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阙录 第9章 蛊虫皆死，纨绔试药

朝日初升，翠鸟啼鸣。

有人沉眠一夜后精神抖擞，也有人彻夜未眠满怀忧愁。

昨夜点燃的烛火，如今烧的只余灰烬，桌面上诡异残存着一堆已经死去的蛊虫尸体。

一旁林岁安手肘撑着桌子指尖按压额间，黑绫上的眉头紧皱，陷入了沉思。

昨夜第一次打开带进相府的特制药匣，他便庆幸自己提前做了准备，有足够的毒和药用以研究。

尝试和研究了许久后，最终配出三种最有可能的解药。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刻意饲养的耐毒蛊虫，在沾上师兄所中之毒后，无一例外全部死去。

倘若蛊虫无法抗住此毒，又如何能够确定真正有用的解药？

此毒本是剧毒，而解药亦是毒。

解药若差之毫厘，不仅不能解去，甚至可能成为催命符，他如何敢在师兄身上试验。

或许可以在自己身上试，多年来的试药，自己本就成了半药人。

他不怕死，可若未成功让师兄得知，他断然没有下一次机会了……

此时在小塌上靠坐了一夜的许恪突然睁开双眼，眼底一片清明。

下一刻只听见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叩响三声，传来相府管家的声音，“林医师，叨扰了，公子已醒，相爷请您前去诊治。”

林岁安的思绪被打断，语气恢复往日的清冷回道，“待在下梳洗一番便尽快前去，有劳秦管家。”

相府公子，作奸犯科…死不足惜之人……

或许，他找到现成的人用来试药了。

林岁安用冷水净脸，洗去一夜未眠的疲惫，摘下了戴在左腕的银手镯。

仔细看去镯子上有九个大小一致的镂空银球，每一个银球内还包裹着黑珠。

如此精巧独特的设计，倒是少见。

林岁安轻轻拨动暗扣，一声细微的咔哒，一只银球应声而开，里面黑珠蠢蠢欲动往外爬。

定睛一看，此物哪里是什么黑珠，分明是一只黢黑的蛊虫。

一旁的许恪看着这只通体幽暗的蛊虫瞳孔微睁，原看见时就疑惑如此淡漠疏离之人怎会戴上如此招摇之物。

但看着这只手镯并未发出过响声，挂在此人身上也只觉得赏心悦目，就并未多想。

如今，再细看，依旧耀眼，倒是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然，这让许恪震惊的事在林岁安看来，一切都已习以为常。

这些年来为了解师兄的毒，他一直瞒着师兄试药，甚至不惜自己炼成了药人，却始终不得解毒之法。

直到有一次，喂毒的蛊虫无意喝了他的血后凝结出霜花，他才终于有了些许思绪。

这蛊对于林岁安来说，是希望，是馈赠。

此次取出这蛊，只为避免试药过程中出现意外。

虽此等作奸犯科之人何时都能死，却不能影响此次计划。

而此蛊虽能避免试药过程中直接暴毙，但却也免不了遭受全身被啃噬的剧痛了。

也算是让这位相府公子，提前偿还犯下的冤孽了。

林岁安取出一只琉璃小瓶将蛊虫装了进去，随即示意许恪拿上药箱。

出门前，林岁安站住脚步低声开口，“若在医治秦云祈过程中出现意外，你可想方设法离开，先保全自身。”

晨起匆忙两人虽未商量，但早上看见一桌的蛊虫和林岁安的准备，许恪多少也有些猜测。

而林岁安此时的话，也印证了许恪的猜测。

但许恪并未直接回应，而是开口，“既一同去，那也应当一起回来。”

林岁安闻言有些沉默，到底没有再开口，率先走出了房门。

再次穿过长廊，假山旁依旧是上次窃窃私语的两位侍女。

但不同的是，这次被许恪发现了，时不时交头接耳又偷偷看向他和林岁安 。

他有所疑惑望向林岁安，林岁安顺着视线淡瞄一眼那两位鬼鬼祟祟的侍女，很快收回目光。

倒是不知道是哪路人，如此拙劣轻易暴露的手段，可不像秦起的手笔。

神色无异稳步前行，状似无意低声向许恪开口，“暂时不知是何方人士，警惕些便是，不必过于在意。”

许恪轻轻点头回应，收回了对侍女的关注，却是不动声色中变得更加警惕。

跨过拱桥，林岁安和许恪来到秦家小公子的卧房前。

二者还未走进房间，便听到秦云祈岁虚弱却不失狠毒的说道，“爹我这一醒浑身上下都疼死了，能力不行还敢来治我，像以前一样乱棍打死得了。”

秦起对小儿子这般狠毒或许是见怪不怪了，并没有斥责，只是嘱托在外人面前可不能乱说。

还未等秦云祈继续叫嚷，一旁的管家便发现了二人将要走进的身影，重重的咳了一声。

秦云祈本在喝水，被这重咳声吓的一哆嗦。

水洒在了床上，秦云祈神色不耐道，“秦管家你咳那么大声吓我一跳啊，你有病就去治啊！我爹给你那么多俸禄，你……”

