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站台 第3章 第 3 章

许书妍挂断电话，才后知后觉开始思考起江怀予和屋檐咖啡店长的关系。

熟客？朋友？

偏偏这么巧，被他看到自己的身份证落在了店里。

下一瞬，疑问便被解答，他发来了消息。

【我刚去咖啡厅碰巧看到的。】

【店长是我朋友。】

【她担心我骗她，非要视频确认这个微信是你本人。】

许书妍莞尔一笑，这姑娘还挺有安全意识的。

又一想，让个高三考生给自己大晚上送身份证，觉得有些罪过。

许书妍：【还是我自己去取吧。晚上不用自习吗？而且你平时都住校吧，让你特地跑一趟我会很愧疚的。】

江怀予：【没事，我今晚本来就要回家，顺路。】

原来是顺路，许书妍松了口气。

许书妍：【那真是太感谢了，我们在公交站台见？】

江怀予：【好。我快到了联系你。】

算算时间，从咖啡店走到公交站台，再一路晃回来，到的时候应该都快九点了。

时间富余，许书妍抓紧洗漱。

温热的水流打在身上，桃子果香的洗发露揉搓出泡沫，带走了一天的疲惫和尘土。

长发吹至半干时，江怀予打来了语音。

“姐姐，我到了。”

“啊？”许书妍看了看时间，才过去半小时多一些。

“你等等我，马上来。”

她对着还带着点雾气的镜子拢了拢半干的长发，将身上吊带睡裙领口往上提。

衣架上抓起一件白色针织开衫披在外面，将锁骨处的系绳系了个蝴蝶结。

走之前没忘记拎上家里一盒还没拆封的Patchi作为谢礼，那是薇姐去迪拜旅游帮她带的。

早上在车里，他送给她一块巧克力，想来应该会爱吃吧？

就这么想着，许书妍几乎是一路小跑到的楼下。

还没走两步，在小区昏暗的路灯照耀下，她似乎看见有个眼熟的身影在缓缓朝她走来。

单手拎着书包挎在肩上，白色的T恤，风将衣摆吹动。

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似乎在发消息。

下一秒，许书妍就收到了江怀予发来的信息：

【身份证上的地址是你家小区吧？我在你家小区里了。】

许书妍住的小区叫“花园里”，两个月前刚搬过来。

她这几年工作加上副业写小说攒了点继续，加上爸妈支持，给自己买了套小房子，也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这是2000年初建成的房子，二十多年过去，外观和设施已经有些破旧。

小区外头路面不太平整，路灯也坏了好几个，忽明忽暗的。

进小区右拐再左拐，二单元501便是她家。

此时她站在单元楼下，有些惊讶地看着不远处的江怀予。

真的是他。

许书妍三两步跑到他面前，挥了挥手，“嗨，你怎么找来了？”

出门时她随意套了双平底鞋，看他好像比平时还要高。

需要仰着头，才能和他对视。

昏黄的路灯打在他脸上，很柔和。

许书妍感觉自己气息不稳，呼吸有些乱了，暗忖着大约是下楼时跑得有些急。

江怀予听到声音抬头，便看见许书妍小跑过来。

和过去每一次见到的都不一样，没有刻意装扮的成熟。

奔跑的时候发丝扬起，又落回肩上。

吹来的夜风将她发梢好闻的桃子香和日间沾染的橙花香混杂在一起。

交缠，包裹，涌入鼻腔。

她穿着一件白色灯笼袖外衫，里面是一条吊带长裙，胸前印着一只可爱兔子。

一阵风吹过，外衫一侧掀起，露出里面吊带裙的细肩带、白皙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裸露的皮肤处沾染了发梢的水汽，在灯光下闪着亮光。

半干的头发有几丝黏在颈侧，这里白天时还被黑色的衬衫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今晚没有戴眼镜，微微眯着眼，茶色的瞳仁反射着光点，嘴角上扬，嘴边梨涡深陷。

江怀予喉咙发紧，眼神像被烫到一般，慌乱移开，捏着身份证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阵阵发麻。

他用指甲掐了掐掌心，站得离昏黄路灯远了些。

江怀予觉得自己和她好像又更亲近了一点。

至少比同乘一辆车的关系又更亲近了一点。

只是，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还是这样客气疏离。

“不好意思啊，还让你送过来。”

“没事，我家也在附近。”

说罢，他调整好呼吸频率，伸手将身份证递过去。

指尖擦过一丝柔软的凉意，将他发烫的皮肤稍稍降了点温度。

呼吸间，两人同时缩回了手。

江怀予手心一空，身份证被拿走了。

她朝他扬了扬，“谢谢啊。”

指尖蜷缩，将那一丁点还未散去的她的味道和温度，包裹进掌心中，“不客气。”

说罢，他突然想起什么，有些手足无措，磕磕巴巴道：“我……我还看到了你的生日，和我同一天。”

江怀予边说，边尴尬地笑笑，指了指自己。

许书妍有些惊讶，“同一天？公历吗？”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后，许书妍感叹着，“天呐，也太巧了。”

生日的巧合很巧妙地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许书妍觉得她现在看向江怀予，就像看自家的亲弟弟一样，虽然她并没有亲兄弟姐妹。

