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酒厂的摸鱼实录 第30章 第 30 章

我的吉他是云杉木做的，净重约5千克，加上吉他包和配件可能有6千克。

对我这个仰卧起坐只能做30个的运动废材而言很重，所以一般我不喜欢背出门。

今天是不得不背出来，我已经在后悔了。

我走在商店林立的街道上，天色将晚，月亮在天际亮出一点轮廓，许多商铺的卷帘门已经紧闭，街道上已经没有几个人影，北风卷席落叶，显得很萧条。

沿着商店街走了一会，眼前就出现了我此行的目的地，幽深的街巷，昏暗的路灯，身形模糊的男男女女形状亲密地靠在一起，看起来像是三流爱情电影的开场。

谁能想到刚才夕阳还如开的正艳的玫瑰，顷刻之间雨从天而降，雨水阻隔了视线，我在一片模糊中拉住了面前小酒馆的木质把手，推开了门。

与低调的门头相比，酒馆内布置的极有情调，桌椅都不是什么名品但装饰考究，昏暗的光线是最好的保护，映照得每个人都神色迷离，但离让人想直接在这里发生点什么差点距离。

直面吧台，身着白衬衣黑马甲的高挑男酒保已经展现出了非常有感染力的笑容，露出八颗牙齿：“你来啦。”

……我应该是第一次来这里吧？

心里这么想，但我轻车熟路地坐在了他面前，一点不见外：“先来杯啤酒吧。”

男酒保的态度仿佛我是天天来这家店消费的熟客，他从冰箱里取一瓶冰镇的健力士，沿着杯壁缓缓倒入黑啤，他倒酒的技术很娴熟，绵密的泡沫浮出杯面一指厚，像是爆浆蛋糕上的奶油。

让人很想舔一口。

我就这么做了，虽然形状和口感都和奶油相似，但是它有独特的、属于黑啤的苦涩。

这家酒吧是我前几天无意间发现的，就在公司和公寓那条路的岔道上，往里头走几百米的位置。

我在网上搜了下，风评不错，最重要的是，每天晚上十点后就可以自行上台表演。

乐队不是老板组的，而是附近的居民和客人自己熟悉之后组成的，人多的时候台子都要站不下，人少的时候堪堪可以组成一个四人的乐队。

今天算人少的。

我一口气喝干了黑啤，从吉他包里抱出吉他，挂在脖子上，顺便请酒保帮我保管一下私人物品。

我站上酒馆中央的舞台，另一个抱着贝斯的小哥很友善地笑了笑给我让出了最中间的c位。

这个舞台很朴素，脚下的木质地板已经有点起皮，仔细看有很明显的修补痕迹，没有五光十色的灯光，没有对摇滚乐痴迷的观众，也没有默契而专业的乐队成员。

但一切都刚刚好。

我闭上眼睛，手腕用力，用手指去拨弦——“嘣”。

波浪状的平行线，奏出熟悉的旋律，风声送来一段连贯而有节奏的背景音乐，我随着张狂宣泄而出的曲调摇晃头脑。

耳朵、眼睛、嘴巴，五官全都在震动，我没有扎头发，能感到发丝随着我夸张的动作在空中飞扬，滑过脸颊时仿佛能听见划破空气的风声。

糟糕糟糕糟糕，酒精充分激发了我的兴致，我现在非常兴奋，肾上腺素飙升，身体轻飘飘地，仿佛可以像在月球上一样不受重力影响，不用费力就飞跃起来。

一曲终了，我的眼前从一片混沌变得清晰，刚才有多沉醉，现在就有多迷茫。

出现在我视线中的一个熟悉的人，他穿着浅灰色的运动衫，外衣是淡而暗的藏蓝色，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黑色的长裤和运动鞋，如果出现在大学校园也完全不违和，是会让人思考该叫他学长还是学弟的样子。

对，一定是是我太兴奋，才产生了幻觉！

我用力闭上了眼，在心里默数三秒，猛地撑开眼皮。

不是幻觉。

对方见我发现了他，露出一如既往的温润笑容，然后他抬了抬手，叫我：“薰。”

我回想自己现在的样子，穿着到大腿中间的格子短裙，铆钉漆皮的长筒皮靴，极其紧身的朋克风黑白背心，裙子上装饰的金属链围起来可绕店面半圈。

卷发在激烈的表演后变得乱七八糟，用了半盒高光的闪亮鼻梁和像是加班十天没睡觉的小烟熏妆。

是走在涩谷街头会被辣妹们投以敬仰眼神的程度。

要不还是辞职吧，这个公司我真是混不下去了。

我成熟稳重端庄的职场成功女性形象，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我动作僵硬地走下台阶回到吧台边上，无视酒保小哥喋喋不休赞叹我厉害的话，接过他递来的黄黄绿绿的鸡尾酒，仰头喝干。

