催眠术成功了的这天,千暮城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场雪,到第三天的时候,雪还没有要停的迹象。
赵文兰眼见着大雪就要封城了,再这样等下去恐怕等到来年也不是个头。出城最后一拨商队的一个小厮跑来问她今儿要不要跟着走,反正他们是没法等雪停了。赵文兰看了看大晴着的天却冰冷刺骨,不忍把火狐精方糖唤来,于是抱起她提前收拾好的包袱,跟着他就找商队会合去了。
好在没有风,只是路上的雪厚了些。一个像模像样的玄术师坐在前面的马车上,偶尔出来捣鼓两下玄术,便能辟出一条好路。可就算是这样,晃晃悠悠跌跌拌拌的他们还是比往日多花了些时日才赶到青铭南。
一到青铭南,风刮的狠了些,雪却是没了影儿。赵文兰付了剩下的钱两,随便找了家客栈住下,第二日便动身沿着青铭域奔驭龙山而去。
驭龙山上除了时幻师空尘他自己年过半百以外,就从来没来过一个比他还老的人。所以一听来了个老太婆,稀奇的他没有多问便让人把她带了过来。然而,没问几句,他就后悔了。眼前这个脸比他还臭,眼神比他还犀利的老太太原来就是涂月溪的外婆。萧遥拜托他潜梦的事儿,他早就忘在了脑后,这时又听她说她会了催眠术,两个来月的光景就练成了?他不禁问了她两三遍。
赵文兰被他婆婆妈妈的样子问得都不大乐意,又看他眉头皱得奇形怪状地,怕是要反悔,只好又扯出了萧遥,问他要不要叫他也过来。
空尘想了想,看她也风尘仆仆地颠簸了一路,便说他自会跟萧遥说,然后叫人把她先安置了下来。
空尘木幻术发出的巴掌大的纸鸢从白子东千年不倒的老树根一路攀爬飞跃,最后在青铭北沁城的市集上找到了萧遥。
这两个月,每逢沁城的市集他必来,先去一趟伶乐府,在花池水、殿宇楼前一番挥洒,就让整个府里都焕然一新。萧遥自然是不屑于将玄术用在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上,但因此而惹来的青年才俊的艳羡不已,婷婷佳人的心荡神驰又让他心生温暖的欢喜。不过这些都是象征性的,并不重要,他来其实还是为了同涂月溪见上一见。
那时候热气腾腾的包子刚上到桌中央,萧遥夹了一个到涂月溪面前,手中的筷子就不听使唤地左右摇摆起来。他呵呵地笑着让她快吃,手一抖筷子便落到了身旁。他低头去拾,便发现了空尘的纸鸢爬到了他脚下。他顺手将它一并拾起,纸鸢身躯一软,它里面的消息便一股脑儿地钻到了他脑海里:
“赵文兰已抵驭龙山,明日可施潜梦术。”
他放下筷子,心下琢磨。“我去是不去?”
“你怎么不吃?”半个包子下去的涂月溪看他盯着包子发呆,问他。
“嗯?”萧遥赶紧夹一个,“哦……太……太烫了。”
涂月溪撇撇嘴,心想真是矫情,又接着吃她自己的。
“你最近有你姥姥什么消息吗?”萧遥试探问她。
这一问差点儿没噎着涂月溪,她呷了口水道:“半月前收到过她的信,说是年前想来看我,这一南一北离得太远,我就说别来了,等春天的。”
萧遥哦了一声,心想许是赵文兰想等有了确切消息后再亲自跑来告诉她。
吃过了午饭,萧遥把涂月溪送到了丽天阁,便借说府里有些急事要回去趟,这就要走。
“可是,跟易画师约好了,他很快就到了,你不是还有丝赋筝的事儿想问问他吗?”涂月溪看他言行古怪,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她。
“下次好了,你帮我跟他说声。”说着便急急地去马厩牵马走了。
到了驭龙山,已是第二日的傍晚,赵文兰深眠在自己的睡梦中,萧遥找到了空尘。
“怎么样?一切顺不顺利?”他问。
“没什么不顺利的,”空尘从他身旁走过,似是闻到了他身上的香粉味,打了个喷嚏,缓了缓,接着说,“涂月溪的父亲是去找过她,求她原谅,可惜没见到他女儿最后一面,所以就留下了一封信,不过他没交给赵文兰……梦里没看到他把信放在哪里。”
萧遥看他坐下来,灯光映在他眼底,时隐时现着斑驳的光影,是他还未完全退去的重瞳,便问:“你用重瞳潜梦了?”
