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明灯之尸城密码 第14章 破烂之王

那艘拼凑出来的破烂小船，像一只误入神明战场的土拨鼠，胆大包天地挥舞着它的闪光信号，将“反秩序炸弹”和“星核打折券”这种荒诞不经的词句，硬生生塞进了这片刚刚还弥漫着高维博弈冰冷气息的空域。

强烈的违和感让舰桥内的四人都出现了短暂的思维停滞。

“扫描。”陆巡最先反应过来，声音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警惕。相位转换的能量悄然凝聚，锁定那艘不速之客。

“结构…无法定义。”苏白的表情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外壳是至少十七种不同时代、不同文明的飞船残片焊接而成，动力源似乎是一台过度改造、随时可能爆炸的旧时代聚变引擎，混合着…某种生物锅炉？

能量签名混乱不堪，毫无隐身性可言。它是怎么活着飞到这里的？”

秦羽的义眼快速焦距调整，捕捉着细节：“船体表面涂鸦…各种语言写的‘打折’、‘保修无效’、‘拒绝差评’…还有一个巨大的、咧嘴笑的骷髅头，骷髅头戴着一顶…王冠？”她的语气充满了困惑。

“信号源分析完毕。”吉光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未加密，纯光学信号。

无隐藏信息。

对方…似乎就是在单纯地…叫卖。”

叫卖？在这宇宙的边缘？对着刚刚与高维存在进行了一场危险游戏的他们和一个漠然的灰色神祇？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之时，那破烂小船的舱门“砰”的一声被从内向外踹开，一个身影跳了出来——并非穿着宇航服，而是套着一件油腻不堪、口袋塞得鼓鼓囊囊的技师外套，脸上罩着一个硕大的、镜片颜色不一的焊接用护目镜，头上还歪戴着一顶不知从哪个剧院顺来的、羽毛耷拉的王冠。

他（从体型判断）脚下喷着微弱的个人推进器火焰，手里拿着一个大功率的、破锣般的扩音喇叭，居然就直接在真空里喊了起来——喇叭显然经过改装，能将声音转化为定向能量波传输：

“喂喂！那边的！对，就是你们！新来的大船！还有那个不吭声的灰色大佬！看你们刚才玩得挺花哨啊！能量波动隔着一打星系都测到了！”他的声音通过翻译系统传来，带着一种油滑又亢奋的腔调，“一看就是有追求的！怎么样？来点硬货？刚到的‘好动动’！”

他拍了拍身边船壳上焊着的一个看起来像生锈煤气罐的东西，上面用红色油漆歪歪扭扭写着“反秩序-壹型”。

“独家专利！掺了料儿的！保证能让那些‘色彩斑斓’的傻大个们跳脚！买十送一，附赠如何溜进星核厨房偷吃的路线图…呃，部分路线图！”

林盏等人目瞪口呆。这家伙不仅是个军火贩子，还是个话痨？而且他似乎亲眼看到了他们刚才与正十二面体的互动？甚至还感知到了“它们”的存在？

“你是谁？”林盏通过“远望号”的通讯频道发问，声音带着极大的警惕。

“我？”那人夸张地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推进器让他像个陀螺似的转了好几圈，“在下‘破烂之王’帕克斯！游商、回收专家、非主流解决方案提供者！专门为各位被困在糟糕剧本里的主角们提供…呃…替代性道具！”他指了指自己那艘破船，“欢迎光临‘移动废品站’，概不还价，拒绝售后！”

帕克斯？根本没听过的名字。

“你都知道什么？”陆巡冷声问道，合金刺的寒光在指尖流转。

“知道很多，朋友，知道很多！”帕克斯舞动着他的扩音喇叭，“比如知道你们刚和‘沉默观测者’玩了场危险的跳房子游戏…”他朝正十二面体的方向努了努嘴，“还知道你们被星核和它的镜子跟班追得屁滚尿流，更知道‘大扫除’的快要来了…”他指的是“它们”。

“所以？”苏白皱眉，试图分析这个人的每一句话。

“所以你们需要帮助！而我就是那个雪中送炭、雨中送伞、棺材店里送打折券的大善人！”帕克斯拍着胸脯，油脂从外套上溅出，在真空中凝成小球飘散，“看看你们！开着艘半死不活的古董船（无意冒犯，吉光大佬），带着一脸‘我们是悲剧英雄’的晦气表情，能成什么事？”

他猛地指向那个灰色的正十二面体：“指望它？它就是个看戏的！戏不好看它就换台，甚至可能亲自下场把舞台砸了！”他又指向远方，“指望星核？它只想把你们做成罐头！”

“而我！”他用力戳着自己的胸口，“帕克斯！能给你们提供第三条路！”

“比如你那个…‘反秩序炸弹’？”林盏盯着那个煤气罐。

“啊！识货！”帕克斯兴奋地飘过去，爱怜地摸着那个煤气罐，“知道吗？秩序，不管是星核的冰冷秩序，还是‘它们’的贪婪秩序，都讨厌一种东西——真正的、纯粹的、毫无道理的混乱！”

“这东西里面，”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虽然真空里并没必要），“混合了至少三种不同宇宙泡的法则碎片、一颗歌唱恒星的临终哀嚎录音带、还有我特制的‘逻辑悖论’辣椒酱！砰的一声！炸不开空间，炸不碎星球，但绝对能让一片区域里的所有‘规则’暂时抽风！效果拔群！尤其是对付那些依赖特定秩序存在的家伙！”