然后撞进了一双眼睛，澄澈得像是雨后的晴空，不见一丝阴云，见到这样的天气，向日葵一定会很高兴吧。

是绿川光。

我吓了一跳，差点把酒都呛出来，我捂住嘴巴一阵咳嗽，“咳咳咳……”

“没事吧，薰？”绿川的手掌随着呼吸，很有节奏地轻拍我的脊背，

我很不习惯地缩起脖子，他的手掌很烫，隔着一层轻薄涤纶材质的背心，仿佛隔靴搔痒，还不如直接挨着我的背。

“我没事，不小心呛了一下。”我用余光悄悄探测了一下他的表情。

毫无异常。

明明下午在超市还阻止我买辣味薯片的，但对于我半夜偷偷跑出来喝酒却没表示不认同。

小绿，很会嘛。

作为单身二十多年的孤狼，我不是完全不听取别人的意见，但那也要分场合的，在酒吧让一个想喝酒的人不喝酒，是一种霸道且不近人情的行为。

与人相处最难的就是把握交往的程度，绿川会在一些无足轻重的小事上劝阻我，但在我想做的事上却不会阻拦，真是深刻地捕捉到了我的想法。

“真是没想到啊，”绿川明亮的猫眼直溜溜地盯着我，“薰原来会弹吉他啊。”

我有不好的预感，为了避免做出影响酒馆经营的过激反应，我准备拉住他到二楼去单独聊聊。

我把吉他托付给酒保小哥，点了两杯玛格丽特，顺手递给绿川一杯，然后我拉着他外衣袖子走向黑乎乎的楼梯。

刚才我在舞台上出尽风头，下台后也有不少热爱八卦的客人一直看着我，见此情景他们像是一群只会咩咩叫的小绵羊，开始接连喝彩起来。

我抓着绿川马不停蹄逃离了现场。

平时酒馆二楼也是会营业的，但今天因为下雨，客人很少，二楼只有我和绿川两个人。

我推开二楼阳台的门，门外是一小块阳台，摆着三张圆桌，半人高的镂空铁艺栏杆外挂着看不出种类的绿植。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如连接天地的丝线，将万物笼罩上如烟雾般的朦胧，月光蒙着一层薄纱，余辉洒在积蓄了雨水的地面，反射出柔柔的蟾光。

下过雨后的微风有清新的泥土味，送着如春日天空漂浮柳絮的雨丝，落在头顶的遮雨棚上，像奏着一直悦耳动人的曲。

我在沙发上坐下，绿川坐在我的对面。

我先发制人：“小绿，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我出门的时候，你应该还在家里吧？”

绿川搔了搔脸颊，露出像是不好意思的笑：“其实我在公寓门口就看见了你了。”

我睁大眼睛。

那我偷偷摸摸地像做贼一样，和绿川推拉三百个回合脑内小剧场岂不是白费功夫。

“因为我晚上有锻炼的习惯，晚上看见薰偷偷……”他停顿一下，重新斟酌了语言：“一个人出门的时候，有点担心就跟上了。”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晚了而且天气预报说今晚会下雨，所以担心你会淋雨而已。”他慌张地摆手示意我不要多想。

我对这种人最没有办法，在对方温柔地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的时候，我好像只能一步步后退。

毕竟这么可爱的猫咪，怎么忍心让他受伤嘛。

“我也不是在生气” 我叹了口气，苦恼地说：“本来不想我这个样子被认识的人发现的。”

“什么样子？”绿川不解地反问。

绿川睁大眼睛，在昏暗的夜晚像是两只闪亮的灯泡，看见他笑的时候，我的情绪就如同看见两个月的萌宠幼崽，总是充满了令我震惊的“母性”光辉。

“虽然和平时不一样，但我我觉得很好看。”

他很认真地打量着我今晚的装扮，像是艺术家在鉴赏一件置于艺术殿堂的珍宝，绝不带一丝敷衍或者是客套的情绪。

如果是在恋爱攻略游戏里，我的头顶一定浮现了出一连串的“好感 10”、“好感 10”。

“头发……晚饭时还是黑色的。”他扯了扯自己的短发，好奇地问我。

“是一次性染发剂，就这样……”我做了个往头发上喷雾的动作：“只要喷上就可以换颜色，不过洗一次就掉完了。”

