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刚收到公司录取通知,高兴得找不着北,仰头往床上一躺,非但没碰到床板,反倒跟被抽走了地心引力似的瞬间移动,从半空中直挺挺掉下来,还精准无误砸进了我的泳池里——那动静,轰隆一声惊天动地,吓得我还以为家里遭了炮轰,对吗?这位‘落汤鸡’小姐。”
浑身湿透的沈望舒趴在泳池边,水珠顺着发梢、衣角往下淌,滴滴答答砸在瓷砖上。他刚被人从水里捞出来,胸腔里灌满了冰凉的池水,此刻正剧烈地干咳着,每一声都带着胸腔震动的痛感,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抬眸望向面前那个单手拎着他后领、一脸玩味的男人。
“骗你干啥啊!我靠——这到底是哪儿?”沈望舒抹了把脸上的水,视线模糊地扫过周遭陌生的庭院、精致的泳池栏杆,还有远处亮着暖灯的独栋别墅,语气里满是惊魂未定的茫然和急切。
男人闻言,鼻腔里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沈望舒顺着声音看去,正好撞见男人眼底一闪而过的鄙夷,像是在看什么不可理喻的疯子。
“小姐,你是真傻还是装糊涂?就你这出场方式,堪比某游戏里三千块抽出来的限定皮肤特效,又浮夸又离谱。”男人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里的调侃几乎要溢出来。
“蛤?小姐?”沈望舒愣住了,怀疑自己耳朵里还灌着水,听错了。他明明是个净身高一米八、肩宽腰窄的纯爷们,这哥们张嘴就喊“小姐”?怕不是个神经病吧?
男人见他眉头紧锁,一脸“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的疑惑,索性往前一步,蹲坐在他面前,目光从上到下重新打量了他一遍——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勾勒出柔和的下颌线,宽大的男士T恤被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却遮不住那明显偏纤细的轮廓。
“完了,看这反应,怕是脑子磕坏了。”男人喃喃自语,接连说了三个“完了”,语气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奈,“真是晦气。”
沈望舒一听这话,火气瞬间就上来了。自己好端端的,莫名其妙穿越似的到了这个鬼地方,还遇上这么个油嘴滑舌的神人,简直是倒霉他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大哥,你这人怎么说话呢……不对不对,我的声音……”话刚说出口,沈望舒自己先愣住了。喉咙里发出的声音软糯清甜,带着点沙哑,压根不是他平日里低沉磁性的男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地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急切地低下头,看向泳池里平静的水面。水波荡漾间,清晰地倒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睫毛湿漉漉地垂着,眼眶泛红,活脱脱像个刚从水里爬出来的水鬼,哪里还有半分他原本的模样!
岸上的男人将他这一系列反应看在眼里,先是挑眉,随即长叹一口气,像是彻底失去了耐心,低声碎骂了一句“疯子”,转头就要往别墅里走。
“等等!”沈望舒瞬间反应过来,顾不上浑身湿透的寒意,双手猛地撑在冰凉的瓷砖上,用尽全身力气爬上岸,水花溅了一地。电光火石间,他伸手一把拽住了男人的手腕,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
“哥!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说的全是真的!我压根不认识这地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掉进来的!我要回家啊,你帮帮我,我看你肯定是个好人!”沈望舒急得眼眶都红了,语气带着恳求。他心里清楚,眼前这个男人,虽然嘴欠了点,但起码没伤害他。在这种完全陌生、连自己身份都变了的地方,他只能病急乱投医,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
男人被他拽得顿住脚步,回头盯着他,眉头皱了皱,啧了一声,语气算不上好,但也没甩开他的手。
“林东旭,我的名字。”他言简意赅,目光在他湿漉漉的狼狈模样上扫了一圈,“要是你没说谎,就麻利点松开我,进去换身干净衣服——跟个鬼一样,看着渗人。换完我带你去见个人,或许能帮你。”
沈望舒一听“能帮你”三个字,脸上瞬间多云转晴,立马露出一副谄媚又狗腿的笑,连忙松开手,点头如捣蒜:“好嘞好嘞,谢谢林哥!”说着,就亦步亦趋地跟着林东旭往别墅里走,活像只找到了主心骨的小尾巴。
林东旭从衣柜里随手翻出一套宽松的黑色卫衣和长裤,扔给沈望舒:“凑活穿,总比裹着湿衣服强。”
沈望舒抱着还带着林东旭淡淡气息的衣物,钻进浴室快速收拾干净。虽然还是有些不适应自己现在这副躯体,但是吹干的长发随意披在肩头,宽大的衣服却衬得她身形愈发纤细,总算摆脱了之前那副“水鬼”模样,多了几分人样。两人没多耽搁,随即推门而出。
林东旭走在前面,步伐不急不缓,沈望舒跟在身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这才有余力打量周遭的环境。不看还好,一看之下,她浑身的汗毛又瞬间竖起,心脏猛地一缩——街上行人往来,乍一眼瞧着和她认知里的人类别无二致,有说有笑,神态自然。可细细端详便会发现诡异之处:无论是并肩而行的情侣,还是挑着担子的小贩,脚下都空空如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影子,仿佛阳光从未在他们身上留下过痕迹。沈望舒抬头看去太阳居然是灰色的,有光,光给人的感觉不对,这也不是他熟悉的温暖太阳。
沈望舒心头一紧,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脚下——青砖路面干净整洁,映着她的鞋尖,却同样没有半分影子的轮廓!
