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到凌晨才朦胧睡去。好在上午他的戏份不多,可以迟些去现场,总算没耽误工作。
补了三四个小时的觉,醒来头疼欲裂,他做梦了。梦里有什么内容不记得了,只记得很痛很压抑。
拥着被子在床上坐了会,子鱼慢吞吞下床,洗漱出发。手机叫个滴滴,等着车从旁边早餐店买了两个包子,一瓶优酸乳,权当午饭了。刚才他就在群里看到了,十一点多就放了饭,这会儿再过去肯定没剩的。
啃完包子,有一口没一口吸着饮料,到别墅的时候时间还稍稍有点早。打眼看见他,骆辉远远就招呼,“来得正好,去化妆,待会儿跟兜兜走个戏。”
子鱼扬起笑容应了声好,扔掉手里的饮料盒,拍拍手环顾四周,没发现田羽宁。那边骆辉继续挥着手示意,想了想还是先去化妆。
化好妆换上蓝色衬衫外套,子鱼被骆辉一嗓子嚎到了别墅会客厅。池父池母两位老师围着茶几,池骋的小外甥兜兜坐在茶几上玩着玩具。田羽宁还是不在。
子鱼心里有点忐忑,他真的对小孩子没辙。这些混世魔王不怕他,一旦不听话,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啊。而且,他可以逗弄乖巧的孩子,却不能接受孩子的哭闹,小孩哭闹的尖锐嗓门,每次都会让他头痛不已。
真是的,需要田羽宁的时候他去哪儿了。莫名其妙的,他直觉认定田羽宁会有办法对付这些小魔王们。
走戏开始,骆辉代替田羽宁站在子鱼身后,把空间让给子鱼与兜兜互动。兜兜很聪明,一个三四岁的小孩能正确理解秦诗的每一句话,子鱼觉得非常了不起,非常想给他竖大拇指夸夸。跟这样的小孩子对戏,会很省心。
子鱼心里松了口气,放开兜兜软乎乎的奶味小身体,半转过身,田羽宁拎着两个大玩具悄然站在他身后。子鱼绷紧的背放松,抬手打一下田羽宁的肚子,太好了,人来了。
小孩子的耐心其实很有限,第一遍走戏,兜兜还算配合,第二遍就不行了,任骆辉大嗓门叫喊,池母小声提醒也不为所动。但奇怪的是,田羽宁微沉的一声呼唤,兜兜立即转身扑向子鱼说出台词。
果然,子鱼抱住小小的身体,对上台词,心里不意外田羽宁能管住小孩,没什么原因,他就是知道。
“我快想死你了。”小奶音拖长尾调粘乎乎的念出来,实在太萌了,田羽宁都看呆了,忘了接词。秦诗提醒之后,子鱼伸手打了下他侧腰,他才回过神,慌乱解释,“光看他俩了。”
又走了两遍戏,田羽宁重复着藏着提醒的呼唤,小朋友在提示下配合度很高,完成的很顺利。
场务开始摆放道具灯光,对完戏的几个人让出空间,避开了。子鱼缩进旁边的单人沙发椅,田羽宁往旁边让了让,就势站他身后,看着工作人员布置现场。
田羽宁双手撑着椅背,出声提醒,“好像摆反了吧。”工作人员连忙看向手机,上前调整。
子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拳头高举伸到田羽宁眼皮子底下,田羽宁注意力被吸引回他身上。
“中午饭吃啥?”子鱼侧仰着头问。
“都什么盒饭啊什么。”田羽宁挺奇怪子鱼怎么这么问,昨天不就吃的盒饭。
“都有些啥菜。”原来子鱼想知道这些。
“土豆,豆角,猪蹄。”
“还有猪蹄呀,可惜了。”子鱼很遗憾,听着挺好,“我怎么感觉想吃外卖呢。”说话时拿小眼神盯着田羽宁,妥妥地明示。
“我他么一会儿就给你点。”田羽宁拿子鱼没办法。
有人自愿,子鱼开心地苹果肌飞起,还双手握拳举过头顶,庆祝自己赢了一回合。
某人太嘚瑟了,自然有人心理不平衡。田羽宁开始找茬,“来不给我,来的时候不给我带点东西。”
子鱼软软的解释,“不是,来得着急,带的东西给我自己吃。”田羽宁哈地嗤笑,接着听子鱼掰扯,“总共俩包子一袋酸奶。”
“酸奶呢?”兴师问罪,气势汹汹。
“喝完了,优酸乳。”
田羽宁点点头,无语。子鱼轻咳,有点接不上话了,反问,“你吃包子不喝水?”
