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自恋 第5章 第五章

教室因为她的这一回答彻底失了秩序，闹腾起来。

“我的天哪……这**是在调戏老师吗？”

“传言果然是真的，男女通吃，好恶心。”

“怎么有这种人啊？这节课上老师多照顾她，又给她卷子又鼓励她，她就这样让老师下不了台……”

“真他么看透这**了，亏我刚刚还对她有所改观，果然本性难移……恶心死我了！”

“她是见人就骚吗？一点B数都没有，以前家里有矿乱来就算了，现在爹都进监狱了，还一点长劲都没有，绝了啊！”

白梨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也没敢落座。她头朝下，盯着课本上密密麻麻的方块字，没吭声。

语文老师年纪轻，还没结婚，执教到现在从没见过这种场面，一时没缓过来。

教室的吵闹声越来越大。语文老师红着脸，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稍稍平复。作为老师，她必须要维持秩序了。

“安静！”语文老师拍了拍桌子。

一中的学生都还算听老师话，见老师发了火，都纷纷闭上嘴，教室又重新恢复了原先的安静。

“白梨，你站到后面去！”这是语文老师第一次在教书时受到如此挑衅，脸颊被气得泛红，声音也带着恼意。

白梨埋着头，一声不吭走出座位，沿着走道一步一步向教室后面走去。

路过许安琪的位置时，白梨以为自己又会收到什么冷嘲热讽，结果这次，许安琪意外地沉默，只是在白梨经过时，狠狠瞪了白梨一眼。

白梨一直走到教室走道尽头，转过身，身后是大块的黑板，黑板上还有些粉笔涂鸦。白梨也不顾校服会不会蹭上粉笔灰，背贴上黑板，站得还算直。

语文老师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她提高声音，对着教室后方严肃道：“白梨，老师希望你能好好反思一下。不要把教室当成娱乐场所，你作为一个学生，要给老师最起码的尊重，以前不听课就算了，现在还顶撞老师，越来越不像话了,之前就一直给班级的平均分拖后腿……”

“……回去写2000字检讨，明天上课前交给我。”这段训斥以一份检讨作为结束。

白梨一直安安静静地、顺从地听着。

等语文老师说完了，白梨干脆地答了声：“好。”

语文老师看着白梨这副样子，残存的火气又上来了几分。

但到底没发作，课堂还要继续。语文老师没再理她，抓起课本继续剩下的教学计划。

白梨就这么在教室后面站了一节课。

不时有人转过头，对她投来或怪异、或嘲弄、或幸灾乐祸的眼神。白梨感到自己被剖开了，前16年虚度又丑陋的光阴被摆了出来，陈列在众人的审视中，告诉观赏者们她从前的活法有多荒唐。

这感觉，对她来说耻辱又新鲜。

语文课很快结束，白梨又重新回到了位置上。

高中的上午一共五节课，接下来还有一节英语课、一节物理课、两节数学课。基本上每个老师都对白梨的回归感到惊讶，而当老师提问时，不嫌事儿大的同学们就开始起哄——“白梨想回答！”“让白梨试试吧！”“白梨肯定会做！”

老师们又正好对她穿着打扮上的改变感到惊奇，也就顺应起哄声，点了白梨起来回答问题。

背诵《离骚》的奇迹没有再现。

白梨一题也答不出。

宋轻好像消失了一般，任由她在全班面前出丑。教室里时不时听见对她的哄笑和奚落，许安琪也在她身后低低地笑。

两个支线任务也毫无进展。

这个宋轻……

白梨深深吸气，却又无可奈何。

她回答不出问题，有的老师不多追究，却也有老师借题发挥。数学老师不喜欢她的态度，又让她罚了一节课的站。

家里破产前，就从没有老师敢大声对她讲话，连教导主任和她说话时都是温声细语的。像今天这般被公然挑刺、批评、罚站，还是头一回。

她很清楚，这是她从前肆意妄为时所透支的。

现在，要连本带利，统统偿还。

白梨的手指捏紧了肥大的校服袖口，想起从前的荒唐，想起现在的处境，想起语文课开始时被赞美的雀跃。

不管之前她做得有糟糕，今后的人生，她想好好活。

她恋上了背完《离骚》后被赞美的那份小开心，有些滋味尝过就放不下了，她还想要更多的赞美，更多的认可，她想要像通关目标里所说的那样，走向人生巅峰。

可她没有资源，没有后台，没有能力，没有朋友。

白梨面前只有一条路——

“宋轻，我们谈谈。”

.

