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娱乐媒体也是奇葩,人没拍到,倒是堵住了普通旅客的路。
一群媒体和一群普通旅客站在门口吵架,前头好几个开出租车的大哥凑热闹还顺带拉了几个客,也就只有田听坐在车上发呆。
田听趴在方向盘上,好笑地瞧着疏散人群的安保以及不断往前拥挤的粉丝。
她现在在这等着,也不过是因为前头实在是太堵,留在这凑凑热闹也算不错。
田听是跨城开车送旅客过来的。
去的时候接了一单顺风车,来的时候又是那个跨城大单。正好要是回去还能再接一单,也不算是亏。
跟着车流,田听挪动着车往出租车候客区附近停下。
放空回城会损失几十块钱。离得太远,还不如在这等等看有没有返程的客人。
分明是晚上,那些狂热粉丝像搞不清时间,大半夜还守在那。要走不走。
也不知道是谁惊呼一句闻颂出来了。田听就看着那帮人围着个姑娘,身旁还有一群人护着让她上专车。
只是田听总觉得那人看着不像本人,至少她们认识这么多年,田听还是能够分辨出像跟是的。
好半天都没人上来问,田听刚摸出火机想来一根,就被人敲了敲车窗。
“师傅,市区走不走?”
那声音隔着玻璃,传到田听的耳朵里倒是有些模糊不清。
田听下意识抬头。外面的人容貌被头顶上的灯光打得瞧不清,不过也是,又是口罩又是眼镜的,还隔着防窥玻璃。
摇下车窗。
就在那一瞬,田听抓着火机的手险些跟着车窗把手一起松开,嘴里叼着的烟也不知道掉在座位的哪个角落。
即使裹得再严实,她依旧能够第一眼认出对方。
那双眼睛。那双眼睛。
她身边没有助理,也没有行李,只有一个老旧的双肩背包。换做是其他人也都不可能第一眼认出她是谁。
她就那样站在边上,对上田听的那双眼睛有些许动容。
田听几乎是凭借本能伸手拉开车门。
“咔哒”一声,田听从驾驶座上下来,替女人拉开后边的车门。
“走的,看你要到哪。起步价有写,先说好,每公里的话晚上会加钱。”
闻颂近视的厉害,夜视也不好。下飞机前助理突然提出要和她换装扮,让闻颂自己打车回去。
出门收拾东西实在仓促,闻颂连自己拿成没有度数的眼镜都没注意到。还把隐形眼镜落在助理那,现在跟摸瞎瞧不见没什么区别。
不过老家里应该还有一副高度数的眼镜,是高考结束的那一年落在那的。
闻颂她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老家了,连方言都记不太清该怎么开口。具体的地名在记忆中也模糊,只能先打车去助理订下来的酒店,再想想之后的事情。
她是直接从国外飞到首都后转机回来的,中途一刻也没停息,都是在飞机和高铁上休息的。
国外的白人饭实在是难吃,让本就没什么食欲的闻颂更是吃不进东西。
这半个月来,闻颂可以说几乎没有太使用她的牙齿,都是喝营养液解决的。
米兰时装周结束后,闻颂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空窗,没有任何需要出席的场合。钱挣得也够多,至少可以小小躺平。
凌晨,出租车没那么多。闻颂放眼望过去,只有一辆车窗上打但还挂着无客绿色标识的出租车停在那。
她近视太严重,走到车子边上也没看清司机是男还是女,总之就那样贸然敲了敲车窗上去问了。
直到车窗摇下来,那张熟悉的脸落入闻颂的眼中。
天气其实没有一开始那么冷,但就算是裹着冲锋衣的闻颂,也在看到那张脸后不自觉发颤。
她的脸又冷又木。
事实上,闻颂从来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下跟田听再见面。
或许田听第一眼没认出她,可那是迟早的事。
“没事,等到了地点再细说。”闻颂没有过多去讲话,她怕自己的声音让田听认出来,随口敷衍着。
也不知道田听在想什么,低低“恩”的声便上车,流畅地在驾驶座一顿操作后,将车缓缓驶离了候客区。
闻颂这些年没有回过家。
一来是她已经彻底和父母彻底决裂,二来是田听。
跟田听分手这件事,按道理来说在闻颂心中应该是早就过去的既定事实,可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她再次见到那张脸时仍会不自觉回忆过去的事情。
女人专注盯着前方路况。闻颂也低着头盯着她关机没电的手机。
车内陷入一中诡异的沉默。
闻颂摆弄着手机,在包里一顿翻找后才找到另一块出门前已经充满电的电板。