她不会是死了吧?这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自己按了下去。可转念一想,若真是地府,哪有死了还得“转性”的道理?不然她一个一米八的纯爷们,怎么会变成这副娇弱的女儿身?!
沈望舒越想越乱,脚步不由得慢了半拍,等反应过来时,额头结结实实地撞上了前面突然停下的林东旭的后背。
“咚”的一声闷响,林东旭发出一声无奈的轻叹,像是早就习惯了她的冒失,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道不算重,却足够稳住她的身形。
“抓好了,女鬼。”他头也没回,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讥诮,“要是你丢在这街上,我可不管找。”
话音未落,不等沈望舒反应过来,林东旭猛地转头,拽着她就冲进了旁边一条狭窄的小巷。沈望舒被拽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踉跄着跟上的同时,正想开口骂他两句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拽人,视线却突然被前方的景象钉住——
这竟是一条死胡同!巷子尽头是一堵厚实的青砖墙,而林东旭正拽着她,直直地往墙上撞去!
“啊啊啊啊!林哥!你别想不开啊!”沈望舒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并用地挣扎,“就算你想不开,也别拉着我垫背啊!!!”
眼看鼻尖都要碰到冰凉粗糙的墙面,林东旭却丝毫没有减速或停下的意思,沈望舒绝望地紧闭双眼,等着预想中的剧痛传来。
可一秒、两秒、三秒……想象中的撞击感迟迟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淡淡的草木清香和湿润的雾气。沈望舒迟疑着,缓缓睁开一只眼,随即彻底愣住。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古朴的小木屋,木质的墙壁爬满了青藤,周围被茂密的森林环绕,层层叠叠的枝叶遮天蔽日,氤氲的白雾在林间缓缓流动,像一层薄纱笼罩着一切。再想往森林深处望去,雾气却越来越浓,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仿佛里面藏着无数未知的秘密。
林东旭看她那副惊掉下巴的没出息模样,嗤笑一声,松开了攥着她手腕的手,抬腿径直向木屋走去。
沈望舒回过神来,只觉得那片浓雾里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盯着自己,冰冷的视线扫过全身,让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连忙快步跟上林东旭的脚步,紧紧贴着他的后背,不敢落后半分。
林东旭走到木屋门口,抬手在门板上轻轻敲了三下,“咚、咚、咚”,声音在寂静的林间格外清晰。
片刻后,屋里悠悠传来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林家老二,请进吧。”
林东旭应声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的老旧声响,他率先走了进去,沈望舒也连忙跟上,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
一踏入木屋,沈望舒瞬间眼前一亮。从外面看,木屋小巧玲珑,可走进来才发现内里别有洞天——宽敞的空间里,靠墙摆满了高大的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满了各类书籍,有些书页泛黄卷曲,显然有些年头了;另一侧的架子上则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各色粉末、液体,还有些不知名的植物标本,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草药味。
而在巨大的书架前,摆放着一张藤编摇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体型佝偻的小老头。他的眉毛和胡子都白得像雪,长长地垂下来,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一双眼睛却浑浊而锐利,苍老骨节分明的手上,正轻轻抚摸着怀里蜷缩着的一只纯黑色猫咪。
“普雷爷爷,打扰您了。”林东旭收起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语气恭敬地向老者打招呼。
普雷爷爷缓缓点头,没有说话,目光却越过林东旭,落在了他身后的沈望舒身上。那眼神平静无波,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让沈望舒觉得自己的所有心思、所有秘密都被彻底洞穿,浑身不自在地绷紧了身体。
