月亮正好挂在窗框中央，像是精心设计的画面。

“闭上眼睛，”陈川轻声说，“有样东西要给你。”

林夏顺从地闭上眼睛。她感觉到陈川轻轻将一条细链戴在她的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微微一颤。

“可以睁开了。”

林夏低头看去，那是一条精致的银色项链，吊坠是一个小小的画架造型，上面镶嵌着淡蓝色的宝石。

“这是...”

“生日快乐，”陈川温柔地说，“虽然还有一周，但我等不及了。”

林夏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的生日？”

陈川指了指她放在桌上的学生证：“上次在图书馆，不小心看到的。喜欢吗？”

林夏抚摸着吊坠，眼眶湿润了：“很喜欢，谢谢你。”

月光下，他们的影子渐渐靠近。陈川轻轻捧起她的脸，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温柔的吻。

“做我女朋友好吗，林夏？”

她没有回答，只是踮起脚尖，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一切尽在不言中。

窗外，秋风拂过梧桐树，叶片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场沉默的告白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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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的几周，校园里的秋意更浓了。银杏大道上铺满了金黄的叶子，踩上去沙沙作响。林夏和陈川成了校园里一道熟悉的风景——一起在图书馆学习，在食堂共进午餐，在黄昏的操场上散步。

然而，平静的校园生活下，暗流涌动。

一个周二的下午，林夏在画室准备她的期末作品——一组以“记忆”为主题的油画。这时，李薇推门走了进来。

“林夏，能和你谈谈吗？”

林夏放下画笔，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吗？”

李薇关上门，靠在墙上：“我知道你和陈川在交往。但你觉得你们真的合适吗？”

林夏皱眉：“这是什么意思？”

“陈川是个很优秀的人，哲学系的才子，未来的学术新星。而你呢？一个默默无闻的美术系学生。”李薇的语气带着挑衅，“你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林夏握紧了手中的画笔：“这不关你的事。”

“也许吧，”李薇耸耸肩，“但我只是好意提醒你。陈川已经被保送研究生了，他的导师是我父亲的老朋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未来已经规划好了，而你，不在那个规划中。”

林夏感到一阵心痛，但她强装镇定：“我相信陈川有能力决定自己的未来。”

李薇冷笑一声：“真是天真。好吧，既然你不听劝，那就等着看吧。”

李薇离开后，林夏再也无法集中精力作画。她收拾好东西，提前离开了画室。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林夏思绪纷乱。她知道陈川确实很优秀，是哲学系的明星学生，而自己只是个普通的美术生。李薇的话虽然难听，但并非全无道理。

那天晚上与陈川一起吃晚饭时，林夏显得心不在焉。

“怎么了？”陈川关切地问，“今天在画室不顺利吗？”

林夏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有点累。”

陈川握住她的手：“如果有什么烦恼，可以告诉我。”

林夏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总是充满智慧和温柔的眼睛。她多么想相信，他们可以一直这样走下去。

“陈川，”她轻声问，“你对未来有什么规划？”

陈川有些意外：“怎么突然问这个？”

“只是好奇。”

陈川思考了一会儿：“我打算继续读研，然后可能留校任教，或者从事写作。怎么了？”

“那...你的规划里，有我吗？”

陈川愣住了，随即明白了什么：“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是李薇？”

林夏低下头，默认了。

陈川叹了口气：“林夏，听着，我的未来规划里当然有你。事实上...”他顿了顿，“我本来想等你生日那天再告诉你的，我已经申请了跨学科研究项目，主题是‘艺术与哲学的交融’，我希望你能做我的艺术顾问。”

林夏惊讶地抬起头：“真的？”

“当然，”陈川微笑，“我连提案都写好了。你的《窗边的光影》系列是我灵感的重要来源。”

林夏感到眼眶发热，所有的疑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不，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陈川认真地说，“林夏，我选择你，不是因为偶然，而是因为我看到了你作品中的灵魂，而后又爱上了那个创造出那些作品的你。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选择，不是一时冲动。”

林夏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但这次是幸福的泪水。

“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她擦掉眼泪，“我的期末作品，是以你为灵感的系列油画，名字就叫《沉默的告白》。”

陈川的眼睛亮了：“我很期待看到它。”

那个晚上，他们在图书馆待到很晚。陈川修改他的研究提案，林夏完善她的油画草图。偶尔目光相遇，相视一笑，然后又各自沉浸在工作中。

闭馆铃声响起时，陈川送林夏回宿舍。在宿舍楼下，他轻轻吻了她的额头。

“周末我父母要来学校，”陈川说，“他们想见见你。”

林夏顿时紧张起来：“你父母？为什么想见我？”

“因为我经常提起你啊。”陈川笑着看她紧张的样子，“别担心，他们会喜欢你的。”

林夏深吸一口气：“好吧，我会准备的。”

回到宿舍，林夏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晓晓，后者立刻炸开了锅。

“见家长？！你们才交往不到两个月啊！这是要定下来的节奏吗？”

林夏倒在床上：“我好紧张。该穿什么？该说什么？万一他们不喜欢我怎么办？”

李晓晓坐在她床边：“听着，林夏，你是个优秀的女孩，任何人都会喜欢你的。做你自己就好。”

林夏叹了口气，心里却无法平静。她知道陈川来自一个书香门第，父亲是知名学者，母亲是钢琴老师。而她自己，父母只是普通的中学教师，虽然家庭和睦幸福，但与陈川家相比，总觉得有些差距。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一直在为周末的见面做准备。她特意去买了新衣服，练习礼仪，甚至还恶补了一些哲学和艺术史的知识。

