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雨季节 第4章 chapter 4

说完，赵云带着两个跟班扬长而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周围各异的目光。

陈方木捂着剧痛的腰，慢慢蹲下去，额头顶在膝盖上，疼得眼前发黑，耳边是各种杂乱的心声和隐隐约约的议论声。

生理上的疼痛和心理上的屈辱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混乱与不堪中，他透过朦胧的眼泪和人群的缝隙，似乎瞥见食堂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那道身影高挑，隔着喧嚣的人群，目光似乎极快地扫过他所在的方向。

是宋山彦。

视线在空中短暂相碰。

陈方木移开视线，低下头，睫毛轻颤。

他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

陈方木最终回了教室，宋山彦也在。

陈方木一上午未进食，胃里发出一声可怜的“咕噜”声。

然而他现在对去食堂有些抵触，索性趴在桌子上，减少饥饿带来的存在感。

“刺啦——”一声尖锐的拖拽声响起。

陈方木下意识看向自己的同桌。

宋山彦自顾自的向后坐，冷着脸，从桌兜里掏出一个饭团，扔给陈方木。

“吃不完。”宋山彦的语气依旧淡淡的，“不能浪费食物。”

在陈方木的看来，宋山彦嘴角下压，加上单眼皮，显得有点凶。

陈方木不敢接，在确认是给他的后，本想拒绝，但饿得胃痛，犹豫三秒后才缓缓伸出手，拿走饭团。

“谢谢。”他低下头，小心撕开饭团的包装纸，小口小口地吃着饭团，“多少钱我转你。”

“不用。”

陈方木扭头看了眼宋山彦，没再说什么，点点头，继续吃饭团，心却想：口是心非。

宋山彦用余光偷偷观察陈方木。

陈方木给人一种格外懦弱的感觉，可看见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后都会改观，因为那眼睛里的坚毅和不甘快要溢出来。

陈方木并非真的懦弱。

……

临近午休结束。

陈方木不出意外地被叫到办公室。

赵云怨恨的眼神似乎要粘在陈方木身上。

赵云此刻没了之前的嚣张，在老余面前，温顺得像一只鹌鹑。

陈方木没给赵云任何一个眼神，径直走到老余面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赵云还想倒打一耙，指着陈方木的鼻子，恶狠狠地说：“装什么呢！别以为宋山彦罩着你，你就能……”

陈方木直接打断赵云的话，问：“我的话有什么错吗？”

赵云愣住了，无话可说，但却还想狡辩，“我和陈同学闹着玩呢。”

赵云放低姿态。

陈方木可不想原谅赵云，一本正经地对老余说：“我并不认为你在和我闹着玩。”

话落，他掀起衣服，将后腰上的淤青露出来，“这就是你说的‘闹着玩’？推翻我的饭盒，并将我推在桌子上？”

赵云还想说些什么，但老余直接抬起手，打断他的话。

“监控也查了，人也在这里了，赵云你还想说什么？”

老余是个比较传统的老师，心里更偏向学习好不爱惹事的陈方木，而赵云这种劣迹斑斑的坏学生自然没什么可信度。

赵云沉默了。

没了陈方木的事，老余让他回教室上课。

大课间，满脸不服的赵云回来了。

他最终被学校劝退，也不冤，毕竟被他欺负霸凌过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赵云提起书包，在经过陈方木的地方时一顿，恶狠狠地说:“别以为宋山彦帮你，你就平安无事了，你给我等着。”

正在做卷子的陈方木停下笔，抬起笑盈盈的脸，对赵云说:“拜拜。”

挑衅。

但解气。

赵云被气得不轻，临走时还往陈方木地方啐了口痰。

陈方木连看都不看。

他知道是宋山彦在背后帮自己，转头对旁边的人说了句“谢谢。”

说完，他低下头继续做题，却被身旁的宋山彦碰了碰胳膊。

“他给你说了什么?”宋山彦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陈方木笑起来，眨巴眨巴眼，说“他威胁我，说让我小心点。”语气颇为委屈。

