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很快就到来了,晚风钻过窗户的缝隙,带来些许凉意。
江淮安正在坐在自己位置上,有一笔没一笔地给自己中午画的人物小像勾线。
尽管线条画的还有些抖,但是从可以让人一眼就觉得画的漂亮的角度来说,江淮安觉得自己还是有天赋的。
她勾完线,就将草稿本翻了一页拿出政治课本,开始写着选择题,对于她来说,写政治是一件让人觉得很放松的方式。
相比物化哪些需要强大思维算法与推理的题目,政治中的推理可以说是小菜一碟,大部分的选项都是背过不知道多少遍的坑,什么“物质决定意识”,什么“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些都是典的不能再典的题目了。
写完之后,拿出红笔对着答案册批改,然后看哪些概念不太清楚,就将他们写到自己的政治错题集去,之后再多记多背,就可以对付一般的考试了。
订正完了政治作业,她才抬起来头,望着身前空着的作为,隐隐有些出神。
那人还没有回来。
连带着的,班上其余地方也空了几个位置。
有些意外,但是又不觉得奇怪。
班上聊的热火朝天的,嘈杂、凌乱、锋利的声音充满江淮安的身旁,让人心烦意乱。
“夏可,你说她们怎么还没回来,不至于吵个架吵的连课都不上了吧。”
“他们被郭华抓办公室去了。”
“啊,不至于吧,还吵到办公室去了?”
“我也不清楚,刚刚去上厕所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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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肃的办公室内,几只飞虫在慢悠悠的晃着,白炽的灯管照亮整个空间,惨白的灯光打在众人身上,氛围显得格外紧张。
夏志扬坐在自己的黑色转椅上,看着身前的五人,只感觉心间一股无名火。
明明刚刚在校外吃完饭回来,准备在办公室收拾着东西,再去班上转一圈。
没想到还没把椅子坐热,就被主任叫到办公室去,说你们班上有几个人在聚众吵群架,让他把人拎回去,当时听到这句话简直心中“咯噔”了一下,生怕出了什么事。
就立马一口气还没喘的就跑了主任的办公室去了,你就说气不气吧。
拎着几人就立马回到办公室,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人训了一通。
“说吧,你们怎么搞的?”
又看了一眼站在最中间的沈文。
“沈文先说。”
“就是我们和苏洛依她讲一点事情,然后就不小心吵起来了。”
“没了?”
夏志扬眯起眼,因年久没换而模糊的镜片背后是充满狐疑的一双眼睛。
沈文抿了抿唇,女孩红润的嘴唇因压力变的有些泛白,双手因紧张而在背后磨搓着。
“接着就是吵起来后郭风老师就突然走过来了,把我们领走了。”
“……”
女孩说完,一双眼睛紧紧看着眼前的男子,他看着才三四十岁,头发已经有些白色的斑驳,面色十分难看,看着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一时间,气氛变的有些凝滞。
“行了行了,你们四个先回去吧,每人把《劝学》抄五十遍,然后再交上来,然后苏洛依留下。”
夏志扬挥了挥手,让沈文她们先走了。
“怎么?你又和她们吵什么,都跟你说多少遍了,没事不要去惹她们,不跟你玩就不跟你玩,现在又出吵架这事。”
苏洛依一直挨着夏志扬训,张了张嘴,终于说出声了。
“这次我真没惹她们,是沈文她们,下课突然跑我位置旁边说有事跟我说,我当时没同意,后来说晚自习前说。”
“结果就是来找我吵架的,我一开始根本不想理她们。”
“吵什么,我就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不理她们不就行了吗,不理她们,能生出这么多事吗。”
本来苏洛依以为自己不会再因为这件事哭了,但是听了夏志扬的话,她还是感觉心里酸酸涩涩的,很难受。
“还是因为严淼那事吵的说她们是讲道理的人,要把事情说清楚,结果又吵了起来。”
“但是,这次真的不是因为我而起的,就是她们突然找我的。”
苏洛依一双黑黝黝的眼倔强的看着夏志扬,眼眶微微有些泛红,颜泪渐渐的从眼角流下,在脸上滑过一道水渍。
“行了行了,你也回班吧,一样的,抄五十遍《劝学》交上来就行了,下次别跟她们吵了。”
“她们孤立你就孤立你,别跟她们玩就行了,别人看不上你干嘛就非要凑上去凑热闹呢,找别人玩就行了,再说了,来学校又不是来玩的,是来学习的,好好学习才是要紧的。”
听完夏志扬的话,苏洛依也不想多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擦了擦眼泪,就回到班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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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班上,依然还是闹腾腾的,沈文她们的回来更是为本就闹腾的班上增添了一层活力。
