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之尸城密码 第38章 存在之价

林盏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仿佛只剩下一个空壳。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祥的半透明质感，透过皮肤似乎能看到下方缓慢流转的、微弱到极点的光芒——那是他残存的生命力和存在本质正在流失。呼吸微弱得几乎停滞，心跳间隔长得令人窒息。

“林盏！撑住！”苏白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徒劳地试图用各种急救措施，但普通的医疗手段对这种“存在性流失”根本无效。她快速连接上“源初代码”的接口，疯狂搜索着相关信息。“存在系数低于30%……还在持续下降！必须找到逆转的方法！”

陆巡半跪在地，冰晶化的手悬在林盏上方，却不敢触碰，生怕一丝外力的干扰都会加速那脆弱平衡的崩溃。他紧咬着牙，下颌线绷得像石头。秦羽沉默地守在另一侧，南斗纹路黯淡无光，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狙击手能锁定最遥远的目标，却无法锁定正在消散的生命。

帕克斯围着那盏看似恢复原状的长明灯打转，嘴里念念有词：“见鬼了见鬼了！这玩意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还带‘吸血’的？吸的还是‘存在’这种玄乎玩意儿！”

“找到了！”苏白突然喊道，声音因激动而尖锐，“‘源初代码’的记录里有提及！长明灯……它不仅仅是林灵素悔恨的凝聚物，它内部核心是一个极其古老的‘存在锚定器’原型！它能在关键时刻强行定义‘存在’，扭曲局部现实，但需要消耗巨量的‘存在本质’作为燃料！林盏……他刚刚支付的，是他自身的‘存在’！”

“怎么补充？怎么逆转？”陆巡立刻追问，声音嘶哑。

苏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记录不完整……只有模糊的提及……‘存在’只能由‘存在’来弥补，或者……找到更本源的‘定义之力’……”

“说人话！”帕克斯急得跳脚。

“意思就是，要么我们把我们自己的‘存在’分给他，要么……找到比‘存在锚定器’更牛逼的东西，重新定义他，把他‘写’回现实！”苏白几乎是吼出来的。

分出自己的“存在”？且不说如何操作，在这种绝境下，每个人都可能是下一个需要支付代价的人。而更本源的“定义之力”？那是什么？在哪里？

绝望再次笼罩众人。他们刚刚赢得了战略上的巨大转机，却可能要立刻失去他们的核心与灯塔。

就在这时，整个实验室残余的空间再次剧烈震动起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穹顶的星光晶体开始雨点般坠落，墙壁上的符文大片大片地熄灭、崩裂。

“实验室要彻底塌了！”秦羽敏锐地感知到空间结构正在飞速瓦解。

“是刚才的‘噪音’协议和长明灯最后的爆发！”苏白看着控制台上疯狂报警的数据，“星核底层逻辑被修改，整个系统正在经历一场前所未有的‘排异反应’！这个建立在旧秩序上的实验室首当其冲！”

“必须先离开这里！”陆巡当机立断，一把将气息奄奄的林盏背在背上，用自己残存的相位能量尽可能形成一个保护罩，“帕克斯，找路！”

“跟我来！”帕克斯对逃跑和找路有着天生的直觉，他率先冲向大厅一侧开始坍塌的墙壁，那里暴露出一条向下的、似乎是应急通道的狭窄阶梯。

众人紧随其后。苏白最后看了一眼那枚悬浮的“源初代码”立方体，一咬牙，尝试用设备进行强制收纳，出乎意料地，那立方体似乎认可了她的操作，化作一道流光被收进了特制的容器中。

沿着陡峭的阶梯向下，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和四溅的能量火花。这条通道似乎通往昆仑山脉的更深处，古老的石阶湿滑冰冷，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岩层和某种……生命的气息？

不知向下奔跑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他们冲出了通道，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包括意识模糊的林盏，都感到一阵恍惚和震撼。

这里并非漆黑死寂的地底。穹顶之上，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苔藓类植物如同星辰般点缀，提供了基础照明。空洞中央，是一个波光粼粼的地下湖，湖水清澈，散发着淡淡的灵气（如果这个词还能用的话）。湖泊周围，是大片精心开垦的田地，里面种植着散发着微弱光芒的谷物和菌类。更远处，依稀可以看到简陋但坚固的石屋，以及……活动的人影！

这里是一个生机勃勃的地下避难所！规模远比他们想象的要大！

“是……是老陈他们吗？”帕克斯喘着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见数十个手持简陋武器——主要是合金长矛和改造能量枪——的人从田埂和石屋后冲了出来，迅速将他们包围。这些人虽然面带菜色，衣衫褴褛，但眼神锐利，纪律严明，显然不是乌合之众。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中年汉子，他警惕地打量着这几个不速之客，目光尤其在陆巡背上生命垂危的林盏和帕克斯那身格格不入的装扮上停留。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找到这里的？”疤痕汉子的声音粗粝，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们……”苏白刚想解释。

