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无声 第18章 第十八章

很快来了两个城主府穿着的守卫，将众人驱散，周桁才得以见到地上那具尸体。

“看身形，这是个孩子吧？”周桁问道。

“确实像个孩子，只是今日没听说有孩子丢了的。”南荀脸色十分难看，眉毛都要拧在一起了，说：“如此痛苦的死法，这孩子恐怕糟了不少罪。”

周桁眼睛盯着尸体，说：“那孩子衣着看起来不像是穷苦人家的，身上的泥污也不是新沾上的，恐怕是前些日子丢的孩子。”

远处携手走过来一男一女，看样子是对夫妻。

他们视线一直锁定在那个孩子身上，待走近了，突然大哭着扑在尸体身上：“儿啊！我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啊！”

这二人皆是眼眶红肿，发丝凌乱，衣裳看起来不便宜，却不知几日没换过了。

“让开让开！别妨碍城主府办事！”那两个守卫拿着长刀威胁夫妻二人，声称要将尸体带到义庄。夫妻二人哪里肯，死死护着孩子不放。

眼看守卫拔刀威胁，谢暄拦住他们问道：“是范城主亲自下的令吗？”

其中一个守卫是昨日跟着去城主陵墓的，见过他们城主对着人家点头哈腰，于是也不敢怠慢，说道：“谢公子好！小的刘卓。这点小事怎好打扰城主大人，是小的们自作主张，这尸体放在这也不是个事儿，根据小五统领说的，该及时送去义庄才是。”

南荀睨着眸子问道：“小五统领？他不是叛逃了吗？范如美还没下缉拿令吗？”

刘卓为难道：“这......上头的事小的不甚清楚，不过既然没有命令，一切照旧就是。”

转头对刘卓说：“既然范城主不知情，还请大人网开一面，让这对夫妻带着孩子回家吧。对了，劳烦通报范城主，我们有些事需要向小六确认，若是方便，我们午后便去。”说罢朝二人作揖行了一礼。

刘卓心中乐开了花，还是头一次有人叫他大人，想也不想，满口应下。

周桁安抚着夫妻俩，让他们将孩子带回家等着，他们稍后就到。

二人离去时，旁边那个稍微年少点的守卫一脸不解地看着刘卓，“刘哥，咱们就这么放那孩子走了？五哥回来……”

刘卓拍了拍他的头教训道：“要么说你是个没眼力见的东西，也就我不嫌弃你，五哥五哥叫得这么亲，人家飞黄腾达怎么不带你呢？”

这二人走远之后，周桁对二人点点头，前往那对夫妻家。

“许氏夫妻就住在青石大街东边，离这里不远，尸体被丢在这里不知是不是巧合。”三人一边走，周桁一边说着刚刚了解到的情况。

南荀：“会是小五做的吗？”

周桁摇摇头，“难说。我觉得，他有帮手。范城主昨日还非常气愤地说小五偷了他的钱财，说掘地三尺也要将小五抓住，今日就没了动静。他表现得爱财如命，却迟迟不下缉拿令，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

没一会儿三人来到许家，许家围了不少人，有左邻右舍，还有几个人脸色不比许氏夫妻好，是其他失踪孩童的父母。

许夫人一直抱着孩子无声地掉着眼泪，许同撑起身来接客：“多谢公子为我夫妻二人解围。”

周桁回了一礼，不等他向众人表明来意，那群孩子的母亲便如抓着救命稻草般围了上来：“公子救救我儿！”

“公子能在城主面前说上话，还请公子发发慈悲，帮我们找找孩子啊！”

“……”

众人一句接着一句，周桁正不知如何是好，谢暄开口泼了一盆冷水：“照目前的情况看，结果是注定的。”

一句话让在场的众人鸦雀无声，直到有人小声啜泣，哽咽说道：“看许家孩子这样，我心里也是作了准备的。只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得让孩子回家呀！”

这一句话惹得几位母亲失声痛哭，周桁问道：“孩子是如何走丢的，还请各位尽量说得详细一些。”

许夫人缓下劲儿来，回忆当晚的情景。

当天晚上，许氏夫妻在自家院中逗孩子，后来来个跛脚的老乞丐，叫着讨点吃的。

小孩子总是心善，许夫人便顺着儿子的意思给那老者拿了两块干粮。那老乞丐腿脚不方便，拄着根拐杖也走的不甚稳当，许同便扶着他将他送出家门。

可转身一看，院中空无一人，以为妻子带着孩子回屋了，可进门却撞见往外走的妻子，不见孩子。

“我丈夫将那老者送出门，成林想吃糕饼，我回屋给他拿，他懂事听话从不乱走，我也没多想。可等我回来，他就不见了！”许夫人说着又抽泣起来。

其他几家大概都是这样，一转眼孩子就不见了。

孩子不是同一天丢的，南荀依次记下了各自丢孩子的具体时间，地点，以及周围有什么特征明显的人。

若要查清，还是要亲自走访街坊邻居，一点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范如美虽然无能，但是洛西城宵禁是祖上留下来的规矩，这他倒是一直遵守，对城内宵禁抓的很严。那个跛脚的老乞丐，或许是个突破口。”南荀对这洛西城的规矩摸得很清楚。

