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郴和他共撑一把伞回来,本来都该忘了的,可入眼即是的那棵树真的让杨郴难以放过他。
“我看你这棵树就不应该活这么长久。”
“怎么这么诅咒他!”叶茂森惊恐他恶狠狠的语气,两步上前抱起那棵树,“好歹是家里的吉祥物,名字都叫郴树呢,不应该活的长长久久的嘛!”
杨郴服了,他双手叉腰,看着叶茂森把它搬到阳台角落避雨,感受眼角神经不断抽动,“什么时候他妈成了我家吉祥物了,你要的树干嘛不叫叶茂森树?”
“不好听。”
“……”杨郴无话可说,由了他去,他能怎么去和一个不讲理的扯皮小孩子斤斤计较。
尊老爱幼是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尊老爱幼是中华名族的传统美德,杨郴不断在心里默念,才压下那股要抽他的邪火。
不知道什么原因,杨郴就是看那棵树极其不顺眼。
偏偏叶茂森还娇生惯养它,这几天更是看它还围上了围巾,一条简单的红色针织围巾。
“叶茂森你是不是脑子不正常?”
“什么?”叶茂森偏头就看到刚刚下班的杨郴对着那棵他精心打扮的树拧紧眉头。
“你精神不正常就算了,冷热还分不清啊,你知不知道现在什么时候,六月,六月!”
“哈哈,”叶茂森对于自己的杰作并未感到羞耻,“这叫反季节穿搭。”
“神经病。”
叶茂森同他混熟后没少听杨郴骂人。他嘴巴毒,说话总是一针见血,但是细想来其实也无伤大雅,因为杨郴只会嘴上和你过不去,人却特别可靠,损着损着事情就替你解决完了。
真的,叶茂森觉得跟着他过日子还挺幸福的。
刚刚离家出走那会儿四处找房子,心里很是担心同居生活会很艰难,害怕被人针对,忌惮破烂潮湿的墙壁,但他告诉自己吃不得这点苦就没网球打了,所以他愿意咬牙坚持下来。
只是没想到杨郴人这么好,这么大度,都不愿意和他计较。
初见时杨郴算不上什么好脾气,阴沉着脸叫他滚,叶茂森就觉得完蛋,只是现在杨郴也算不上什么好脾气,但叶茂森觉得愉悦,看他因为自己而骂骂咧咧的样子心里特别有破坏心作祟捣乱成功的骄傲。
“杨郴你就宠我吧,活该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你是不是没有被抽过?”
叶茂森笑着躲进了房间,而惹毛杨郴的下场就是今晚杨郴没有和他主动夹菜。
啧,小气。
只是自那晚以后叶茂森吃了一周的外卖。
“我17号出差去阳城,应该下周六才回得来,你自己去外面吃。”
信息来自“无良人杨郴”,备注刚刚改的。
家里少了人总觉得冷清,叶茂森在家待不住,总是在体育馆训练到深夜。
平日里十一点到家杨郴都要念他是不是准备睡外面,可今天都两点过,家里静的可怕。
叶茂森发现原来自己不是喜欢窝在这里,只是单纯有杨郴在所以这个房子倍感温馨,现在杨郴不在了也就没什么有意思的。
他少见的失眠,很是无聊。
怎么偏偏今天睡不着,以前在家没人陪他也不会有这种失落感。
哦,可能家里有陈姨,有小狗养乐多,有游戏机,有小电影院吧。
“喂,郴哥。”
“说。”
“你睡没有?”
“有事说事,不要关心我的工作。”
“没事儿。”叶茂森的语气弱了些,看来杨郴还在加班,听他语气这会儿大概又是焦头烂额的神情。
他本意只是想找个人骚扰一番,只是今天不凑巧,他打扰的这人脾气正在上头。
“其实真的没事儿,哥你要是忙我就挂了。”
“你睡不着?”杨郴一语道破他的小心思。
不得不说杨郴真的聪明,大多数时候他都能看透叶茂森的把戏,拿捏人的本事出挑的很。
“你睡不着怕不是又出去才回来?”
这也能猜到?!叶茂森只觉后背冒冷汗。
“你别紧张,我随口说的。”
那更吓人。
叶茂森握手机的手生出层黏腻的汗,他在被子上擦了擦,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但杨郴也没挂电话,一些轻微的响动后听筒里开始出现温柔知性的女声。
“经典儿童睡前故事,第一集,小火龙交朋友,阅读人:月亮姐姐。”
“噗,”叶茂森笑出了声,杨郴绝对是个极品,怎么又钝又招笑的。
“你别兴奋了,三十分钟的故事读完你没睡着我就雇我同事来爬窗收拾你。”
“怎么不是你坐个飞机紧急赶回来吓我一跳亲自收拾我?”
