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埃之上 第6章 第 6 章

"那就先不谈了。"

"这几天管我的领导公费旅游去了。"小秋匆匆从地铁站冲出，实在忍不住在厕所蹲了几分钟，又急忙奔向公交站。全勤奖五十块虽不多，但也是钱啊。

公交车上坐立难安，腹痛如绞却排不出来。前天还以为是便秘，此刻才知生活不易——痛到连晕车都感觉不到了。

"你不一起去旅游吗？"

"待会去看看，没熟人就不过去了，学校还有事。"

"真遗憾。"

"何况没补贴，跟那些人也不熟。"

"旅游正是熟悉的好机会。趁着年轻多看看风景。"

"你说我这样做对吗？"

"分手？"

"嗯。"小秋望着车窗外飞逝的景色沉默。高中时她也曾幻想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听从内心吧。"

"她会说本来很多事情就处理不好，现在连我也走了。"

"问我也是白问。咦，路上居然有卖早餐的。"

"其实就是在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这些从来不是你的课题。毕业、实习、租房，无论有没有你，她都要面对这些问题。你或许改变了她的轨迹，但选择权始终在她手里。恋爱是两个人的事。"

"打扰了，你是不是该上班了？"

"在路上，肚子疼，四点就痛醒了。"

"还没好？"

"你懂的。我点了早餐，没想到路上也有卖的。保重身体。"人生往往如此：苦苦追寻某物不得，却在未来的某个时刻意外获得。

"感觉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大一时能学一整天。"

"很正常。"

"现在又胖，又高血压，腰还疼。"

"压力太大了吧。好好爱自己，慢慢来。"走到公司门口，外卖已经送达。今早配送出奇地快。

十几块的早餐却只有一点点，这行当真暴利。

"今早起床浑身骨头疼，怕撑不住，路上赶紧点了鸽子汤。"

"我吃个面包就行。"

"想过健身吗？"

"太忙了。早上九点多到公司，中午十二点下班，下午两点又上班，六点下班后还要处理学校的事。工作的事都得堆到晚上做。"

"工作学习兼顾就是这样。"

终于喝上热汤，连忙灌了几口。拍张照片发给李亦书，发完就后悔了——怕显得矫情。还是和付知春聊天轻松自在。

"活过来了。感觉头特别重，骨头都快撑不住了。"

"之前去学校那边...我对象还在纠结假期回不回家，听语气好像不想我回去。"

"她可以来你城市旅游啊。一说这个..."

"你杀了我吧。来了大部分时间也是一个人。算了，先吃点东西。"

"去吧去吧。"

李亦书很快回复，小秋故意晾了会儿才回。

"起这么早？"

"嗯，疼醒了。我向来亏待谁都不亏待自己。熬完今天就放假了。"

"确实不能亏待自己。"

"那必须的。"

"爱人先爱己。"

两人依旧无话可聊。异地恋没有共同话题，一个终日饮酒，一个常与他人闲聊。小秋默默拿出书本学习，特别是工作不忙时更要抓紧。

"我的女孩吃饭了吗？"

"嗯，抱抱。"

"睡醒了？"

"嗯。你怀里有别的姑娘，没空抱我？最近不开心？"

"开心，有你在怀自然开心。就是有点累。"

"要不要休息一晚？身体要紧。好久没健身了吧？"

"是啊，最近都睡很晚。"

"抽时间休息下。"

"看看吧，只能下午休息了。"

"忙成这样没人帮忙吗？"

"主要是还没工资拿。"

"午安。"

人生究竟要去向何方？怎样的结局才配得上这一路颠沛？小秋没有答案，生活从不为谁停留。贫富与否，日子照样流逝。李亦书想必也曾富有，只是投资失败。这年头不负债已是万幸，管不了别人，只能守住自己的心。

生命这个命题，永无休止。

下午五点，他发来消息："早啊，不想起，但没办法。"

"再赖会儿床。"

"不行，床上没你，还是得工作。"

"理想丰满，现实骨感。"

"确实。现在太累，钱又少。"

"羽翼未丰时就该韬光养晦。晚上能不去喝酒就别去。实在不想干就关店休息，股东问就说病了。你坚持太久了，人不是机器。何况你连工资都没有，这很奇怪——你的劳动是有价值的，至少该有点收入。"

"我知道。"

"而且请客户应该走公账，不该从生活费里扣。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

"我没钱请客户吃饭，至少偶尔..."