周桁：“行乞的老者？行乞都在白天行人多的时候，晚间行乞，确实可疑。”

三人分工，南荀询问街上住户关于老者的事情，谢暄去城主府看小六的恢复情况，周桁则回客栈。

三人一大早离开客栈，快接近晌午还没回去。

昨日刚答应陪同陈生去医馆，今日三人皆没了踪影，于礼不合，总得回去知会一声。

周桁刚回到客栈，陈生从房间探出头来，一把将周桁拉进房间。

“今早城主府的人过来，我魂都吓没了，还以为来抓我的，掌柜的说他们贴了缉拿令就走了。”陈生还是疑神疑鬼不放心，这半日就没敢出房门。

周桁拿出画像：“我在楼下看到了，他们在找小五。”

这缉拿令下得，黄花菜都凉了。

周桁不好意思道：“抱歉啊陈兄，昨日答应陪同你去医馆看腿，今日被耽搁，差点要失约了。”

陈生摆摆手：“没关系，等这风口过了我自己去也好。今日客堂吵吵嚷嚷的，这是怎么了？”

周桁将事情简单说了，陈生大惊：“六岁小儿？这城中一共丢了八个孩子，如今发现一个，却是尸体，这是挑衅吗？”

周桁摇摇头：“我们怀疑跟小五炼制走尸有关。”

陈生：“这有什么关系？孩子能做什么？”

“今早发现的孩子，七窍流血，爆体而亡，死状相当惨烈。谢暄在那个孩子身上，找到了与城外陵墓尸体的相通之处。”

周桁举起自己的右手，“那个孩子，身上也有灵力的痕迹。不排除城中有些散修，但是小五懂得控制走尸，定然不是常人，我们首要怀疑的当然是小五。”

陈生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

青石大街很近，时间还早，周桁直接将陈生带到医馆。幸运的是，陈生的腿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开了几副药，再针灸推拿，便觉得好多了。

郎中一边按着陈生的腿，一边叮嘱道：“明后两日再来针灸，便好的差不多了，只是这伤耽搁了最佳治疗时机，难免要落下病根。要记得不能劳累，不能贪凉，更要小心风寒湿气不能淋雨，不然老了有你受的。前两天有个跛脚的乞丐，他那就是年轻时候不听劝留下的旧伤，如今……”

周桁一听，赶忙问道：“您见过那个跛脚的乞丐？”

郎中眼睛抬都没抬，说：“跛脚的乞丐太多了，我说的未必是你找的。”

周桁摸了摸腰间，那是谢暄的荷包，咬咬牙，心说以后会还的，便将银钱一股脑儿地倒在桌上，说：“先生辛苦，我先将看病钱给了。”

郎中收起扎在陈生腿上的银针，擦了擦手，拨了拨银子，分成两拨，拿走一半：“这是看病钱。”

又从另一堆里拿走了一片银叶子：“消息就值这么多了。那是个上了年纪的乞丐，拄着根木棍，前两天来看过脚，说是年少时留下的伤。我见他衣着破烂，料想他也没钱看诊，没打算收钱。可他居然拿出了两片金叶子，说只要我将他的脚治好，他还有两片，都给我。”

陈生穿好鞋袜，问道：“那你给他治好了吗？”

那郎中叹了口气：“便是华佗再世，也不能完全治好几十年前留下的伤啊！”

一个乞丐，能拿出这么多钱显然不寻常。周桁将陈生送回客栈，南荀刚好回来。

“有消息了！”南荀急喝一口茶，大喘着气说：“我先是在青石大街循着人问，后来听说那乞丐住在城东，可我去走了一趟，那里的人却说他已经有几日没回去了！”

周桁将自己得到的消息跟南荀对了一遍。

那乞丐自称老奎，在这城里有一段时间了，综合各方消息，可以确定他是在丢孩子的前两天来到的洛西城。

许成林失踪那晚，是他来到洛西城的第六天，而在许成林之前，已经有三个孩子陆续失踪，如今老奎不见踪影，一定不是巧合。

“洛西城宵禁查得严，说不定有见过老奎的，还是得通过范城主往下查。”周桁理了理袖子，“我们去与谢暄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