空尘以为他这一问是在关心他,摆摆手说:“别担心,睡一觉就好了。”
萧遥回到他的问题上,“那——,信的话,有没有可能被御灵军发现?”
“这我就不知道了!”空尘把眉毛慢慢竖起来,就听萧遥在一旁自言自语着,笃定离族的人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他把眉毛又慢慢放平,咂了咂嘴,跟他分析,“我可不这样认为,从始至终我都没看到御灵军的影儿,给她下沉梦香?那之前不得审问审问?依我看,御灵军根本没追到那儿,怕给他们添祸事,下沉梦香的恐怕就是涂千里他自己。”
这样的大胆的猜测其中有几分可能呢?
萧遥暂且住了下来,回到屋里细细回想了一下。照这样看,他猜离族的御灵军那时候一定是在追逃出禁地的涂千里,他也许料到在劫难逃,想回千暮城见一眼他女儿,没见上,还中了一箭,幸而被李大夫救下,如果给他们用了沉梦香,免了节外生枝不说,连御灵军也问不出个什么。
可是,沉梦香是离族才有的罕物,他从何而得?莫非是在离族那儿偷的?还有他留给涂月溪的最后一封信,不会在别处,一定还藏在赵文兰家的某个角落。他认定,不管那封信写了些什么,如果月溪看到了,也许所有的一切都会明了,而她也会释然。那他愿意再等等,等赵文兰醒来再回家一起找找那封信。
然而,赵文兰连睡了四天四夜不说,醒来后竟然懵懵懂懂,失了神志一般不记得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她必须赶紧回千暮城为好。”空尘如是说,“她的梦境太深太长,需要回到熟悉的家中休养些时日才能恢复。”
萧遥不敢用移幻术将她送回,于是决定亲自跑一趟。这样一去一回,他合计着下次的沁城之约恐怕是去不了了,为这么件事特意给涂月溪送去封信未免显得过于郑重其事,几经犹豫最后写信告诉义王,只说是家中长辈有事不能赴约,拜托他到时代为转告。
不日,空尘给他们备好了车马干粮,还不忘添了几件御寒的衣服。临行前嘱咐萧遥说,路上赵文兰受不得惊吓,也不能同陌生人说话,只有到了家才算安全。萧遥谢过拜别,即日便启程了。
这一路赵文兰表现得异常安静,只是苦了萧遥每天都要赶在鸡打鸣之前带她离开客栈。就一次,萧遥起晚了没及时出城,结果她赖在客栈里不走,非说丢了东西,哭天喊地地愣是把萧遥折磨得没法,把她捆了起来,到次日晨起摸着黑匆忙上了路才恢复正常。
总算到了千暮城,进了家门她就倒头大睡。萧遥请来了李大夫,让他给把了把脉,没什么大碍,约莫着她要完全恢复且要等些日子,便麻烦李大夫夫妇帮忙照应着,他才放心离开。
调养了几日的赵文兰,虽然精神上看起来还有些恍恍惚惚,但能吃能喝,在家中总是停不下手脚不闲着。李大夫每日来看她,上午来时,总赶上她抱着一桶满满的雪往厨房去。
“进屋坐。”她话很少,说完就径自去把雪烧成滚烫的水,沏了茶端给他喝。
要是下午来,她必是雷打不动地守着一口小炉子煎药,连李大夫在药房呆久了的人一进门都能闻到浓浓的药草味。有时甘草味儿重些,有时夹着丹皮的气味儿。有几次他好奇,凑上前看了看,跟他开过的药没什么干系,就问她给谁吃的,她总说闺女喜欢闻这味,不吃。
于是,他想起时映儿在的时候确实有这么个癖好,怀疑赵老太太出了一趟门,回来就把日子给过叉了,确切地说,更像是在重复着过同一天。他不放心,观察过几次,发现她每次都是把药炉烧干就把药渣子倒掉。他查看过几次药渣,什么预知子,香附子,商陆花都有,李大夫想不出她哪里弄来这么多药草,不过总有她用完的一天,琢磨着兴许等她把她家里所有的药草都霍霍掉之后,她就会彻底醒过来了吧。
李大夫猜的**不离十,随着家里的药草越来越少,赵文兰渐渐地把事儿都记起来了。她记起了去找过时幻师,记起了是萧遥把她送回来的,而那个重复了几天的梦却原来并不是个梦——涂千里就跪在堂屋,房前屋后跟现在一样大雪漫漫。她原谅了他,不是因为可怜他,也不是因为没有了恨,可她就是原谅了他。