上午的五节课结束后，大半的人流涌向饭堂，快点吃完饭还能回寝睡个美美的午觉，以应对下午的学习重担。

还有少部分学生咀嚼着饭团、饼干亦或是面包，留在教室里刷题做笔记，稍后累了便趴桌补觉。

高压的学习环境下，压力需要出口。

拥挤的食堂里一簇人会闲聊、回寝后室友之间会闲聊、还有些社团和学生组织中午搞活动的聚在一起闲聊，就连教室里学累了学霸们也会低声说点闲话，再加上串寝的串班的……

一条足够新鲜、足够劲爆的消息，一个中午便能传遍学校。

“破产的白大小姐白梨回学校了，打扮得跟个乖学生一样，头发都弄直弄黑了，特别能装。结果一上课，原形毕露，啥也不会，还在课上公然调戏语文老师，骚得不行，被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都喊起来罚站了……”

——这是最开始的版本。

可传言传着传着，经过多次的加工渲染，以及不同方式的夸张处理，到最后，已经传得面目全非。

“白梨因为破产受了刺激，精神不太正常，在语文课上对语文老师公然表白，纠缠不休，后面还骚扰数学老师……”

——这是后来的版本。

越刺激的，就越吸引人，也更使人相信。

白梨的形象就这么在一个中午被刷新了。

.

这些传闻并没有影响到白梨。

白梨早早地去食堂打了饭，外包带出来，然后在校园偏僻的角落里找了个没人的亭子，坐了下来。

为什么宋轻要帮她背《离骚》？

为什么后面又不帮了，任由她在其他课上出丑？

白梨开始还有些困惑，后来稍稍一想，便想通了。

宋轻在示威。

白梨早已亮出了她的筹码——她点破宋轻玩家的身份。如果通关失败，这个女人会被抹杀。

白梨以为自己胜券在握，能凭借这条规则牢牢抓住宋轻这张牌。

可事与愿违。

宋轻用一上午的时间告诉她，没有这个女人的帮助，她一无所有、一事难成。

她需要宋轻。

她们彼此需要。

“我们谈谈吧。”白梨打开餐盒，开了口。

“谈什么？”这个足足消失了四节课的女人终于出来回应了。

白梨斟酌着用词，用一种认真的、诚恳的、商量的口吻说道：“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你想要通关副本，我也想达到所谓的人生巅峰，但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白梨还不太习惯这种说话方式，说得有些别扭。

“好，但有条件。”宋轻冷冷地回应，全然不像一个被游戏规则拿捏着摆布的弱势方。

“什么条件？”白梨的声音紧了紧。

宋轻用一种漫不经心的缓慢的速度开始讲条件，每一个字音都发得清晰：“所有的主线任务，我都可以帮你完成，其他的考试、面试、重要决策……我都能做出最优解，我能让你的人生达到你所能达到的最理想高度。但只要是在进行主线任务的期间，你必须给我身体控制权；同时，我每天需要额外一小时的身体控制权。”

白梨很喜欢这个清清冷冷的声音。

尤其喜欢这个声音说起长句子时的味道。

不自觉地，白梨跟着这个女人的节奏和步调陷了进去。

帮她考试、面试……

她以后不用再为那些竞争烦恼……

她可以让自己的人生达到她所能达到的最理想高度……

看起来很美好的图景。

白梨勾起小拇指的指甲，狠狠在自己的掌心掐了一把，她轻轻地抽气，然后快速清醒过来。

如果什么都是这个女人帮她做，那这到底是白梨的人生，还是宋轻的人生？

她自己的人生，她想自己来走。

白梨一字一字地说道：“我不同意。这是我的人生，不是你的。我想自己参加考试、自己决定我人生的走向。”

宋轻冷淡地反问道：“那今天的语文课算什么？”

“语文课？”白梨没明白。

宋轻说：“语文课上，你跟本没有背诵《离骚》的能力，是我代替你通过了背书的测试，你收到的那些赞美本该是属于我的，但你不是照样很开心吗？”

白梨舔了舔嘴唇。

这个叫宋轻的女人，思维太厉害，几乎无懈可击。

但只是几乎。

三月的太阳暖洋洋的，不会太热，亭子里还偶尔有风吹进来，白梨难得专注，手中的午饭一点未动。闭上眼，温暖又轻盈的风掠过脸颊，她抱着饭盒的手指紧了紧。

片刻后，白梨睁开眼，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笑得张扬又放肆。

“你说我没有能力，那宋轻，你听好了——”

“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既替余以蕙纕兮……虽体解吾犹未变兮，岂余心之可惩？”

白梨用自己的记忆，背完了《离骚》在高中语文中的选段部分。

完完整整，一字不差。

这是她在只听了两遍、连原文章都没见过、且对文言文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完全靠记发音所背诵下来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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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