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末世] 第2章 第2章

黎疏月是被窗外渗入的灰白色天光惊醒的。

他猛地坐直身体，肩膀传来一阵酸痛，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立刻看向身旁——君亦依旧安静地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额上的毛巾已经半干，他昨天找到的饮用水和饼干放在一旁的凳子上。

配药室里弥漫着药水与血腥气混合的气味，时钟的指针堪堪走过七点。他本来在看守君亦，后来却疲惫不堪地睡了过去。

听着外面不时传来的非人的嘶吼声，还有偶尔夹杂的楼上传来的沉闷撞击声，黎疏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驱散睡意。

他探了探君亦的额头，温度似乎降下去一些，这让他安心了不少，又重新浸湿毛巾，覆在对方额上，然后继续靠着墙壁，等待对方醒来。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在一片昏沉和寂静中，君亦的手指轻轻动了动，随后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漆黑。

然而，令他瞬间清醒的是——他竟能清晰地看清这片黑暗，墙壁的纹理、药柜的轮廓都前所未有的清晰。

拉回他注意力的，是手背上覆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热。

君亦顿了顿，微微侧过头，看见了黎疏月。

青年就靠坐在他身旁的地上，头歪向一边，睡得并不安稳，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即使在睡梦中，他微蹙的眉头也未完全舒展，一只手还轻轻地搭在君亦的手背上。

心脏像是被柔软的羽毛拂过，泛起一阵酸涩和痒意。想到对方在如此危急的情况下依旧不离不弃地照顾自己，一种饱胀的滚烫情感几乎要冲破君亦胸膛。

但现在不行，还不是时候。

君亦闭了闭眼，混沌的头脑此刻也清醒无比，他拿下额头的毛巾攥在手中，开始冷静地分析眼下的处境。

一楼的变故、攻击性极强的病人、还有疑似变异的病毒·······而他们因为被迫滞留在医院，已经错过了最佳逃离时间。

在心中默默盘算了一会儿，君亦又低头检查自己的身体状况，随即，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

他三年前出过一场车祸，在黎疏月的帮助下痊愈，然后会定期来他这里做检查，但身体从车祸以后一直感觉有些乏力，有时旧伤还会传来阵痛。可是现在他发现，他的身体像是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似的，精神是前所未有的清明，五感也变得极其敏锐，甚至能在一片黑暗的配药室看清墙壁的纹理。

和之前突如其来的疼痛有关？

这几乎是唯一的解释了，不然无法解释为什么一觉醒来他的身体发生了这么多变化。

在眼下这种末世，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君亦看了眼黎疏月，轻轻抽出自己的手，对方大概是太累了，也没什么反应，依旧一动不动地沉睡着。

君亦拿下自己身上的毯子和白大褂，一点点挪下了长椅，然后小心翼翼地抱起黎疏月，将对方放在长椅上，又给对方盖好毯子。做完这一切，他转头拿过桌子上的钥匙，轻手轻脚地出了配药室。

打开配药室的门，一股血腥味直直涌进君亦的鼻腔。

即使做足了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君亦的瞳孔骤然收缩。

走廊里到处都是飞溅的骇人血迹，甚至不少血迹还有被拖拽过的痕迹，墙壁上印满了凌乱而模糊的血手印。供人休息的长椅被掀翻，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爪痕，几间敞开的病房门内一直有暗红色的液体蔓延出来。洗手间的转角，一只残缺的手臂无力地伸在外面，不知主人是死是活，墙角还散落着疑似内脏的碎块······

——地狱，也不过如此。

君亦强行压下胃里的翻腾，一种前所未有的不适和危机感袭上心头。

他余光往楼梯处的防盗门瞟了一眼，门有些变形，但是短时间内应该还可以支撑一下。

必须尽快找到生路。

君亦吸了口浓烈刺鼻的空气，正准备行动，然而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尽头，突然出现了一个穿着病号服的摇摇晃晃的身影。