“既然月溪不在,那我给她留封信吧。”这是涂千里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信呢?她把信藏哪儿了呢?这封信太重要了!她想了又想,自己竟凭空失忆了,记不得一星半点自己有没有碰过这封信。
这让她懊恼、烦躁、心伤、无助,唯一能抚慰她的还是不停地重复着煮雪煎药。在这些个无甚波澜、平缓得如空中飘下的鹅毛雪般的日子中,就如李大夫坚信她终会醒过来的期望一样,赵文兰觉得她身边的一切在驱使着她往那个梦延长的影子走去,而她又无从反抗。
这一日,她把家中最后剩的那点陈皮肉桂都翻了出来,却还是觉得缺点儿什么,就守着炉中的火添了半天的柴。突然,火星噼里啪啦地溅了出来,恍惚间似是溅到了她心口,通红的火光把她整个心照了个敞亮。她旋即起身,绕到里屋,从床下嵌在地板的夹缝中取出一个螺钿漆盒,将它打开,里面一块绢丝帕子,半只珠花对钗,荷叶香囊,桃木梳子……这些都是时映儿生前的物品。可是,没有信。
这一盒子她不想见却又不能扔的东西被她藏在这里,为了眼不见心不烦,她给自己施过遗忘术,现在心结再一次解开,它们才能又重见了天日。
她把这些老物件摩挲着,搁在心口老泪纵横。该忘记的时候她逼着自己忘记了,现在是该想起来的时候了,她原谅了他,是该想起来的时候了。
泪眼模糊中,渐渐地,她看到,涂千里留在屋里写信,她去给他烧饭,等他一言不发把她端来的热腾腾的饭菜吃了个精光之后,他起身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告诉她,信他搁在了月溪屋里,她回来就能看见,又哭着问她,她一定能把月溪找回家的是不是?赵文兰连连点头扶他起来。
他说,那好,他放心,让她自己照顾好自己,然后就从此彻底消失了。他留下的最后的神情如此清晰,竟让她对空尘和萧遥的猜测深信不疑,她不晓得他是如何在她身上用了沉梦香,但这样的举措想必也是情势所迫。
于是,这一年的冬天,赵文兰注定在家呆不长,她又启程了,这一次她去的是北边的癸虚山,去找她外孙女涂月溪。
腊月中,赵文兰到癸虚山的时候,涂月溪还在沁城没有回。
她被安排在客房住下。午饭后,她有些困顿便睡了一觉,醒来后,一个府里的老仆从来请她去见龙忘机。她可不觉得受宠若惊,上一次来,她收到过他一封亲笔信,这一次来要亲自见她,那么多徒弟他怎么顾得过来,肯定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为了什么特别的事儿呢?龙忘机知道她来了也这么想。只是单纯地来看看涂月溪?来叫她回家过个年?担心她的幻听?或是她启灵的进展?他想到了很多可能,都无关紧要,可总觉得她来的时候不对,像要发生什么事似的。
终于见了面,两人客套了几句,本想先发制人的赵文兰,看到一身正气的龙忘机后,心中的疑问刹时变得酸溜溜的,她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结果还是龙忘机先开口问她。
“赵老夫人这个时候来找月溪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
“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她了来看看。”赵文兰嘴上回得不动声色,心里却砰砰乱跳着。
一阵静默,龙忘机细细观望她几眼,觉得她气色不是很好,有劳乏气虚之象,泛起了同情,便说:“我知道月溪是你一手带大,既然来了,多住些日子也无妨,年后再走,我派人吩咐下去,一概吃住你都不用操心。”
赵文兰诚惶诚恐,一面谢过,一面忐忑着,不但之前对他的那些个戒心没有了,还莫名地添了些许惭愧。倘是换作别人,她的伶牙俐齿肯定会一探究竟,这样的好意是不是别有用心,然而这一刻她只觉得感激涕零。要说是龙忘机的浩然正气使然或有些夸张,那说是一物降一物也并无不妥。总之,赵文兰生平第一次如此轻易地信任起一个人。
龙忘机还在跟她说着涂月溪的近况,赵文兰突然打断他,“她父亲有一封信留给她。”
“你说什么?”
