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 第31章 连大郎也不要了

门前的九鼎军面面相觑。他们今晨只接到围府命令，若留侯府真的藏匿了所谓 “逆贼”，他们确实无从知晓。金域见其态度松动，语气更冷，“本王知晓此处是大齐天都，但肃清国贼乃洼姚内政。大齐身为礼仪之邦、宗主上国，总不会阻拦我尽国主之责吧？”

他向前一步，怒喝道，“念及留侯是大齐勋贵，本王请留侯府即刻开门，交出逆贼金蓝湾！”

九鼎军沉默后，府内瞬间死寂，众人的心弦紧绷，甚至能感到头皮发麻。周会宜怯声问，“要…… 要开门吗？府里根本没有逆贼，他们一看便知啊。”

“不能开。” 周会容脸色发白，颤抖着望向周会宁，众人也随之将目光聚焦在她身上，等她决断。

“三娘说得不错，眼下还不能开门。”周会宁认真地摇了摇头，“他们入府固然搜不到‘逆贼’，但府中会不会多出几份‘证实’阿爹罪名的文书，那就难说了。”

门外的声音却越发刺骨，“周使君府门紧闭，是想坐实窝藏之罪吗？若再推诿，休怪本王亲自入府擒拿！届时若有冲撞，皆是贵府包庇叛徒所致！”

那声又转向九鼎军，语带威胁道：“诸位！大齐圣人命你们看守留侯府，可曾让你们阻拦属国捉拿弑父奸贼？”

只听 “哐锵” 几声，九鼎军竟将兵刃移开了！

众人浑身一震。饮风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微微后缩；而院中的小婢女们死死咬住下唇，目光慌乱地在周会宁和周会容之间游移，似乎在无声地寻求指示。周会容更是心惊肉跳。她昨日守了一整天芷兰院，清楚周会宁又不在府中。

以周会宁的胆识，藏匿四王子并非不可能！二娘连冒充夫人都做得出来，这种大事岂会犹豫？可她知道如何收场吗？知道这会牵累父亲吗？

此刻周会容的恐惧远超旁人。她懊悔自己曾经纵容周会宁的野心，若能重来，定会在她冒充林夫人时当场揭穿。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若真让对方搜到洼姚四王子，父亲的罪名恐怕再难洗清……

就在这时，周会宁握住了她冰冷的手。周会宁的手同样冰凉，却干燥细腻如上好玉石，初触生寒，握久了竟透出一丝暖意。

“别怕，三娘。” 她轻声道，“这世上自有公道，坏人会受惩治，好人也不会永远蒙冤。”

说话间，她望着留侯府古朴而厚重的大门，似乎看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

几乎同时，府外传来一个男声：“金蓝湾无愧于天地，何须躲藏！”

周会宁弯起一个小小的笑来，“如今开门，便无碍了。”

……

……

大门敞开的刹那，周会宁等人看见百余名短打装束的汉子挡在金域与九鼎军之间。这些人比齐人矮半头，肤色雪白，分明是洼姚族人，却未穿本族华丽服饰。恰逢圣人致祭溪山的时节，他们腰间系着的素带格外醒目。为首者双目赤红，手中紧握着玉玺，证实着自己的王子身份。

金蓝湾的现身，让 “留侯府藏匿逃犯” 的指控不攻自破。九鼎军重新抬起长枪，戍守在留侯府门前。

但事情远没有就此结束。

偌大的问津街上，不少行人驻足观望，眼前剑拔弩张的场面令人屏息。北风卷着街角的碎瓦砾，砸在石板路上噼啪作响。往日车水马龙的街道此刻静得可怕，唯有两队人马的衣襟在风中簌簌作响。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双方对峙街心，良久无人开口。

金域没想到，躲藏了数月之久的金蓝湾，竟敢在此时与自己当面相抗，破坏自己对留侯周氏的图谋。这就像猫本来志在必得地玩弄一只老鼠，却被老鼠咬了一口。

最终，他沙哑着嗓子打破沉默，“金蓝湾，你从洼姚逃到大齐，也改变不了什么。”

“是吗？” 金蓝湾语气平静，“三叔难道敢在大齐当街杀我，就像那日杀我父王那样？这回，你想好栽赃给谁了吗？”

“你的故友留侯马上就要下狱了。” 金域冷笑一声，“你以为勾连大齐使臣就能高枕无忧？却不知你送给他的，只有‘通敌附逆，贪墨误国’这八字罪名。在大齐地界我不动你，但过些日子，留侯的人头会像你父亲一样高悬在洼姚城头，下一个就是你这丧家之犬！今日，我先取你一只手！”