话说到这里,田羽宁再忍不住,歇呃嘲笑出声,笑得子鱼耳朵都红了才放过他。
正式开拍很顺利,田羽宁的独特气场震住了兜兜,小朋友没搞事,迅速拍完了。秦诗过了一遍画面,只单独要求补一场吴所畏和小朋友拥抱的特写。
子鱼抱着小朋友,小小的脑袋贴着左耳,温度灸人,子鱼耳朵红透了。田羽宁倚着沙发背,双手抱胸,看着一大一小互动,嘿嘿嘿地笑。
拍完后工作人员收拾道具,子鱼还站在原地不愿走,看着小朋友玩耍。兜兜真是挺乖的小孩,不是那种皮到让人吐血的混世魔王。只拍这一场,他就有点喜欢这孩子了,舍不得。
“走吧,别留念了。”田羽宁看穿子鱼的小心思,笑他叶公好龙。
被当面揭穿小心思,子鱼不好意思,两手在半空中挥挥,强行挽尊,“有些留念。”
今天子鱼就这一场戏,收了之后他就可以离场。陪着田羽宁回化妆室换妆准备下一场,“今天就拍一场就收了?”
“是,”子鱼回答着跟拍大哥,右手搭上田羽宁肩头摸了两把,“可怜啊。”
田羽宁刚补了妆,扣着腕上的表带,他还有好几场戏,“幸福吧。”
“不敢幸福。”子鱼想到拍摄日程上密密麻麻的场次,瞬间收起了想嘲笑的心,大哥不笑二哥,免得回旋镖扎回来。
田羽宁坐在床尾,回头讨好,“等着我吧,等你、到时候我等你。”
子鱼惊讶,“哈啊,真等我假等我?”转身瞅田羽宁的脸,想知道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田羽宁一本正经,“真的,真的,真等你。”
连说了三个真,子鱼懵了,他不能理解,“等我干啥?”玩笑着发问,背对田羽宁的脸上流露出别样的认真。
表带总是扣不上,田羽宁低下头调整,随意回答,“怕你无聊。”
点点失望,子鱼脱口“不会。”话刚说出口,又觉得回答得太过干脆与生硬。他转身走到田羽宁身边站定,“你这些整得,我要是不等你,走了就不是人了。”在他身后坐下,右手抵着床。
田羽宁笑嘻嘻地,伸手指跟拍镜头,“看着镜头说。”言下之意,免得说了又不认账。
子鱼不理他,田羽宁不肯放弃,侧身回头看着子鱼,非要一个答案,“等不等我?”
子鱼佯打了个哈欠,左手搓着鼻梁,“有些困了。”借口找得很马虎。
嘿,嘿嘿,田羽宁乐开了花,口中却配合着子鱼耍花枪,“这里可以睡,”指指天花板,“楼上也可以睡。”
子鱼麻了,这回答不在他预料之内,“咳咳,咳,好渴啊,我没有带水好像。”他站起身,拿起手机,“我去买点水,你喝啥?”
田羽宁挡住他,不让他走,冲着小助理任锦喊,“帮他打杯水。”左手拉住他,“我,我这有水,我有水。”反正就是不让走。
“哈,哈,哈,哈。”子鱼被田羽宁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又觉得搞笑,没见过这么执着的哥们儿,弯着腰哈哈大笑。
“呵呵,哎呀,”玩心一起,他也不走了,坐回床沿,开口逗老实人,“有点饿了老师。”
田羽宁陪着他玩,挠挠下巴,抬起手表看时间,“饿了几点了,快放饭了吧。”
“三点多了,”道具小姐姐乱入,“饿了弄点酱酱吃吃吧。”
旁人一插话,子鱼不好再逗人,闭了嘴双手交握看着田羽宁换衣服准备进场。临走前,田羽宁郑重地强调,“别跑。”
子鱼挥起小拳头,肯定,“不跑。”田羽宁才放心走了。
子鱼被田羽宁拦下不让走这事,真正的受益者是布景老师。明天的布景需要几幅全家福作道具,偏偏他忘了跟子鱼打招呼。要不是田羽宁没让走,全家福也算泡汤了。
拍完后,布景老师千恩万谢的,特让子鱼不好意思,边寒暄边瞅田羽宁。而田羽宁duang一个,也不说话也不帮忙,就搁那儿笑,笑得子鱼牙痒痒的,好想咬他。
好容易送走布景老师,田羽宁载着子鱼跟小助理一起走。没直接回酒店,途中拐个弯,挑了个热闹的小吃街,请子鱼老师吃顿好的,美其名曰谢礼,感谢子鱼老师赏脸一直等。
看着面前不知为何话又多又密的大个子,子鱼老师牙又痒了。
三人饱餐一顿,没多耽搁,各回各屋。田羽宁停步在子鱼房门前,目送他进屋,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早点睡,别想太多,会好的。”
子鱼微怔,不明白什么意思,又不好追问,只得抿唇道别。
田羽宁前行两步,掏出房卡打开房门。小孩儿那么体面一个人,被逼得昨天打了半宿电话,今天黑眼圈重得粉都遮不住。
他很不喜欢这样的小朋友,把他强留在了现场。身边一直有人,又热闹,就不会想东想西,伤神了。
田羽宁坐在床脚,向床上倒去,心里转着各样的念头。剧本不算难,角色虽有张力,但合他本性,代入感强,能窥到门径。意外的是小朋友,不,是子鱼,横冲直撞,野蛮生长,毫不遮掩。