她自然递过手里的巧克力，“这是送你的巧克力，谢谢你帮我把身份证带回来。”

见对面接过巧克力，脸上的笑容肆意，许书妍悄悄松了口气。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更何况她和江怀予其实不过刚认识，这个人情算是还了。

江怀予：“我很喜欢巧克力。”

许书妍：“你喜欢就好。”

“那……我就先上去了？今天真的谢谢你。”

许书妍刚想和他挥手告别，却看见他咬着下唇为难地看向自己。

江怀予：“姐姐……可以送我回去吗？”

“啊？”许书妍愣住了。

江怀予：“我怕黑……”

许书妍看着天上高悬的明月，心想，那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怎么不怕黑？

这人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慌忙解释，“刚来的时候注意力都放在找路上了，这会儿突然……觉得天有些黑。”

“姐姐可不可以送我回去？”江怀予第二次发出请求，声音比刚才又更小声了些。

带着些不确定和祈求。

许书妍见他双手紧张地握着拳，一脸期待看着自己。

心里暗骂自己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怕黑怎么了？男高就不能怕黑吗？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花园里外头的小巷确实有些黑，之前许书妍还听说有人在巷子里闹事，上了社会新闻。

确实有点不安全。

男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还是要小心些的，尤其是像江怀予这样又帅又单纯的男孩子。

许书妍：“你住哪个小区？”

江怀予随口提了一个，“九庐云庭。”

许书妍：“送你回去吧。”

江怀予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点点头说：“好。”

早已立夏，但晚间的风，还是有些凉意。

两人并排走在有些昏暗的小巷中，道路两侧停满了车，他们中间隔得不近不远。

许书妍起了个话头，“没想到你和那家咖啡店的老板是朋友，我挺喜欢去那儿的，东西好吃，歌也是我喜欢的。”

“嗯，你可以常去，我让老板给你打折。”

“报你名字打折腿？”许书妍说了个很冷的谐音梗。

旁边似乎没反应过来，半晌没有笑声，她尴尬地拢了拢外衫，干笑了两声。

这里是老小区，外头的路面工程做得很差。

今天下过雨，有些低洼的地方积水还没消退。

一辆电瓶车在后头按了喇叭，许书妍转过头看去，侧身让了让，准备让电瓶车先通行。

车子开过，下一秒，许书妍胳膊被人一把拉住。

后背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整个人瞬间被换了个方向。

一阵风吹来，细碎的发梢拂过带着点青筋的胳膊。

许书妍感觉到身后的怀抱一僵，护住自己的胳膊倏地收紧。

还没来得及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心跳就这么漏了一拍。

紧接着，陌生的声音响起，是电瓶车车主在说话。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天太黑了没看清。”

她下意识偏过头去看，掌心虚扶在那只胳膊上，这才看清电瓶车方才开过的地方有一处低洼，四周的地砖是松的。

她有一点点夜盲，加上没戴眼镜出门，方才避让时没有看清地面情况。

“没事，你走吧。”身后的人轻声说道。

他松开护着许书妍的手臂，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

鞋面和裤脚沾染了污泥。

方才车子开过，经过低洼处，连带着松动的地砖翘起，溅起了污水。

如果刚才不是他挡着，那弄脏脚背和双腿的，会是她。

许书妍有些过意不去，抬头抱歉地看向他，“对不起啊，害你裤子鞋子都脏了。”

江怀予倒是不在意，抿嘴摇了摇头，“没事。”

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许书妍身上什么都没带，两人走开了一小段，她问道：“你书包里有纸巾吗？”

江怀予点点头，从包里拿出一小包纸巾，又抽出一张递给她，“给你。”

他不知道她拿纸巾要干什么，只是手臂被她拉住，往墙角有路灯的地方站了站。

柔软的触感贴合在小臂上，青筋抑制不住地随着心脏在跳动。

许书妍轻声说：“这里亮一点，先别走，我给你擦一擦。”

“趁还没干透处理一下，应该会好洗一些。”

她说着，双手拂过腿上的裙摆，蹲下身。

手里的纸巾被她展开，细长的指尖包裹在纸巾中，一点点沾干鞋面上的污水。

她擦得很仔细，披散在后背的长发因为微垂的头而缓缓滑落，遮住了她的侧脸。

鞋面上传来不轻不重的擦拭感，江怀予看着路灯在她头顶晕出的光圈，双手撑着膝盖也跟着蹲了下来。

他们靠得很近，近到他能看清她头发里一些调皮的小绒毛。

从发丝间悄悄探出头，倔强地挺立在那里。

嘴角扬起，江怀予伸出指尖，撩过她耳边的头发，将发丝别到了她的耳后。

许书妍见鞋面擦得差不多了，正想起身时，身侧呼吸声逐渐变得清晰。

她猜是小孩儿站着有些不好意思，跟着蹲了下来，倒也没太在意。

只是下一秒，有指尖轻轻划过她的脸颊，挽起她有些遮住视线的长发，温柔地勾到了耳后。

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周身传来微弱电流的感觉。

她错愕抬起头，鼻尖差点擦过他的唇角。

少年人黝黑深邃的瞳孔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那眼神带着点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侵略性和涌动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