“你霸总小说看多了?我手里项目价值三个亿,给公司背债的烂事儿我暂且还是干不出来。”
“哦。”
杨郴见他乖乖不再斗嘴便专心于作图上,这块儿的透视总觉哪里有问题……
而叶茂森这头刚开始时在认真吐槽这些幼稚的通话剧情,而且这人声音不如杨郴好听,要是杨郴能给他读故事的话。
嗯,哪怕是要等他准备下葬时才能享受到。
“小火龙于是接受了这个灰扑扑的新朋友小灰龙,只是小火龙身上都是滚烫的岩浆,噗呲噗呲冒着热气,他无法拥抱任何一个人,包括这个新朋友……”
岩浆身材……那应该是一滩吧,出门都要装在罐子里,看谁不爽舀一瓢泼过去就万事大吉。
“但小灰龙执意于他拥抱,他说他不怕,小火龙被他感动,颤抖着伸出一只去牵他,可是小火龙的手刚触上来便把小灰龙给烫穿了洞。‘哦,不!’小火龙懊恼自责地跑开了。”
明明就知道没有好下场干嘛还要赴汤蹈火,看着怪深情的。
叶茂森专注着竟然听完了这个故事,月亮姐姐带他了解这个小火龙有保卫城市的职责,却在和反派交手中受了重伤,就在他要战胜时,是的,没错,故事该有的翻转它随迟但到,小反派偷袭毫无防备的他,紧急之下是小灰龙替他挡下了这重重一击。
尽管是无伤大雅的儿童绘本,叶茂森却还是不免会被震撼,他真的很佩服每一个勇敢的人,就连去替你送命都跑着来的,爱到这种很难不痛心吧。
“‘小灰龙!小灰龙!’小火龙哽咽着去喊他同伴的名字,‘你凭什么,你为什么要替我挡!’‘我恨你,我恨你……’小火龙的声音支离破碎,像是收了天大的委屈。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不能靠近小灰龙半分。”
“‘拥抱一下,拥抱一下好不好?’小灰龙微笑着请求他的同伴。‘你找死啊!我拥抱你你会融化的,不能这样,你等着,我去找人给你治病。’小火龙转身欲走。‘不要。’”
叶茂森祈祷的心声和小灰龙弱弱的祈求重叠在一块儿。
拥抱一下吧,再烫也没关系。
“小灰龙艰难地直起身朝小火龙一步一顿地走去,小火龙已经哭的泣不成声,泪水模糊了同伴坚定向他走来的身影。‘无论如何也拥抱一下吧,’小灰龙主动展开双臂将小火龙紧紧抱在怀里,‘和你做朋友很幸福,谢谢你。’小灰龙的身子开始融化,他消失的速度很快,小火龙甚至来不及感受它的拥抱的温度他就快要离去。可是幸福降临时就连滚烫也心甘情愿,小灰龙没有放开他反而愈抱愈紧,直至看向他的眼睛也化作烟灰时。”
小火龙会怪他的自私吧,明明还能做朋友的人却带着幸福就离他而去,叫他自己怎么幸福的起来呢。
但是小火龙不该怪他,因为没有人会再告诉他这就是小灰龙的命运,即使是缺少了这个拥抱,他依旧会根据诅咒化作泡影,他不如将计就计死在朋友不舍的温度里。
可恶,太可恶了,连儿童绘本都免不了刀人。
故事随即收尾,接着自动跳转到下一个,可下一个,下一个,又下一个的故事叶茂森怎么也提不起兴趣,全部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把听筒紧紧贴在耳蜗处。他发现了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
在故事声中可以听到些杨郴用铅笔绘图的沙沙作响,以及电脑鼠标敲击的无规律间奏。
观察杨郴在做什么貌似更有意思的多。
于是叶茂森乐此不疲的偷听杨郴工作。
他这人工作也太拼,上班时间时间长,下班回家还要回味,出差无休止地加时长,他难道没有累垮过吗?如此高强度的用脑用眼居然还又不痴呆又不近视的,简直魔鬼。
只是偷听杨郴工作的小游戏没持续多久。
“啧,怎么还在放?”电话那头杨郴自顾自地嘟囔。
叶茂森看了看电话上的在线时长,杨郴说就给他放半个小时的睡前故事,结果现在被杨郴忙过头忘记了关掉,就这么自然的放了两个多小时。
叶茂森怀疑下次给他打电话要睡前故事听杨郴会说上次多放着有就不再满足他。
无聊的故事声戛然而止。
“睡了吗?”杨郴轻声问道。
“睡了吧。”可他又自问自答。
杨郴的电话在一堆草稿纸的翻找声中挂断。
叶茂森假装睡着而闭上的眼睛在确认结束通话后缓缓睁开,明明没有人看得见,杨郴也不会去追究他是否睡着。
只是两个小时的通话似乎并没有让叶茂森的失眠问题有所缓解。
难得的他反而更加精神。
不过他无所顾忌明早需要多久起,他不赶早八,不挤早高峰地铁,像是个被人包养在家的贵妇,下午就去和自己的小姐妹喝喝下午茶,晚上在独自寂寞地进食“外卖盛宴”。
杨郴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昨晚通宵改了方案,这儿咖啡提不起任何作用,他困的上洗手间洗了好几把冷水脸。
他在正午吃饭时收到了来自“控诉人叶茂森”(方才改名版)的消息:再不回家就要外卖成精了。
杨郴回复:抱歉,大概还有两天?你忍忍,要不去房东家蹭饭,我和他说一声?
“控诉人叶茂森”不理他了,我要你哄一下吃外卖到厌倦的受伤心灵,结果你只会提交方案。
可行吗?他不太想去不认识的人家吃饭,冒昧又尴尬,况且杨郴请人家帮忙八成会给点钱填补人情,叶茂森不想让他画这个钱。
自己赚钱这么辛苦还拘谨地花销,对他干嘛这么平白无故的大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