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镜 第1章 五仙入镜，各收戾恶官

天鹭极乐仙地，无尘无垢，无悲无苦。

这里的光是柔和的，风带着甜甜的气息，就连时光的流逝都显得懒散而缓慢。亿万年来，此地生灵安居乐业，唯有欢愉，不知愁为何物。

——神女神殿——

天鹭神女端坐于莲台之上，眉宇间沾染着从未有过的凝重。

“冥川镇守神使失守，使得结界出现裂缝。恶、恨、贪、欲、情，五道戾恶官，被不知名力量引动冲破封印。特召五仙家前来，造福众生，渡怨除恶。”

冥川戾恶官，乃是天地初开时便被分离镇压的负面情感。它们本身并无实体，面由心生，便化作了人形。戾恶官可怕之处在于无限放大生灵内心阴暗，最终吸食情感，蚕食灵智，令其化作只剩空壳的傀儡，若任其肆虐，危险至极。

“它们已遁入下界‘尘镜’。神女继续道，“尘镜生灵情感繁杂，正是它们最佳的温床与食粮。若放任不管，不出百年，尘镜将化为炼狱，戾恶壮大，生灵涂炭。”

叶梵（五仙家之首）道：“既如此，我等当下界，将其尽数诛灭，神魂俱散！”

“诛灭易，根难除。戾恶源于心念，心念不绝，即便打散，千万年后仍会重新凝聚。”神女目光扫过五仙家：“吾欲将五道戾恶暂时设下禁制封在尘镜，延缓其肆虐。禁制并非长久之计，须尔等五人，各择其一，亲入尘镜寻其化身，引导渡化。”

神女指尖灵光流转，凝聚出五枚闪烁着黑、紫、绿、黄、红的印记，分别代表一种戾恶。

“唯有源头净澈，怨气方能真正消散。此乃大功德，亦是大劫难。’

五仙家郑重道：“尔等不辱使命。”

【尘镜】【凉城】

——暮春——

城中街道中心，有一座古朴繁华的酒楼，名为婳楼。

关于婳楼，这背后还有一段炸裂的故事。

据说在百年前，这楼本名为迎春楼，是一位江南人进城赶考改的名字。听到这里，你可能会想，进城赶考改成酒楼名字干嘛？闲的啊？不不不！大错特错！

众所不周知，那时世道乱的一塌糊涂。皇帝老儿昏庸无道，夜夜笙歌。文人上书被吊死在房梁，武将上奏被诛九族。宫内乱，宫外更乱，内有皇帝老儿拿权装B，外有蛮不讲理的穷刁民闹街，这谁受得了？

都说乱世出英雄，这不？就蹦哒出个不知死活的大傻子还要进城赶考。用脚趾头都能想到，那皇帝老儿连自家门口的文才都不多看一眼，更别提什么千里送鹅毛的江南人了，在皇帝老儿眼里，他连个鹅毛渣都不是。

打击来的太快，七次考试被故意划名，他也是彻底看透了这世道，憋了一肚子恶火。他能找谁？找那缩在乌龟壳子里的老皇帝？有理也说不清。弄不好还缺个七大姑，少个八大姨的。

好在老天爷眼不瞎，这皇帝老儿十分宠爱十七公主宋婳，都说有啥爹就有啥样的孩子，宋婳虽贵为公主，但品行不端，名声也极差，逛男宿，毒打驸马，骑马溜乞丐，缺德带冒烟儿的事儿都让她做了。

直到那天遇到了那个江南人，公主说是一见钟情，当晚就要立他为驸马。情不情的谁也不知道，就知道后来，老皇帝出门打猎的时候，看到酒楼牌匾上的人头傻眼了，“迎春”两个字上面写了个大大的“婳”字。

这能说明什么？说明那江南人不是孬种呗！这个酒楼就是这么被改的名字。

死过人的空楼易生戾气，而这戾气最能招来邪祟，久而久之，这里就变成了戾恶的盘踞之地。

楼内一片混沌之气，只听得见嬉戏打闹声、劝酒声和娇笑声混杂在一起，至于里面的真实景象，一点也看不真切。

门外，一位明黄衣衫蝎尾辫、面带白色微笑面具的少年正热情地招呼着来往的客人。

“王哥哥，您可算来了，情姑娘都想您许久了呢！”

“张员外，今儿个有新到的葡萄酒，特地给您留着呢！”

黄衣少年声音清亮，动作灵活如燕。

一位体态丰腴的华贵妇人摇着团扇走近，他眼睛一亮，像是淘到了什么宝贝，蹦跳着上前，一把环过妇人的腰，仰着脸，声音腻的人恶心：

“姐姐，您今天这身打扮可真美！远远瞧着，我还以为是哪位仙子下凡了呢。”

那妇人年近四十，老褶子堆了一脸，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和赞美弄得掩口笑了起来：“哎哟，你这小嘴抹了蜜不成？我都这把岁数了，还仙子呢！”

“瞧瞧，姐姐又在胡说了！”黄衣少年凑得更近，“姐姐您是风姿依旧，面若桃花！我瞧着，可比那些青涩的小丫头有韵味多了！”

那妇人被他哄得心花怒放，嗔怪地拍了他一下，由他引着，笑吟吟地走进了那扇喧嚣的大门。

酒楼二楼，系在窗口的铃铛叮当作响，凭栏处，黑衣少年同样戴着微笑面具，冷眼瞧着楼下的一幕。

“贪食的蠢货，就知道捡那些边角料。”