想到围读时的对视,抱上来自己的心跳过速,田羽宁叹了口气,他甚少失控,但偏偏子鱼能让他不可控。
要命。
铃声响起,郑才的电话,甫一接通就给了他一个沉重的打击,“小田,S公司那边递了话过来,想让向乐跟你炒白月光CP。”
田羽宁拿着手机举到眼下看了看,没错,确认是郑哥的电话,但他在说什么胡话,“这剧是有官配的,拆CP,他们想干嘛。”
电话那头,郑才停了好一会儿,才继续说,“S那边的意思,子鱼他只是一个人,还被前公司放话封杀,这种官配没前途。”
放屁,不管官配有前途没前途,主演拆CP舞鬼船,是想被官配粉喷上热搜么。改编这剧的那部小说,当年可是大火,受众可不少,剧粉体量也不小。
田羽宁直起身体,正色回答郑才,嗓音庄重,“郑哥,我不答应,如果公司非要这样做,那我不演了,解约吧,违约费我出。”
郑才慌了神,连忙否认,“公司没答应,没答应,还在考虑,你别冲动。”
田羽宁顿了一下,拜托郑才,“郑哥,麻烦你跟公司说清楚,我不会炒这种CP。”
“好好,我去跟公司说,你别着急。”似是被吓着了,郑才急急挂断电话,生怕田羽宁一个不理智做出傻事的模样。
一口恶气闷在心口,吐不出又咽不下,脑海里浮现向乐麻杆似的消瘦,小眉小眼,再想到围读后半程他对着子鱼隐晦地打量,田羽宁着实被恶心得够呛。
烦躁骤生,田羽宁双手杵在膝盖上不知如何发泄这股邪火,一首特殊的视频铃声响起。怒火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他狞着嗓子点开,“够了,冯苗,别得寸进尺。”
对面一时极静,冯苗看着田羽宁揪拧到一起的眉尖咽了口口水。深吸一口气,佯装镇定,“没别的意思,你留在我这儿的东西,什么时候来拿。”
田羽宁张嘴,又闭上,数次后揉上眉心,极其冷淡地回答,“都不要了那些,扔吧。”说完就想挂断,又鬼使神差地声明,“我们分手。”
挂了电话,田羽宁怔怔的,右手抓着手机半抬在半空里,一时间不明白自己干了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刚才那是相恋六七年的女友,曾谈婚论嫁又因异地分开,如今有心复合,他应该高兴欣喜才对。。。
然而事实却是,等他三五年的挣扎才袭上心头,分手两字就本能地吐出了口,直接拒绝了曾经珍视的女人。
田羽宁哈着气苦笑自嘲,呵,那小孩,该死怎么就那么大魅力。
夜里辗转反侧至凌晨,第二天田羽宁精神严重不足,上午场结束的早,自发觅了个空房间补眠。这一觉睡得香甜,醒来神清气爽,就是肚子咕咕叫。
闪出房间,在化妆间寻到子鱼的踪迹。他正在化妆,下一场有戏。田羽宁问他,“放过饭了?”
子鱼愕然,低头看了眼手表,又觉得自己应该听错了,“这都快两点了,早放了,你没吃?”
田羽宁转头找到任锦,招招手,“有吃的不?我还没吃饭。”
任锦双眼睁大,眼底浮上愧疚,“中午没找到你,我以为你自己吃了,没给你打饭。”
田羽宁皱了下眉,“现在有吃的没?”
“啊啊,我去找找,等我,等一下。”任锦小跑着去找剧务老师,拿回来两白馒头,“只有这个了。”
田羽宁已经进了屋,坐在床头,围观床尾的子鱼补着妆,嘴里叨叨咕咕背台词。见任锦只拿回来馒头,田羽宁眉毛蹙起,点点嫌弃,奈何肚子一声高过一声,只得接了过来,掰开就啃。
进出化妆间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个个都很诧异,“你这个就是个大馒头?”
吃完一个,田羽宁站起来,去拿第二个,“干吃。”
子鱼帮着解释,“怪我,我没给他整点零食,我的问题。”又笑嘻嘻的打趣,“苦了,苦了孩子了。”
田羽宁嚼嚼嚼,“你中午饭吃的啥?”
“中午饭老好吃了,大鸡腿。真的,大鸡腿。”
田羽宁顿时来劲了,白他一眼,“他么没看见我,你不想喊我。”
子鱼闭着眼任化妆师拿粉拍扑扑扑,“我寻思,寻思你助理不在么,然后我寻思她给你打饭呢,哪成想你酣、睡、呢。”
“困死了。”田羽宁略过睡觉这一茬,下意识不想让子鱼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困,困到能在片场睡几个小时。
“行,下次吃饭没见你,我问一下。”
拐来子鱼的承诺,田羽宁心满意足,扭头又大嚼特嚼,无味的白馒头也变成了珍馐,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