突然，一个激动而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让开！快让开！是林盏！是林指挥官！”

人群分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制服、头发花白但精神矍铄的老人快步走了出来，正是老陈！他看起来比在D-17区时苍老了许多，但眼神中的那份执拗和坚韧丝毫未变。

“老陈！”陆巡和苏白同时喊道，心中涌起一股他乡遇故知的复杂情绪。

老陈冲到近前，看到陆巡背上林盏的状态，脸色骤变：“林小子这是怎么了？！快！抬到医疗室去！”他对着疤痕汉子吼道：“赵队长，是自己人！是昆仑的英雄！”

被称为赵队长的疤痕汉子愣了一下，随即一挥手，包围的人群立刻散开，几个看起来像是医护人员的人上前，小心翼翼地从陆巡背上接过林盏，快速向着一座较大的石屋跑去。

老陈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陆巡他们，目光扫过秦羽和帕克斯，在帕克斯身上停顿了一下，显然对这个陌生且打扮古怪的家伙抱有疑虑，但眼下不是追问的时候。“你们……你们真的还活着！还找到了这里！刚才地面的震动和能量爆发……”

“是我们引发的。”苏白言简意赅，“我们找到了林灵素的实验室，修改了星核的底层协议。代价……就是林盏现在这样。”

老陈倒吸一口凉气，显然被这信息的冲击力震撼到了。他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先救人！其他的稍后再说！跟我来！”

他带着众人快步走向那个作为医疗室的石屋。屋内的设施极其简陋，但干净整洁，林盏被安置在一张石床上，身上连接着几台看起来是拼凑出来的生命体征监测仪。

一个穿着同样洗得发白旧军医制服的、神色冷静的中年女人正在检查林盏的情况。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杨医生，怎么样？”老陈急切地问。

杨医生抬起头，语气沉重：“很奇怪……他的生理机能虽然微弱，但并非无法维持。问题是……他的‘存在感’正在急速流失。常规医疗手段无效。这更像是……某种概念层面的创伤。”

“概念层面？”老陈不解。

苏白立刻将关于长明灯和“存在锚定器”的信息，以及“存在”流失需要“存在”弥补或“定义之力”的猜测快速解释了一遍。

医疗室内陷入一片沉默。这个概念超出了大多数人的理解范围。

“或许……有个地方可以试试。”一直沉默的赵队长突然开口，他看向老陈，“那个‘叹息回廊’。”

老陈脸色一变：“不行！那里太危险了！进去的人没有一个能出来！”

“但传说那里是昆仑的‘心脏’，蕴含着最古老的力量。”赵队长坚持道，“如果真有什么‘定义之力’，只可能在那里。留在这里，他……”他看了一眼林盏，“必死无疑。”

“什么是‘叹息回廊’？”陆巡立刻追问。

老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恐惧与敬畏交织的神情：“是我们在挖掘地下空间时意外发现的……一条古老的回廊。里面……里面有无法理解的东西，会吞噬人的意识和存在。我们损失了好几个人才用特殊合金把入口封住。”

存在吞噬？众人心中一动。长明灯吞噬“存在”，那个回廊也吞噬“存在”？是危险，还是……契机？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传来剧烈的震动，比之前更加凶猛！石屋顶部开始簌簌落下尘土和碎石。

“不好！上面的崩塌影响到这里了！”老陈脸色发白，“这个空洞也支撑不了多久了！”

祸不单行！外面突然传来惊慌的喊声和孩子的哭声，整个地下避难所乱成一团。

陆巡看了一眼生命体征越来越微弱的林盏，又看了看惊慌失措的幸存者们，做出了决定。

“老陈，赵队长，组织所有人，准备撤离！”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指挥官威严，“苏白，秦羽，帕克斯，我们去‘叹息回廊’！”

“什么？现在去？”帕克斯叫道，“外面天塌地陷，里面还有个吃人的回廊？我们这是要去送双杀吗？”

“没有选择了！”陆巡低吼道，“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去拼一线生机！为了林盏，也为了这里所有人！”

他背起林盏，看向赵队长：“带路！”

赵队长看着陆巡那决绝的眼神，又看了看危在旦夕的避难所，重重点头：“跟我来！”

在老陈复杂的目光和避难所民众惊慌的注视下，一行人跟着赵队长，冲向洞穴深处那个被厚重合金门封锁的、被称为“叹息回廊”的禁忌入口。

身后，是崩塌的世界。

前方，是未知的吞噬。

而林盏的存在，如同风中残烛，在陆巡的背上，微弱地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