“无耻！” 周会容听得目眦欲裂，腾地起身就要冲上前，却被一片青色衣袖轻轻拦住。周会宁将周会容按下，自己却朝大门处走去。周会宜惊呼：“阿姊！你去做什么？”

周会容这才回过神来。

即便有九鼎军守门，自己又怎能与异国郡王当街争执？恐怕还没到门口，就会被长枪拦下。

果然，周会宁刚走近黑面将领，枪尖便 “噌” 地一声抬起。

翻卷的气流拂过鬓角，几缕碎发被带得扬起。她清楚地看见枪头寒光里映出自己的模样：小巧的鼻尖上有一颗鲜红的小痣，周围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那锋刃仿佛带着无形的压力，只要再往前半分，她的鼻尖就会被刀气割破，渗出血珠来。

“圣人有令，小娘子请止步。” 为首的黑脸将领声音沉肃，目光紧紧锁着她。

枪尖在周会宁的瞳孔里微微晃动，她注视着府前的两队人马，从容地说道，“九鼎军有城防之责，街头械斗，你们不管吗？”

“小娘子何必管他人之事，”对方知道这是留侯周氏的贵女，不愿得罪，却也不愿让步。“我们只受命戍守留侯府，查验来往之人，并不曾接到旁的命令。异国之人要如何相争，与我们无关。”

“那不是普通的相争，那是国仇家恨，生死博弈。”寒风之中，周会宁脸上细白的小绒毛悄悄立起来，染上一点阳光的金色。她裹紧小斗篷，抬起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眸，“番邦不驯，刀剑无眼，若是死了一个，另一方便有恃无恐。如今大齐正是需要与洼姚共抗雎朔的时候，若是断了牵制洼姚的线，上头不会问您‘城防失察，贻害邦交’之罪吗？”

黑脸将领一个激灵，一些不好的回忆突然涌上心头。说来也巧，上月他恰因西市疏于防范被参过一本。如今这番邦在天子脚下火并，若是触碰到影响到某些大人物的计划，自己怕是连 “戍守不力” 的罪名都脱不了。而他们九鼎军的统领，向来也不怎么护着手下人。

额头的细汗混着寒风，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握枪的手也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些，整个人忽然打起了寒颤。

“我帮了您，您要谢我。”周会宁含笑说着。黑脸将领顺着她的视线，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看到了几个瑟瑟发抖的工匠，和三大车青瓦，不由一怔。

马上就有人要闯入府中，这小娘子没有吓得面色如土，反而还在想这些？

……

……

就在两队人马即将拔刀相向时，“住手！” 的喝令声响起。京兆尹陈蒙生率领九鼎军赶到。新来的九鼎军披坚执锐，将两方分而治之，又喝令旁观的路人不许于此聚众。

随着剑拔弩张的气氛逐渐散去，金域率人随部分九鼎军而去。

陈蒙生回过头，见金蓝湾及其亲信被卸了兵刃，赶忙拱手而礼，“不意王子微服来我大齐，有失远迎。如今几位丞相大人已命鸿胪会馆为王子备好下榻之处，还请王子让我们略尽地主之谊。”

如此自然的态度，就像昨日守城卫从未向他汇报过金蓝湾的到来，但听着陈蒙生恭敬的称呼，金蓝湾却长长吐了口气。

他赌对了。

不，是周小娘子说对了。

他不再是一个流亡于外的亡国之徒，金域当着所有人的面承认了他的身份，向大齐宣告了他的到来。他可以走进鸿胪会馆，保住自己的命，与杀父仇人，来一次真正的对决。

金蓝湾下意识回过头，目光所及是侯府敞开的门洞里，没有积年的幕僚，也没有风姿绰约的夫人，只有一位稚气未脱青衫少女立在门檐下，朝他遥遥挥袖，像是那黑瓦白墙下生出的翠竹。

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母妃乔装牵着他在王城漫步。他看到主街上立着一座有些残破的雕像。那是一个身姿清瘦的老人，面容清矍，穿着大齐人的广袖，雨雪霏霏，也没能盖住他充满智慧的眼睛。

几个小孩笑嘻嘻地跑过，说“请圣人护佑”，金蓝湾有些好奇，“那是大齐的皇帝吗？”

母妃蹲下身，用帕子擦去他鞋上的泥点，温柔的笑脸在暮色里晃了晃，“不，大齐皇帝叫做圣人是因为他是皇帝，而这位萱堂先生被叫做圣人，是因为人心。”

说着，她把他抱起来，让他触摸石像光滑的衣褶，“每年春季，都有人摸一摸圣人的袖子，传闻如此，便可以得到庇佑。摸一摸吧，圣人也会庇佑你的。”

这难道就是……圣人的庇佑吗？

[星星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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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圣人庇佑（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