“她父亲生前给她留的最后一封信。”她现出几分悲伤,张张口,说不下去了。
龙忘机此时却一脸诧异,问她:“她父亲是不是……叫涂千里?”
“怎么?龙玄主认得他?”赵文兰更是惊讶。
龙忘机点点头。自他知道涂月溪的父亲涂千里就是容子胥的闭门弟子容千里后,确实有意无意地对她多了些关照。世人眼中无情无义的涂千面在他眼中却是一个放不下情义而变得可怜可惜之人。
龙忘机对他有些印象,起因自然是因为以前他常跟在容子胥身边,提到容千里,大家都知道他聪明伶俐天赋异禀。他还记得,在他师父死后他一蹶不振没有了归属。他最后一次看到他时,他狼狈不堪自甘堕落,他曾试图解开他的心结、除去他心魔,然而,他还是不辞而别,从此销声匿迹。
他对他的遭遇甚感惋惜,心中百感交集,只怕那些传言已成事实——他确实死了,便问赵文兰:“信在何处?”
“信在我身上。”
“你不能告诉她,至少现在不能。”他轻摇着头,“信里无论写了什么,都会影响到她,过去的声音一直对她纠缠不清,如今稍有好转,切不能前功尽弃。”
“可是……可是我不能一直瞒着她啊。”赵文兰被他说得没了主意。
“逝者已逝,要为活着的人着想,如果你为她好,就等她启灵后再给她。”
赵文兰有些犹疑,说她要考虑考虑。
从沁城回来后的涂月溪心情一直很好,赵文兰却一反往常,总怀揣着那封信拿不定主意,说话含含糊糊,走路慢慢悠悠,一个人呆着就不自觉地发呆,涂月溪叫她一声还会把她吓得个魂飞魄散。
这天,天色有些晚了,涂月溪从她师父那过来看她,一进屋就嘟着个嘴,一屁股往暖炕边上一坐,也不说话。
赵文兰看在眼里,心想:“这是咋的了,我今天可没招她惹她,哪儿来这么大气呢?”
她把手里的针线活放下,试探着问:“咋了?你师父说你了?”
涂月溪抬头看了眼她外婆,明明一脸委屈,却说:“没,没有。”
“那你跟你自个儿怄气呢?”赵文兰说完又继续干她手里的活,涂月溪仍一动不动地坐着不吭声。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还不是因为我爹的事儿——”
“又是你爹什么事儿?你就不能让我这个老太婆安生些吗?”赵文兰这样说着,心里却打着鼓。
“姥姥,”涂月溪侧过身,抢过她手里的针线盒,放到一边,“你说,我就是想年前去我爹的坟上敬个香,祭拜一下,我师父他为什么就这么不近人情不让我去呢?”
赵文兰在心里嘀咕了半晌,自语着:“哦,原来是为这么件事儿啊……那……岂不是要往白姬山跑?”
她盘腿坐着,空下来的两只手来回搓弄起膝盖,想起她跟龙忘机的对话,便说:“我看,不去就不去吧。”
“为什么姥姥你也这么说?”涂月溪低着头,没了刚才的气焰,“你还是不能原谅我爹,是不是?”