"快去忙吧，想多无益。"

"有个贴心的女朋友真好。"

小秋无言以对。她能善待很多人，却苛待自己。明知许多道理，仍过不好这一生。当然，这些话只是说给他听。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次就会。

想了想，还是给他转了三百。手头不能一点钱都没有。

"我女朋友给我转钱了？"

"嗯，怕你没钱用，毕竟还有那么久。"

"那我记下来。"

"看转账记录就行。"小秋刚煲好汤。她深知只能靠自己，虽腹痛难忍，但除了自己，谁会心疼？

"看我煲的汤。"

"用什么煲的？"

"快夸我！电饭锅！我真是个热爱生活的姑娘。"

"厉害。肚子还疼吗？"

"不疼了。早知道症状早吃药了。"

"原来如此，真聪明。"

"也不一定。今早浑身骨头疼，吃了布洛芬。"

"别乱吃药。"

"实在扛不住，赶紧好吃好喝伺候着，怕身体罢工。"

"钱转给我了，你够用吗？"

"放心，我不会亏待自己。"

"那就好。"

周六睡到中午才醒。阳台上沈亦青送的杜鹃花开得正艳，与太阳花相映成趣。多年未见这般景致。窗外狂风大作，山雨欲来。

随手拍给李亦书。

"一直下雨，又要下了。"

"这边也是。"

"站在窗边看风景倒不错。"

"可惜了。"

"可惜什么？"

"你看不到这么好的风景。"

"没事，你是我的眼。你看到的，我也能感受到。"

"想不想看美女？这次不说话我就不生气。"

"好。"

"我觉得你该多看看美女，才不会被色相迷惑。"

"还有这种说法？"

"当然。欣赏美好事物是一种赞美。"

"原来如此。"

"就像欣赏玫瑰不一定要采摘。"

"有道理。"

"所以如果你喜欢上别人，肯定是你的问题，不是别人的错。"

"不会，我只喜欢你。"他多次表白，小秋从不当真。他的喜欢太过浅薄。

"话说男生为什么提分手？"

"这...我也不清楚。"

"想想你朋友分手的原因。"

"不爱了吧。要么脾气不合，要么感情淡了，要么没新鲜感了。我没多打听。"

"这就是你想分手的原因吧。"

"我能想到的就这些。"

"我怎敢爱月亮？它缺一角，我缺胆量。"

"那你爱我。"

"你这直男！可能月亮就是你啊！一腔诗意喂了狗。"

"原来是我。"

"我要大帅哥！"小秋刷着视频，忍不住分享八块腹肌给李亦书。

"好好好，我努力。"

"那我请你看美女。"

"不想看，只想看你。"

"那我也不看帅哥了。"

"还想要东北小哥哥呢。网上都是女生压着男生的视频。"

"下次允许你。"

"你真好。你是我唯一真实握过手的人，是我的心头肉。我是不是很会哄人？"

"是的。"

"那是你接得住啊。不然我就成单相思了。你也很不错。"

"没，还是我女朋友最好。人家会害羞的。"

"别害羞。"

一天转瞬即逝。夜深人静时，小秋很快入睡。梦中几个强盗破门而入，意识到是梦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挣扎许久终未放弃，短暂清醒后又沉入梦乡。最终战胜本能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刚好在右手边。

深夜只敢给李亦书发微信，反正他喝酒不会早睡。

"梦见有人压着我。"

"我？"

"不是。想检查门锁却起不来，急死了。喝得怎样了？"

"还行，继续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