秦管家在第一个字响起时，就一直用着略带尴尬的对着秦小公子笑。。

而这个场面没有僵持多久，林岁安先跨过屏风的衣摆，吸引了三人的目光。

只见方才靠在床上满脸愤怒语气不耐的公子，在看到屏风间缓缓显现的身影之时，瞬间变得哑口无言。

看着这纤细的腰身，写满禁欲的黑绫，一整个清冷美人，眼神变得渐渐痴迷，垂涎之色毫不掩饰。

本作为当今深得圣宠的贵妃亲弟，秦云祈姿色本差不到哪去，即使说不上翩翩公子，也算少年意气十足。

但如今因疾病消瘦到骨瘦嶙峋的脸，配上此般浑浊的目光，却只令人心生嫌恶。

跟在林岁安身后的许恪，从屏风处走出便看见这令人厌恶的目光，眼神逐渐堆积起凌厉寒光，指尖攥着的药箱开始吱吱作响。

林岁安在众人眼中却并未表现出恼怒，反而唇角微微勾起，只有黑绫下的双目轻蹙颤动。

林岁安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不动声色将负在身后的手轻轻抚上许恪攥紧的指节，化解他焦躁的情绪。

许恪感受到眼前人略微冰凉的指尖，手上的力气暂松，但眼中想要刀人的想法依旧未散去。

秦云祈见眼前清冷美人大方勾唇一笑，更是被迷的颠三倒四。

倒是秦起反应过来，立马一拍秦云祈的脑袋，迅速向林岁安赔礼道，“犬子无状，并无恶意，还请林医师见谅。”

秦云祈本被打断有些不耐地看向老父亲，结果看到老父亲眼里的警告和深意才开始乖乖有所收敛。

林岁安似是不甚意眼前的闹剧，嘴角依旧挂着淡淡的笑意，语气却带着清冷疏离，“相爷言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公子年幼，自是多些直率。”

秦云祈倒是十分赞同，连忙推着催促着他爹，“爹，这位大夫说的有理，我是真心流露，大夫怎么可能怪罪我。爹你快让开，让这位小医师上前来为我诊治。”

秦起随之起身站到一侧，心里盘算着不过一位没落医师，日后也好拿捏。

于是看向林岁安，佯装赔笑，“还请林医师尽心诊治。”

林岁安缓步走上前，却与床上之人保持着一定距离，对着秦起淡淡道，“秦相，治疗过程有些不雅，且在下独门医术不便外传。还请秦相先行退下，屏退左右。”

秦起听此一时间并未应承，略显犹豫，“这……”。

毕竟之前的诊治都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如今若要让他完全把最疼爱的儿子交给一个外来大夫，他难免有些顾虑。

倒是床上的秦云祈闻言，更是兴奋异常，催促道，“爹，爹，你们快出去吧，别影响小林医师看诊了。”

秦起思索，终归没有人敢直接在丞相府上乱来。

于是顺了儿子的意，带着管家和下人出去并关上了门。

很快，房间里就剩下秦云祈，林岁安，许恪三人。

秦云祈看着依旧站在房内的许恪，不满的问道，“林大夫你带来的这下人怎么还在这里？”

林岁安并未理会他的傲慢，耐心答道，“我这小仆给我留下打下手而已，不重要之人，秦小公子无须在意。”

秦云祈勉勉强强的接受了，又装作天真无邪地问道，“林大夫，你这黑绫能摘下么？这多影响看诊啊。”

说着一边将手向前伸去，林岁安还未来得及动作，就见眼前一短杵抵住了袭来的手。

下一刻，秦云祈又开始咋咋呼呼了，“林大夫你这小仆打疼我了。”

林岁安口中替许恪赔罪，语气却毫无波澜，补充道，“我这眼睛见光便会剧痛，小仆心切，非有意如此。”

未等秦云祈回答，林岁安又问道，似乎是真的不解又略带可惜，“若此等疼痛小公子都无法忍受，稍后诊治怕是更加痛苦。小公子略显娇气，怕是承受不住，如此一来怕是无法治。如此，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秦云祈一听美人要走，急忙表示，“不疼，我刚刚一点都不疼，我刚刚只是吓唬你，你放心给我治吧。”

林岁安闻言轻笑，询问道，“小公子不会叫出声吧。”

秦云祈信誓旦旦表示绝不可能，显然在林岁安眼中毫不可信。

所以，在治疗之前，林岁安点上了秦云祈的哑穴，秦云祈发现自己说不了话了肉眼可见开始慌乱。

林岁安微微一笑，说道，“小公子稍安勿躁，若是让人听见你忍不住痛叫出来，岂不毁了你不怕疼的一世英名。”

秦云祈虽觉得有点道理，可心中还是忍不住忐忑。

看向眼前这着赏心悦目的脸，又慢慢缓解了一丝紧张。

秦云祈心中默念，区区疼痛…区区疼痛…

可没有人知道，丞相府不可一世的蛮横小公子竟然畏虫，甚至是容易惊厥的程度。

所以，当林岁安掏出蛊虫之时，本就神经紧张的秦云祈出乎二人的意料晕了。

不过对于二人来说晕了正好，避免看到更多不该看的东西。

林岁安真正开始动手前，唤住了许恪，言明若出现意外，要尽早准备。

许恪这次没有回话，只是将药箱放下后，便守在了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