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庶女 第163章 第 163 章

“娘是如何得病的，父亲可知道了？ ”垂花门旁，拦住二老爷的陈昌浩明知故问。他死死盯住二老爷，两手垂放于身侧，双拳紧握，怒不可抑。

二老爷脚下顿住，眉头一蹙，随即冲着陈昌浩不耐地点了点头，便绕开他大步离去。

陈昌浩立于原地，双拳愈攥愈紧，手背上青筋毕露，身体也无可抑制地颤抖了起来，须臾，他狠狠地咬了咬牙，转身朝二老爷追去。

“何事？！”看着再次拦住自己的大儿子，二老爷无法维持虚假的冷静，剑眉竖起，厉声问道。

“父亲就不给个说法吗？”陈昌浩干脆不废话，单刀直入。

二老爷勃然大怒。他明知道陈昌浩问的是发妻被害一事，可满脑子想的却是连自己的儿子也敢嘲笑他被戴了绿帽子！他的脸色刹那变为猪肝色，梗着脖子大声喝道：“你需要什么说法？！那女人我自会处置，难不成你要杀她一刀不成？”

“我如何能杀她一刀？她不是你的女人么？我问的是我母亲！”陈昌浩忍无可忍，终于不顾礼数冲着自己的生父大吼起来，“母亲她被关在离京百里的孤庙里，你就没有一个说法吗？”

二老爷呼吸窒住，恶狠狠地瞪着陈昌浩。

陈昌浩不甘示弱，矮了一个头的他仰面怒视。

“你待如何？” 半晌后，二老爷从牙缝里憋出这四个字。面对着这样的儿子，他满心只有被人打脸的屈辱感，一夜无眠努力压抑下来的狂躁与憎恨在此刻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

“母亲如此可怜，父亲难道不顾多年夫妻情分，想一辈子将她关在那里？她是无辜的！”陈昌浩咬牙切齿说出自己的想法。

云姨娘是二老爷的女人，陈昌浩纵然再恨也不能越过二老爷去处置她，此时此刻，他只想为自己的母亲做些实在事。

“父亲应该把她接回来，找大夫给她治病！”陈昌浩这般说道。

“不行！”陈昌浩话音才落，二老爷就一口否决。

“为何不行？”陈昌浩双目瞠圆。

“你四妹妹即要嫁入骁王府，接你母亲回来，你是想让整个京城看我们家的笑话吗？你置你四妹妹的前程于何处！”二老爷重重一甩袖。

陈初兰赶到的时候，恰恰听到二老爷说了这么一番话。她在不远处停住了脚步。

就见陈昌浩憋红了脸，他定然也想到得了疯病的二夫人还在家中时是如何辱骂陈初兰的。

二老爷抽脚便要走。

陈昌浩第三次拦住他，他回道：“我也并非要在这个时候把母亲接回来，我只求父亲一个准话，待四妹妹大婚之后，准我出京去把母亲接回来。”

想不到二老爷还是一句“不行”，断然拒绝了他。

陈昌浩大怒，口不遮拦地吼叫了起来：“你无非怕母亲留在京城丢了你的面子，但你现在还有什么面子可言？你关了门将那女人往死里揍，对外传的是她以下犯上，伤害主母，实际上有谁不知道，她就是给你戴……”

“啪！”二老爷一巴掌狠狠打在陈昌浩脸上。

陈昌浩被打了一个趔趄，紧接着，他身上又挨了一脚，人直接后仰倒在地上。

二老爷上前去照着他的肚子便要再次踢下去。

“父亲！”陈初兰失声尖叫，扑了过去。她护住陈昌浩，急声劝道：“父亲，这时候也不早了，您还要上早朝呢，误了时辰，可是大罪！”

陈初兰不敢提及陈昌浩刚才说要将二夫人接回来的事，她知道现在的二老爷就是一个火药桶，事关云姨娘，只要一提，必定点爆，她小心翼翼地避开父子争吵的话题，唯恐二老爷彻底发疯，将陈昌浩打个半死。

二老爷面色狰狞，额上青筋暴起，陈初兰倒地护着陈昌浩，惊恐地抬头仰视他。只见他背对着门下摇摇晃晃的灯笼白光，整个身躯似乎胀大了几分，宛如地狱恶鬼。

边上没有下人。陈昌浩是独自一人来拦二老爷的。陈初兰不敢带柳芽，她怕二老爷迁怒到柳芽身上。至于二老爷，他看谁都觉得谁是在嘲笑他，从内宅出来，不许任何人跟着。

陈昌浩以手撑地，想要爬起来。陈初兰死死按住他，一双祈求的眼睛看着二老爷。

终于，候在外宅的常随急匆匆地赶来了，站在垂花门外不敢进来，双手交叉垂下身前，低着脑袋吭也不敢吭一声。

就是这样，也把二老爷从暴怒中给惊醒了，加上陈初兰方才的劝阻，他好像恍然想起自己该去早朝，整个人怔愣了一下，随即再次凶狠地瞪向还倒在地上的陈昌浩。

“畜牲！”他怒骂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说着，重重一甩袖子，大步踏过垂花门，走了出去。

陈初兰长松了口气。“大哥，”她努力扶起陈昌浩，“先到我房里去，我叫柳芽拿伤药。”

陈昌浩被扶起来后，浑身颤抖得厉害，眼眶里泪珠打转，但死死咬着牙没掉下来，好一会儿，他恨声耻笑道：“我是畜牲？那么他是什么？老畜牲吗？”