我特意选了个樱花粉，用卷发棒卷过后在头顶扎了两个小辫，蓬松的卷发会显得脸小，凹造型可是花了我不少时间。

“很适合你。”他夸人的词语非常贫瘠，但也正因如此才像是发自内心。

“眼睛也是粉色的。”绿川说。

“那是因为带了粉色的美瞳。”我小声解释。

“很可爱。”绿川摸了摸鼻尖，好像有一点脸红。

我不清楚我的脸是不是也红了，但即使红了也是我热得……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拜托你，小绿，今天的事一定要帮我保密。”

我双手合十，这是一个祈求的动作。

“当然可以，但是为什么？”绿川光不解道。

“会被人笑话的吧？白天的普通土气上班族，晚上却在酒吧唱摇滚乐。”

就算我的外在形象在公司里已经岌岌可危了，但我还是想拯救一下。

“不会啊，”绿川垂下头，声音小得仿佛出口后直接就能随风飘走：“我认为这样的薰也很帅气。”

“白天也并不土气，一直很好看。”他的猫眼展现出一种极为静谧的亲和。

好吧，我投降了，喝再多我也不会醉，我脸红发热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对面的男人。

我自诩见过的帅哥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但没有哪一个比他更符合我对“好男人”这一形象的幻想。

我能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坚持原则，这真是一个难说的问题。

“而且……”绿川迟疑地说：“我以为你知道的，这里其实是组织成员秘密的接头地点。”

我知道，我知道个鬼啊。

我神情呆滞：“你的意思是……刚才的观众里有组织的成员？”

绿川很忧虑地看着我：“是的，就是这样。”

“全都是吗？”我生怕他说出确认的答案。

他摇头：“不是，我也认不全，大概有几个吧。”

我偏头看着二楼的栅栏，思考以什么姿势从这里跳下去不会受伤。

一阵冷风吹过，我用手掌摩挲裸露在外的手臂，缩了缩脖子。

绿川实在是个温柔又细心的好人。

他一下子就发现我的动作，脱下了自己的运动外套给我披上。

他的外套很大，比我的短裙还要长出一掌宽，袖子也完全遮住了手掌，耷拉下来，他刚运动完，但衣服上一点异味都没有，只有一股淡淡的像是薰衣草洗衣剂的清香。

没有了外套，绿川就只剩下一件浅灰色的工字背心，如果是别人穿，可能就是老头衫，但穿在他身上就会让人觉得这是会登上杂志的时尚品牌，他的肌肉并不夸张，但在贴身的背心之下就尤为明显，无论是饱满的胸膛还是结实的手臂，都很容易让人产生“我打不过他”的感觉。

当然也会觉得被他保护会很有安全感。

我错开视线，端起玛格丽特品尝，像是喝了一口融化的橙子味果糖，橙皮甜酒中和了烈酒的刺激性，辅以微酸的鲜柠檬汁，很像是酸甜口的气泡果汁。

一滴雨从遮雨棚的边缘滑落在我的脸颊上，冰冰凉凉的。

我擦去水痕，在耳朵边碰到了一个长条状的东西。

是一只烟，在我上台前同台表演的人发的，我顺势夹在了耳边，后来就忘记了。

它经过我一段时间的摧残，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了。

我是会抽烟的，但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抽了，上一次大概是两三年前的同学派对上，或许是受到微妙气氛的影响，我突然很想抽一根。

我把烟放在唇边，冲绿川握拳，按了按大拇指，这是个通用的“借个火”的动作。

绿川摸遍了全身的口袋，找到一盒像是古董般边缘已经磨出毛边的火柴盒。

我笑了一下。

向他凑过去。

绿川划火柴，伸出手掌，阻挡风雨对这一点微弱火光的侵扰。

我叼着香烟凑近了他手心的火焰，我们挨得很近，我抬起眼睫，看见他被火光照耀的下颌角，黑色的短发盖在他的眉眼上，唇珠的弧度留下了一点阴影，像是在笑。

我轻轻地呼出一点烟雾，缭绕在我和绿川周围，带有点薄荷味的烟草扑在绿近在咫尺的脸上。

在风雨中飘摇的一点微光，映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睛照得如同璀璨的水晶灯，折射出如万花筒般的光晕，温柔又动人。

那是一种似乎要灼伤我的明亮，我清楚地看见眼中的我，确实很可爱。

如果是美剧，我们现在应该拥抱、接吻、找个没人的地方做点亲密的事。

如果是韩剧，我们现在应该四目相对、互诉情衷，在雨中奔跑，相拥。

但这是现实。

我重新恢复坐姿，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绿川将火柴熄灭，黑暗回归了这里。

月光下，是两个不能说话的人。

我在沉默中抽完了这支烟。

谢谢支持，还有一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