一旁的紫衣少年没接话，注意力全在身前一位眼神空洞、面色灰败的男子身上。

男子痴痴呆呆，任由紫衣少年将手掌按在天灵盖上，丝丝缕缕的黑气从男子七窍抽出，没入紫衣少年的掌心。那男子的生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败下去，皮肤渐渐失去光泽。

三楼向来神密，数个雅间门窗紧闭，唯有压抑的喘息与断断续续的娇嗔从中渗出，盘踞在楼层之上。

五道白色身影，如同破浊清光，悄无声息地降落在婳楼门前那片喧嚣混乱之地。

南酩（第二仙家）一步踏出，目光扫过面前这栋污秽的建筑：“好一个藏污纳垢，孽障横行之地。”

黄衣少年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过身，镇定道：“诸位仙家，这不过是图个生计的地方，连这点活路都不肯给吗？”

南酩：“给，怎么不给？”

南酩抬手掷出一枚金环，那金环一为十，十为三，再合一，瞬间化作一道金光直扑黄衣少年。少年慌忙躲闪，金环如影随形，趁其松缓之时，猛地套上了他的脖颈收紧。

“啊！”

少年发出一声惨叫，倒在地上不断翻滚挣扎。

南酩转头对余下四人道：“诸位，欲官，我就先带走了。”

四人互相对视一眼，化作四道白影掠入楼中。

方才还喧闹不止的大堂此刻一片死寂，桌椅翻倒，一片狼藉，更可怕的是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数十具尸体，准确来说，那已经称不上尸体了，而是彻底失去血肉的森森白骨。

“哟，这是哪位客官啊？这么没有礼貌！”

慵懒的声音自二楼传来。四人抬头，只见一位紫衣少年斜倚在栏杆上。

姜凌（第三仙家）轻笑道：“本君曾在仙书古籍上得知，这恶、恨、贪、欲，四戾恶最喜欢缠在一起，看来是真的啊。”他抬眼望向楼上，“恨官，对不对？”

“哼！”

紫衣少年懒得跟他废话，身形如纸般飘下二楼，五指成爪直取姜凌面门。

有些人之所以不慌不忙，不惊不躲，是因为他早有准备。

姜凌甩袖飞出一道银光，一根银针精准地刺入紫衣少年胸口。

紫衣少年攻击的动作一怔，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姜凌：“还有两层，其余的，应该都在上面。”

其余三人踏入二楼，一股浓重腥臭的黑气扑面而来！那味道怎么说呢？就像臭水沟里的腥鱼掺杂着腐烂的果蔬。任他们仙家之体，一时也难以接受。

叶梵捂住鼻子：“你们两个，去找你们负责的戾恶。这恶官，我慢慢与他周旋。”

楚元毅看着那翻涌的黑气，提醒道：“恶官戾气最重，不好对付，多加小心。”

叶梵“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刚上三楼，又一股异香钻入了鼻腔。与楼下的腥臭味相比，倒没那么恶心，但也没好到哪去。房间里的声响，比在楼下时听到的要清晰得多，也更加不堪入耳。

林宿（第四仙家）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这些家伙，真够恶心的！吸食**也就罢了，非要搞出这副腔调。”

面对这场景，谁不恶心？其实楚元毅也是如此，只是在强忍不适。

楚元毅：“谁先进？”

林宿立刻后退半步，隐隐觉得楚元毅这家伙准没憋好屁，斩钉截铁道：“那等恶心场景，我可不想长针眼！要去你去。”

楚元毅目光转向林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偏偏说出的话让林宿炸锅：“三哥，你好歹也是位列第三的仙家，修为高深，此刻不该做个表率，打个头阵吗？我实在有些好奇，你去年评上的那个‘仙家典范’……究竟是怎么落到你头上的？你该不会是……偷来的吧？”

“老五！”

此话一出，林宿果然上了当。

他脸色涨红道，“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怀疑我的实力！”

楚元毅：“既然实力毋庸置疑，那你为何不进去打个样，让我学习一下？”

“你……”

林宿被他噎得无语，看着楚元毅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股邪火涌上头顶，梗着脖子道，“去就去！我什么妖邪魔怪没见过，还怕这点场面？！”

说罢，他像是要证明着什么，气势汹汹地走到雕花木门前，深吸一口气，抬腿狠狠一脚——

“砰！”

房门被粗暴地踹开。

里面的景象不堪入目。林宿只是看了一眼，耳根瞬间红透，语无伦次：“啊！太……太不要脸了啊！我靠……简直伤风败俗啊！”

楚元毅始终相信一句话，那就是：万事不要慌！只要稍稍等一会儿，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三！”

“二！”

“一！”

“该出来了！”

果不其然，只见林宿黑着一张脸，肩上扛着一位昏迷不醒的绿薄衣少年走了出来，对等在门口的楚元毅得意道：“瞧见没？实力！”

楚元毅轻笑一声：“我的呢？没顺手一起扛出来？”

林宿气的差点跳起来：“楚元毅！你占便宜没够是吧？你没长手啊！自己进去拎！真当我是给你打下手的了？”

楚元毅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林宿的肩膀：“辛苦了！”

林宿哼了一声，脸色稍缓，但还是不忘提条件：“哼，现在说这些还早！等任务了结，极乐最好的酒，你给我整两坛来，这事才算完！”

“那是自然。”

林宿这才满意地又哼了一声，扛着那绿衣少年，身形一晃，消失在楼梯口。

待林宿离去，楚元毅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渐渐敛去。目光投向门户大开的雅间。

情官，最难缠的一位了……

关于他的一切，全是问号。

楚元毅踏入房门，门内并非他想象中的奢靡景象，没有缭绕的熏香，没有柔软的锦毯，一切都显得那么普通。

不过眨眼功夫，眼前景象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