即使挣了很多钱,闻颂还是舍不得换掉高中她送的那部手机。就算中途维修几次险些数据被清空,闻颂实在是固执不行,助理怎么劝也没用。
当然。田听在前面能够看到闻颂的小动作。
她甚至能够闻到那股曾让他无比依恋的熟悉气味环绕在鼻尖,甚至要将她的灵魂从躯壳中抽出,成为一支木偶。
闻颂的提线木偶。
呼吸困难。秋天,干燥空气让田听呼吸困难。
她也知道不是因为秋天才让会这样。
收音机还放着午夜情感节目,讲着故事又放着情歌,歌词从未诉说爱,却句句不离爱。
田听听得烦躁,伸手就要关掉收音机。
“开着吧。”沉默很久的女人忽然开口,沙哑的嗓音在封闭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疲惫又无力,“太安静的环境我容易不安,还是开着吧。”
田听的手指顿在半空,最后蜷缩收回。
她当然知道闻颂为什么害怕安静。她当然也知道为什么闻颂不让她关收音机。
“师傅,跟我聊聊天吧。”
过去,现在。还是很久以后的未来里。
田听都很难再次出现于闻颂的生活当中。即使闻颂现在还没有认出来她,即使闻颂现在还在她的车上,即使闻颂现在还愿意简单跟她说上几句话。
“要聊什么?要跟我聊什么?”
车窗外的夜景飞速向后掠去。田听总觉得自己的右耳能够听见声音了,至少可以完全感受到闻颂沉重的呼吸声,以及广播里的男人念着听众来信。
“都可以,什么都可以。”
她偷偷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闻颂。以前读书的时候,闻颂也总是缠着让田听跟她说说话,没想到时隔数年,习惯依旧没变。
只是对象变成谁都可以。
“啊。你看起来不像是会打出租的那类人,没有专车送你吗?”田听犹豫着,最终还是装出一副不认识她的模样。
闻颂落在手机上的视线,因为田听这句话而总算是抬起来,目光透过镜片落在后视镜里的田听脸上。
她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用的反问:“看起来不像是会打出租的那类人九不可以坐出租车吗,田师傅?”
她认出来了。她还是认出来了。
田听心中的那抹沮丧忽然被一阵不知名的狂喜覆盖上,转而又变成其他情绪,总之不再是高兴。
她也高兴不起来。
“这……不是……”田听有些狼狈地避开她的视线,“我只是觉得……你应该有公司安排的车。”
“嗯,”闻颂淡淡地应了一声,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语气听不出喜怒,“想清静一下,所以让助理扮成我的样子坐专车去酒店了。”
因为她想清静一下,所以来毫无预兆的坐前女友开的出租车么?
田听笑不出来。
又是一段漫长的沉默。直到田听瞥见空调出风口上面正挂着自己的工作牌,上头写着偏大的“田师傅”三个字时,她才意识到刚刚自己究竟做了个多么可笑的梦。
她没认出来。
“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的,去的又是市区酒店,来工作的?”
女人顿了顿,才回答:“是本地人,不过很早以前就出去了,也一直没有学会家乡话。也算是回来工作的,不过大部分是休息。”
她没认出来?她竟然没认出来?
闻颂握紧了那部手机。
她竟然没认出来。
她似乎不记得闻颂了。那双曾经饱含深情的眸子即使在对上闻颂的视线时,也是漠然的。
在这个过程中,彼此之间都默契的没有提到对方的身份,也自以为伪装做的天衣无缝。
闻颂看不清田听的工作牌,田听也没法忘掉闻颂的声音。
她听了三年。刻在她的骨子里的三年。
分明前一天田听还在和温子文聊这个事情,没想到几个小时后竟然真的遇见了。还是说她那支许愿烟起了作用,真的实现了田听这个本就不可能的愿望。
是愿望吗?是做梦吗?
田听收紧握住方向盘的手,深深吸了口气才在某个红灯停下时吐下浊气。
坐在后头的女人沉默许许久,终于继续说话了:“田师傅,我总觉得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人,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她说:“我叫……田燕子。”
闻颂抬起头,捏着那部手机,通过后视镜盯着她:“我怎么记得,你应该叫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