听起来完全就是瞎扯淡，像是醉汉的胡言乱语。

然而…林盏回想起刚才用“生命噪音”和混乱意象干扰魔方甚至正十二面体的经历，心中猛地一动。

这个看似疯癫的破烂王，其核心思路，似乎与他不谋而合？

“你怎么证明？”秦羽冷静地问，狙击手的本能让她不相信任何未经证实的东西。

“问得好！”帕克斯打了个响指（戴着手套没声音），“现场演示！看到那边飘着的一块大石头了吗？”他指向几公里外一块不起眼的小行星碎片。

只见他从小船里拖出一架更加破烂、像是用水管拼凑成的火箭筒，将那个“反秩序炸弹”塞进去，瞄准，发射。

煤气罐慢悠悠地飞向目标，毫无气势可言。

命中。

没有爆炸，没有火光。

只有一圈无形的、扭曲的波纹瞬间扩散开来。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远望号”舰桥内的所有人，包括吉光，都陷入了更深的震惊。

那块被命中的小行星碎片，开始像哈哈镜里的影像一样疯狂扭曲变形，时而变成流体，时而变成晶体，表面的物理常数极不稳定地波动着。

更诡异的是，它周围的空间开始折射出错误的光线，产生短暂的光学迷宫，甚至有一小片区域的重力方向突然倒转了九十度，几块溅射出的碎屑朝着完全错误的方向飞去。

效果持续了大约十秒，一切恢复正常。那块小行星碎片看起来毫发无损，但所有传感器都记录下了刚才那短暂而恐怖的法则混乱。

这…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可笑，但原理似乎…真的有效？！

“怎么样？没骗你们吧？”帕克斯得意洋洋地飘回来，“限量款！就剩这几个了！”

“你想要什么？”林盏沉声问。这种人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并提供帮助。

“问得好！”帕克斯搓着手（手套摩擦发出噪音），“第一，当然是…合理的报酬！

你们这艘古董船上肯定有点好东西，比如…一点点用不上的‘远古合金’？或者…一小块‘活性生物样本’？什么都行，我不挑食！”

“第二，”他顿了顿，护目镜下的目光似乎扫过林盏的胎记和秦羽的纹路，“我看你们顺眼！我受够了星核那套冷冰冰的流程和‘它们’那毫无美感的贪婪！我喜欢混乱！喜欢意外！喜欢…反抗！你们看起来就很会惹麻烦！投资你们，肯定值回票价！”

“第三，”他的语气稍微正经了一点（虽然很快又恢复原样），“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哪天真的能摸进星核的老巢，帮我…呃…‘拿’个东西出来？一个小玩意儿，对你们没用，对我有点纪念意义。”他含糊其辞。

就在林盏快速权衡这突如其来的、荒谬的“合作”时，吉光突然发出警报：

“警告：检测到‘沉默观测者’（正十二面体）活动级别提升。

正在分析刚才‘反秩序炸弹’爆炸产生的数据…分析完毕：该爆炸蕴含的‘无序性’参数，与其数据库中存在某个极小概率事件模型匹配度达到87.3%。”

几乎同时，那个一直漠然的灰色正十二面体，再次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它那光滑的表面，如同水面般荡漾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投射出一束光。

光束并非射向“远望号”，也非射向帕克斯的破烂小船，而是射向了刚才爆炸发生的那片空域。

光束中，无数细小的、同样由光构成的零件和公式如同瀑布般流下，开始自动组合、拼接…

几分钟后，在所有人呆滞的目光中，一个和帕克斯那个“反秩序炸弹”看起来一模一样、甚至连上面油漆的剥落痕迹都分毫不差的光影复制品，悬浮在了那里。

然后，那个冰冷的意识流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更加浓厚的探究兴趣：

【…低效，但路径具有独特性。复制完成。数据录入‘非常规解决方案’库。】

【…申请二次交互。提交‘优化版反秩序炸弹’制造蓝图（效率预估提升370%）。】

【…交换条件：观测并记录该单位（指向帕克斯）的‘生存决策逻辑’至少标准时单位。】

【…提示：该逻辑似乎能有效规避多种形式的‘毁灭’。】

帕克斯：“……”

林盏等人：“……”

这个至高无上的、漠然的观测者，竟然…山寨了破烂王的破烂发明？还想用优化版蓝图换着“研究”帕克斯本人？

帕克斯猛地关上的面罩下，似乎传出一种像是被呛到的古怪声音。

他指着正十二面体，手指颤抖：“它…它它它…它抄袭！还想要我的人？！岂有此理！版权费呢？！”

这场面，已经超出了荒诞的范畴，走向了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

林看着那个被完美复制的光影炸弹，又看看气得跳脚的帕克斯，再看看屏幕上吉光刚刚解析出的、关于“它们”弱点的碎片化数据（其中一条赫然提到：对高强度、结构特定的“无序性”冲击抗性较低）。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型。

或许…对付不可思议的敌人，就需要最不可思议的盟友和最破烂的武器。

他深吸一口气，对帕克斯说道：

“你的炸弹…我们全要了。”

“还有，关于那个‘星核内部通道’的打折券…”

“我们需要详细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