陈川察觉到她的紧张，试图安抚她：“真的不用这么紧张，我父母很随和的。”

“对你当然随和，对我就不一定了。”林夏叹气。

周五下午，林夏在画室完善她的期末作品。这是一组四幅油画，以四季为线索，描绘了图书馆那扇窗的不同景致。春日的嫩绿，夏日的浓荫，秋日的金黄，冬日的素净。每一幅中都有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一个在窗边看书的年轻人。

“画得真好。”一个温和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林夏转身，看见一位气质优雅的中年女性站在门口。她认出这是苏雨教授。

“苏教授！”林夏连忙起身。

苏雨走近细看画作：“这组作品比之前的更加成熟了。情感表达很细腻，特别是光影的处理，很有感觉。”

“谢谢教授。”

苏雨看着画中那个模糊的身影：“我猜，这不仅仅是对景写生吧？”

林夏脸红了：“是的，是...一个特别的人。”

苏雨微笑：“艺术最动人的地方，就在于它能表达那些难以言说的情感。继续画吧，我很期待成品。”

教授离开后，林夏感到一阵鼓舞。连苏教授都认可她的作品，这让她对周末的见面多了几分信心。

然而，命运总是喜欢开玩笑。周六早上，林夏接到家里的电话，她的祖母突发疾病住院了。林夏立刻决定回家一趟。

她给陈川发了短信，解释了情况，并表示抱歉不能见他父母了。陈川很快回复，关心她祖母的状况，并说要陪她一起回去。林夏婉拒了，她不想麻烦他，而且这次回家情况不明，她不知道要在家里待多久。

回家的火车上，林夏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心里五味杂陈。她担心祖母的病情，又为错过与陈川父母的见面而感到遗憾。更让她不安的是，陈川的短信越来越少，回复得也越来越简短。

在家乡的医院里，林夏守候在祖母的病床前。老人得的是急性肺炎，但经过治疗已经稳定下来。林夏稍微松了口气，这才有精力查看手机。陈川已经一整天没有消息了。

她拨通了他的电话，但无人接听。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第三天，祖母的病情好转，可以出院了。林夏决定提前回校，给陈川一个惊喜。然而，当她推开宿舍门时，迎接她的是李晓晓担忧的表情。

“林夏，你终于回来了。”李晓晓欲言又止，“有件事...你得知道。”

“什么事？”林夏的心沉了下去。

李晓晓拿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的页面。置顶的帖子标题醒目：“哲学系才子陈川与艺术史系花李薇确认恋情，双方家长已见面！”

林夏感到一阵眩晕，几乎站不稳。帖子下面还有照片，是陈川和李薇以及双方家长在校园里的合影，看起来其乐融融。

“这不可能...”林夏喃喃道，“一定是误会。”

“我打听过了，”李晓晓小心翼翼地说，“陈川的父亲和李薇的父亲是大学同学，两家确实有交情。他们周末确实见面了，但具体是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

林夏坐在床上，感到心如刀绞。她想起陈川曾经的承诺，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她试图联系陈川，但他的手机一直关机。无奈之下，她决定直接去哲学系的教学楼找他。

秋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林夏没有打伞，任由雨水打湿她的头发和衣服。在哲学系大楼前，她终于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陈川正从大楼里走出来，旁边是李薇，两人共撑一把伞。

三人迎面相遇，气氛瞬间凝固。

“林夏？”陈川惊讶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夏看着他们共撑的伞，心如刀割：“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

陈川急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林夏的声音颤抖着，“你说你父母要来，结果是和她父母见面？你说你的未来里有我，结果转眼就和别人在一起？”

李薇插话道：“林夏，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我在和陈川说话！”林夏罕见地提高了音量。

陈川深吸一口气：“林夏，听我解释。我父母确实来了，但他们和李薇父母见面是早就安排好的家庭聚会。我本想拒绝，但...”

“但什么？”

“但我父亲和李薇父亲有业务往来，我无法推脱。”陈川的语气中带着无奈，“我本想告诉你，但你说你祖母病了，我不想让你为我的事烦心。”

林夏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眼神中找出谎言的痕迹，但她只看到了真诚和痛苦。

“那论坛上的帖子呢？说你们确认恋情了？”

李薇叹了口气：“那是我朋友误会了发的帖子，我已经申请删除了。对不起，造成这样的误会。”

雨越下越大，三人都湿透了。陈川脱下外套，想给林夏披上，但她后退了一步。

“我需要时间冷静一下。”林夏轻声说，然后转身跑开了。

“林夏！”陈川想追上去，但被李薇拉住了。

“让她静一静吧，”李薇说，“现在解释什么她都听不进去的。”

陈川看着林夏消失在雨中的背影，感到一阵心痛。

回到宿舍的林夏，发起了高烧。李晓晓照顾了她一整夜，不断更换她额上的湿毛巾。

“何必这样折磨自己呢？”李晓晓心疼地说。

林夏闭着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我以为我找到了懂我的人，原来只是一场梦。”

病中，林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又回到了图书馆，坐在那个靠窗的位置，对面是陈川。他抬起头，对她微笑，然后递给她一本画册。但当她接过画册时，陈川的身影突然消散了，像烟雾一样消失在阳光中。

她惊醒过来，窗外天已蒙蒙亮。发烧已经退了，但心里的痛却丝毫未减。

接下来的几天，林夏把自己完全投入到绘画中。她的期末作品《沉默的告白》进入了最后阶段。她用更加浓烈的色彩，更加大胆的笔触，表达着内心的情感波动。

陈川每天都给她发短信解释，打电话，但她一概不接不回。他甚至在宿舍楼下等她，但她总是绕道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