但宋山彦不吃这套，问完之后一点表示都没有。

……

夜晚。

宋山彦轻轻地推开自己卧室的房门，半个身子隐在黑暗里。

手腕上赫然多了道鲜红的伤口。

走廊里的灯光洒下来，他的影子被拉长，躺在地上。

宋山彦开了灯，房间瞬间如同白昼。

宋山彦的嘴角有瘀血，脸也肿了，那双眸子却依旧黯淡。

他抬起沉重的脚，一步一步走向墙角的笼子。

宋山彦在笼子前蹲下，从里面捧出一动不动的仓鼠，静静地看了好一会才放下。

他养的仓鼠死了。

宋山彦瘫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头微微向后仰。

白炽的灯光照的他眼疼，手腕上的伤口也清晰可见。

他一切的不堪都暴露在空气里，无所遁形。

宋山彦呼出一口浊气，用手背挡住眼睛，还是浑身难受，索性把灯关掉，只留一个台灯。

昏暗的灯光照亮宋山彦左边的脸颊，下颚线紧绷。

宋山彦夹着点燃的烟，垂眼看着手腕上的伤口，无意识地将烟头靠近手腕。

突然，“叮咚”一声。

宋山彦回过神，看着近在咫尺的猩红火点，怔住了。

烟头掉在地上，烫出一小块焦痕。

宋山彦不耐烦地蹙起眉头——

是一条好友申请通知。

对方留言：宋同学你好，我是陈方木，我把今天上午的饭团钱给你。

不是说了不用给么。

他并不想和陈方木有什么瓜葛，可手指却鬼使神差地点击通过好友申请。

对方秒发来消息：饭团多少钱?

宋山彦打字回复：不用。

陈方木隔了好一会儿才发来新消息，宋山彦就停在屏幕前等着，目光落在对方那个老气的头像上

——一朵菊花，配着“事事如意”四个大字，活像老年人用的。

陈方木终于发来消息。

陈方木：怪不好意的，不知道饭团多少钱，先给你发十块，多退少补，谢谢你的饭团。

宋山彦没收红包，反而打字说自己养的仓鼠死了。

对方耐心地回复他。

陈方木：仓鼠么，我没养过，但看见网上说仓鼠是群居动物，没人陪伴会抑郁而死。

陈方木：不要伤心啦，他会在变成星星一直陪着你。

昏暗灯光下，宋山彦的嘴角小幅度的勾起来，心说：骗小孩的话你也信。

宋山彦：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宋山彦是个思维跳跃的人，聊天的话题也跳得快，就像现在。

陈方木大概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过了五分多钟才回复。

陈方木：emm…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很解释，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不一样，主要因人而异。

陈方木：你不开心么？别想不开！

后面还跟了个【加油】的表情包。

表情包也好土。

宋山彦的眼底有笑，连他自己却没有发现。

宋山彦：没有。

宋山彦结束了话题，顺手给陈方木备注【木】。

另一边的陈方木趴在床上，手里捧着手机，看着顶部给宋山彦备注【7】发呆。

他的双腿屈起，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动着。

卡通睡衣贴在塌下去的腰肢上，勾勒出纤细的腰肢。

宋山彦：你觉得人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陈方木看着宋山彦的消息，心中警铃大响，心想：我靠，这孩子不会有抑郁症吧。

为了防止意外发生，陈方木认真回答了宋山彦的问题。

陈方木：emm…我觉得这个问题很复杂，很解释，每个人的内心世界都不一样，主要因人而异。

陈方木：你不开心么？别想不开！

陈方木：加油.jpg

陈方木有点害怕，结合上面宋山彦给的发的消息，他笃定宋山彦心里有点问题。

那个正常人会一上来就跟不熟的人说自己的仓鼠死了？

陈方木大胆猜测是因为宋山彦心理有病，所以才听不见宋山彦的心声。

他有病，应该还病的不轻！

就像发现世界谜题一样，陈方木格外兴奋，笑着打字。

陈方木：多交一些朋友。

宋山彦：嗯。

自己发那么多字，宋山彦只发几个字，陈方木莫名的有些失落。

陈方木低声不嘟囔，带着不满，“高冷死了，比北极还冷！”

“就该去北极南极，防止冰川融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