那是······

君亦凝神一看，在看清对方模样的瞬间，一股凉意直接从他的脚底冲上天灵盖。

那已经不能算是“人类”了，只见它皮肤青紫、血管突出、眼睛泛灰、瞳孔涣散，嘴角的皮肤撕裂，露出了里面的森森白齿，病号服上血迹斑斑，腰处破了一个血洞，随着他一瘸一拐地走近，里面的碎肉摇摇晃晃地撒了出来。对方的右手以一个奇怪的弧度扭曲着，只是它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般，一点点朝着君亦靠近，模样十分骇人。

丧尸。

这是一只丧尸！

所有线索在此刻被串联起来，原来之前出现的古怪病例，都是丧尸化的前兆！

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迷雾消散，惊骇到极致，君亦反而奇异地保持了冷静，知道对待这种东西不能有半点马虎，稍有不慎就会被感染，也知道他现在必须克服心里的不适，与对方正面对抗。

目前走廊上只出现了这一只丧尸，身量也不高，君亦锐利的目光扫射四周，从地上拿起了目前唯一能用上的输液杆，观察着对方的动作，准备速战速决。

那丧尸闻到活人的气味，步伐陡然加快，嘶吼着直扑过来——

君亦心神一凝，连忙往后撤了一步，用输液杆格挡。

“嘭！”

巨大的力道从输液杆传来，震得君亦手臂发麻。丧尸嘴巴大张，一股腐肉的味道扑面而来，涎水滴滴答答地落下，青灰色的双眼中满是食欲。

君亦咬牙，腰腹暗自发力，狠狠往丧尸腹部踹去，那丧尸直接被踹飞出去五六米远，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君亦对自己暴涨的力量暗自惊心，但眼下没时间给他犹豫，他两步冲到丧尸面前，用尽全力，把输液杆猛地往下一刺——

“噗嗤！”

丧尸的脑门被捅了个对穿，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抬起的手臂直直落下，不再动弹。

还没等君亦喘口气，拔出输液杆，另一声非人的嘶吼在离他极近的地方响起！

君亦急忙回头，只见一只从旁边病房中出来的丧尸往他的方向扑了过来——

太近了，躲不开！

君亦瞳孔猛缩，下意识地双手交叉护在身前，心中一片冰凉。

然而预想中的攻击并未到来，那丧尸像撞到了一堵墙一样，被弹得退了几步。

君亦愕然放下手臂，发现自己眼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堵隐隐约约的淡白色屏障，拦在了他与丧尸中间。

那丧尸见没扑到食物，再一次张着血盆大口向他冲来，君亦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没管唯一的武器还没被拔出来，将所有精力集中在右手上，想象着把气流压缩、推开丧尸的场景——

掌心骤然发热，浮现了繁复的白色纹路，一道风刃自他掌心飞出，精准地击打在丧尸胸口，再次将其击退。

异能！？

君亦看着距离自己几步远的丧尸，对心中的猜测越发笃定。看来昨天的剧痛，让他觉醒了能够掌控风元素的能力。

这样的话，那他和黎疏月的生存几率将大大提高！

想到还在配药室里安睡的青年，君亦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又被冰冷的杀意取代。他手中再次出现风刃，一步步主动走近丧尸，在丧尸扑上来的一瞬间，不避不闪，将一道更为凝实的风刃轰入对方脑门——

丧尸的头颅下一秒被前后贯穿，掐住君亦肩膀的手缓缓松开，沉重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

君亦冷眼看着丧尸，刚才的动静太大，难免会把其它丧尸也吸引过来，便没有多做停留，迅速拔出第一只丧尸头上的输液杆，毫不犹豫地返回了配药室。

果然，几乎就在他锁上配药室大门的下一秒，几个身影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了三楼到四楼的楼梯口，而变形的防盗门，也传来了一声撞击的巨响。

君亦没管外面的动静，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平复微乱的呼吸。

外面聚集的丧尸一时半会儿闻不到他们的气味，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他走到沙发旁靠坐下，转过头凝视着黎疏月沉睡的侧脸，眉眼不自知地柔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