陈初兰倒吸一口气，捂住陈昌浩的嘴，低声道：“要死了你，这也是你能说的！”随即她四下看了看，虽然瞧着无人听不见声音，但心里还是不住地打鼓。这个时候，早起干活的家仆多去了，谁知道是否有人正躲在哪个角落里偷看着偷听着。

子骂父，大不孝。

陈昌浩低下头。陈初兰看不见他的表情，蒙蒙晨雾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昌浩后来再也没有说话，闷声不语随着陈初兰去了后院她的房中，又一声不响地任由她往他脸上抹药。

二老爷那一巴掌打得极重，他半边脸紫青了起来，陈初兰一边给他抹脸一边劝道：“父亲正在气头上，你这时候去找他做什么？”她顿了顿，再又说道，“母亲的事还是由我去说吧……”

陈昌浩这才有了动作，他看向陈初兰。

陈初兰知道二老爷不愿让二夫人回来。二夫人被云姨娘下药，疯疯癫癫的，之前送她出去只说是养病，至于什么病，外头无人知道，若让她回来，她得疯病的消息迟早传遍整个京城。二老爷好面子，如何能够忍受这样的事。

陈初兰只能等到嫁给萧玉宸后，以王妃的名义，以思念母亲为借口，叫二老爷把二夫人从庙里接回来。

显然陈昌浩也想到了这一点，他虽又气又伤心，但脑子还能思考。他看着陈初兰好一会儿，闭上了眼睛，终于还是点了点头。这是唯一能让二老爷同意将二夫人接回来的办法。

陈昌浩在陈初兰这里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

天终于大亮，整个陈府都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下。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的。

云姨娘给二老爷戴绿帽子的事情在这个家里只有陈初兰和陈昌浩知道。下人们只道云姨娘突然被二老爷暴打，却不知是何缘故，有一些人暗传二夫人是被云姨娘下药才得疯病的，却不曾想到这只是二老爷布出来的障眼法。

但陈昌浩被二老爷揍的事情却骤然之间传遍全府，且人人皆知那是由于什么。

不能提云姨娘，甚至被云姨娘所害的二夫人也不能提。她们成了府中的禁词。

天又下起了雨。雨骤风狂，屋瓦窗扇被吹呀砸得噼里啪啦。

一整日，陈初雪都躲在自己的屋里瑟瑟发抖。特别是在半晚二老爷回来，又将陈昌浩暴打了一顿之后。

“怎、怎么样了？”陈初雪缩在床上，咬着被角，兔子一般看向自己的贴身丫鬟绚香，胆战心惊地问道。

绚香走上前，面色难看，心有余悸地回道：“家法都搬出来了，两小厮按着，老爷举着板子自己打，要不是四姑娘来得及时，哭着扑过去，大少爷非给打废了不可！”

陈初雪听罢，拉高被子将自己整个身子包裹严实，咬着下唇惨白着一张小脸摇摇欲坠。

“姑娘……”绚香也想哭。

陈初雪和云姨娘走得太近了。谁知道二老爷发了什么疯，云姨娘下药伤害二夫人一事好像动了他的逆鳞，整个府中，短短一夜，被他大清理了大半，从管事到粗使，揭发有赏，凡是有谁跟云姨娘扯上关系，就是一顿乱棍，扔进柴房等候发卖。

“老、老爷不会过来寻你吧……”绚香怯弱地说道。

“闭嘴！”陈初雪喝道，她一把掀开被子，将头埋了进去，浑身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这夜，陈初兰不放心陈昌浩，派人出府寻了大夫给陈昌浩看伤。她没想到二老爷能如此记仇，只因陈昌浩差点说出他被云姨娘戴了绿帽子之事，便就算在官衙里忙了一日，也不忘回来给陈昌浩施行家法。

陈昌浩趴在床上，大夫给他换药，他的臀部到大腿，青紫肿胀足有一指，可见二老爷下手之狠。

陈初兰坐在外间抹泪。

陈昌浩恨得双目瞪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这本就没有多少孺慕的父子之情，这下是彻底没得一干二净了。

陈初兰不肯离去，无论陈昌浩如何保证自己已无大碍，还是坚持在外间搭了一张矮榻，躺在了上面，她怕陈昌浩半夜发烧。这个时代没有抗生素，因伤发烧是件很严重的事，随时都有丢命的可能。

而就在陈初兰翻来覆去迟迟无法入眠的时候，二老爷找上了陈初雪。

不敢入睡、忐忑不安的陈初雪最终没能得到上天的厚待。

二老爷领着几个粗壮的婆子闯进了她的闺房，先是沉着脸，一声令下“搜！”，接着大步走到吓得已经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的陈初雪面前，一个巴掌狠狠地扇了过去：

“贱丫头！竟敢跟那贱婢合伙起来串通装病！”

陈初雪从小到大何曾被掌掴过，何况还是二老爷这般可怕的力道。她雪白的半边脸颊飞快红肿了起来，连嘴角都淌出了猩红的鲜血。

陈初雪捂住脸，惊恐地盯着魔鬼一样的二老爷，连为自己申辩都忘记了。

“你祖母不日便到，待四丫头婚礼一过，我便叫她为你寻一门好婚事，你乖乖在这屋里呆着，哪儿都不许去，直到嫁人！”二老爷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