赵文兰先是一懵,她还不知道她父亲回来过的事,所以才会这样想,现在她心里总有这么份空缺,迟早要告诉她好有个填补。可是,现在半个字也不能提,萧遥对这件事做到了守口如瓶,她也得暂时守好这个秘密。
她半天不语,看着被蒙在鼓里的她起身要走,跟她一样,形单影只的命,赵文兰有些心疼,便说:“我早就原谅他了。”她又顿了顿,“明日我去问问你师娘,也许她能劝动你师父。”
就这样,涂月溪在她外婆和师娘的助力下,如愿以偿地去了趟白姬山。
一切看起来都还算顺利,但回来的路上,涂月溪疑神疑鬼的样子开始让赵文兰有些捉摸不透。
她先是问她司上青有没有跟她说过她父亲什么?赵文兰说没有。
她又问,那向冷音是不是跟她说了些什么?她说也没有啊,就临走前说她知道她幻听好些了,觉得宽慰很多,再没多说什么。
赵文兰颇觉奇怪,当时她不是也在吗?她看得出司上青刻意的嘘寒问暖,而跟在他身后的向冷音也确实是一副欲言又止、有话要讲的样子,兴许是因为这个,涂月溪才会多想了些?她隐隐地觉得她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后来到了癸虚山,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隔了两天,山中的风变的越来越苍劲干冷,赵文兰却总是会被涂月溪冷不防的一句话惊得出一身虚汗。
前天,她忽然问她,有没有听到她父亲坟头上丛生的杂草窃窃私语;昨天,吃着吃着饭,蓦地又问她,有没有听到形幻师司上青笑着笑着皮开肉绽的声音。
这日,赵文兰去她屋里想把缝好的鞋子给她试试,走到门口听她好似在跟人说话,就在外面等了一会,结果她开门出来,赵文兰进去一看却根本没有别人。这下她觉得可真是不太好,恐怕她又开始幻听了。
她追悔莫及,找到龙忘机,还没等跟他全讲明白,他一个徒弟就急匆匆地跑来告涂月溪的状。
那个徒弟气得脸通红,说涂月溪把药房外的院墙劈得伤痕累累,现在跟着银蛊兽不知道逃哪去了。
赵文兰一听这话,脸立马变得铁青,在府里闯下祸不说,这带着银蛊兽出去还不一定会捅下什么大篓子呢!她顾不得脸面,哭嚷起来,求龙忘机救救她。
龙忘机早就跟她说过白姬山不能去,如今这样他也早有所料,他怪不得别人,最后松口的人不还是他?不过他看起来却没有那么紧张,说:“赵老夫人别担心,银蛊兽出不了这癸虚山。有它在她身边我反倒放心。”说完他便吩咐了下去,让府里的人分头去找。
癸虚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府里派了三十多号人找了她一天一夜,最后都无功而返。
龙忘机也开始心急如焚起来。正当众人无法,门外摇摇晃晃地,银蛊兽驮着涂月溪出现了。
大家一阵手忙脚乱,赵文兰先扑过去,探了探鼻息,还活着。
龙忘机仍镇静自若,府里这么多人都看着,纵是涂月溪情有可原,他也不好总是袒护着她,便吩咐人说:“叫药房那边配两副醒神汤去,等她醒了让她去石室闭关自省!”
龙忘机不怒自威的神情让赵文兰也没敢再言语。不过,这一刻,她清清楚楚认识到,她外孙女只要一日不启灵,那涂千里留下的那封信就是她防不胜防的催命符,万万给不得她。
气幻师府上年夜饭的酒席摆在玄通大殿,赵文兰没去,因为涂月溪仍在石室闭关。本来不在家过年就没什么年味,现在这样就更显得清冷。她唤来了火狐精方糖,两个听着顶峰那边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把酒盅碰的铛铛响。
她轻抚了抚方糖的头,更像是安慰自己,说:“这也是为她好是不是?不吃不喝,不闻不问,等她熬过了这个砍,天大地大她爱怎么闯,我都不管她喽。”说完又是一杯酒下肚。
方糖眨巴着眼,明白她心里忧愁,她老了,她俩都老了,它晃了晃酒壶,空了,拍了拍肚子,跟她说:“月溪跟这有她师父护着呢,不用咱们担心,咱回家吧……明儿我就载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