苏洛依在回班之前先去厕所用清水洗了把脸,为了避免让人发觉自己的变化,她真的不想让别人察觉到自己的软弱,让他们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就挺好,这样过的也自在。
别人自在,自己也自在。
回到位置上,苏洛依拿出一本书来,假装在看书,她现在心情很乱,不想要别人来打扰自己。
缓缓地翻着书,视线漫无目的在纸上游弋。
「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朋友了哦,要一起玩啊。」
当初四个人同进同出的景象还在眼前,那个时候安琪还没有和他们玩,原本安琪的位置应当是苏洛依才对。
「哎呀,你怎么天天睡觉,我们去玩呀。」
说着,余薇就拉起还趴在桌上的苏洛依走了出去。
一起睡觉,一起吃饭,一起化妆,一起聊天。
「后来,从某一天开始,她们渐渐的,疏远了自己,所有事情又变成了自己一个人。」
看着她们三个走出班门的背影,苏洛依有些难受,思来想去,想起夏志扬在班上说过的,有什么事情可以找他倾诉,苏洛依信了。
她找到了夏志扬,说出了这段时间的难受与孤独,他相信,这位老师可以帮助她排解内心的苦闷,解决她们之间的问题。
可是,她等来了。
「我艹,苏洛依那家伙打小报告,找夏志扬说我们孤立她。」
「艹了,这人怎么这样啊,明明是我们叫她,结果她自己要玩手机,总不来,谁说我们孤立她啊。」
「真是艹了,我真的无语啊,早知道就不跟他玩了,严淼说的果然没错,这个人就爱在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天,当初真没想到。」
夏志扬直接把几个人叫到办公室来了,说她们孤立苏洛依。
夏季的风是如此的暖,但又让苏洛依脊背发凉。
或许,真的是我当初做错了吧,不该奢望的,奢望那群人带来的温暖。
这群人,不仅仅是沈文她们,也包含着夏志扬。
心里想着,嘴角不禁泛起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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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晚上就在嘈杂里度过了,下课铃一响,一群人就立马如离弦之箭一般,冲向了已经停在操场的公交车。
这里学校和汽车公司联系好的,每天专门接送学生回家的车,不然这么晚,学生回家打不到车。
江淮安也早早的收拾好了书包,随着人流,一齐走上了车,来到后门的栏杆处站立了。
从包里拿出了手机,看着母亲像往常一样发来的讯息,心头涌起一片温暖,眼睛里亮晶晶的,嘴角也弯起一丝笑意。
好像所有的不开心,在面对家人时,都能消失殆尽。
—妈妈还是在公交站等你啊,下课了吧。
—下课了就给我回个电话啊。
二中每天放学已经九点二十了,很晚,江母害怕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在路上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每天都来家里这块的车站接她。
车很快的就到站了,站台只站着江母和另外一个女生的家长,江淮安不认识,但是看过几次,猜测他应该是上一届的学姐。
同一站下车的还有另外一个男生,是江淮安的小学同学,但是江淮安跟他并不是一个初中,之后也并无联系。
下了车,江淮安给了母亲一个拥抱,便挽着她的手臂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灯光昏暗,有些路上直接没有灯了,江淮安只得拿出自己的手机,打着手电,隐隐约约的灯光,衬托得母亲的手愈加温暖。
她的手因为常年打工,已经布满老茧,还有新划出的疤痕,并不如自己的手那般柔嫩光滑,江淮安心里有些心疼,反手紧紧的握住它。
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她从自己手里溜走了。
回到家后,母亲把饭菜热好后,就端出来给江淮安吃了。
她坐在桌上,笑眯眯的看着江淮安吃饭。
“今天过的怎么样啊,和同学相处还好吧,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今天过的不是很好,又是很难受的一天。
但是江淮安好怕母亲担心,不会这么说。
“过的很好啊,不用担心啦,我和朋友相处很好的,她们都对我可好啦。”
“那就好,饭菜还合胃口吧,多吃点。”
“嗯呐。”
江淮安边吃边点头。
“明天给你们煮汤喝,排骨汤,给你们补身体,你弟刚吃饭时,我看他都瘦了,他们体育生,天天跑步,身上就那几根骨头了。”
“好,我听您的。”
“你先吃,吃完把自己碗洗了,锅就留给我,我明天早上回来洗,马上要上班了,我就先走了,你们晚上早点睡啊,别熬太晚。”
说着,就又把自己的包拿着,出门去了,只给江淮安留下一句“我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