“普雷爷爷,这个女人……”林东旭正想开口说明来意,把沈望舒的离奇遭遇简要叙述一遍,却被普雷爷爷抬手制止了。
老人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安抚力:“你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沈望舒见老人并无恶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轻声答道:“我叫沈望舒,老爷爷。”
普雷爷爷轻轻拍了拍怀里的黑猫,黑猫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跳下地来,悄无声息地溜到书架后面不见了。老人也随着站起身来,虽然身形佝偻,却自有一股威严。
“你是从空境来的吧?”普雷爷爷喃喃道,眉头微微蹙起,“空境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影域?嘶……”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关键线索,话音未落,便急匆匆地转身走向身后的书架,踮着脚在一排排书籍中翻找起来,动作急切,嘴里还时不时发出细碎的嘀咕声。
沈望舒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脑子里满是问号。
空境?那是什么地方?她明明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正经的人类啊!难道……她真的穿越了?
林东旭看出了她眼底的不解,主动开口解释:“你不知道也正常。世间万物都有两面性,这个世界也不例外。你们生活的地方,被阳光普照,称为空境;而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阳光永远触及不到的阴影之地,我们叫它影域——也就是你们空境人所说的‘影子’的本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影域的人大多和空境人模样相似,但也存在着你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两个世界相互依存、相互影响,却有着天然的屏障,一般情况下绝不通透。如果你真的是从空境来的,那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沈望舒看着林东旭微微蹙起的眉头,心里也不由得跟着揪紧,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没过多久,普雷爷爷从书架深处翻出一本厚厚的古籍,那本书封面暗沉,边角磨损严重,一看就年代久远。他捧着书走到屋子中央,将书本轻轻放在地上。令人震惊的是,书本刚一落地,便自动开始变大,直到变成一张小桌子大小才停下,紧接着,书页像是被无形的手操控着,“哗哗哗”地快速翻了起来。
沈望舒惊得眼睛都瞪大了,嘴巴微微张开,这等超乎常理的景象,让她一时间忘了反应。但她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敛神色,只用了几秒就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心里暗自庆幸没人注意到她的没见识——殊不知,她这一系列精彩的表情变化,全被旁边的林东旭尽收眼底,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沈望舒听到那声冷笑,正想发作,好好收拾一下这个总是嘲讽自己的没礼貌的男人,普雷爷爷却突然开口,打断了她的思绪。
“前些天,两界的连接线就出现了异常波动,我本以为是正常的能量起伏,没太在意。”普雷爷爷的目光落在快速翻动的古籍上,语气凝重,“结果今天凌晨,维护两界平衡的‘界锁’被人恶意摧毁,而开启界锁的‘界钥’也被摧毁者带走,不知所踪。护卫军虽然及时出手,将松动的连接线暂时稳固,但没想到……你却恰巧在这个时候,掉进了两界的缝隙里。”
林东旭脸上瞬间布满黑线,看向沈望舒的眼神里充满了“你可真够倒霉”的意味——这种百年难遇的灾劫,居然让这个女人撞上了。
沈望舒则一脸悲伤,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弱弱地问道:“老爷爷,那我……我是不是回不去了?”
普雷爷爷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回去自然是有办法的,只是过程困难重重。界锁已毁,界钥丢失,你要想返回空境,就必须重新打开两界的连接缝。可护卫军绝不会轻易为外人开启通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在影域收集‘影之慈’与‘影之悲’,用这两种最纯粹的影之力,融合幻化出新的界锁和界钥。”
沈望舒听得欲哭无泪。本来莫名其妙掉到这个陌生的影域,就已经孤立无援、举步维艰,现在还要让她去收集什么虚无缥缈的“影之慈”和“影之悲”?以她这连自己性别都没适应过来的战力,在这危机四伏的异世界,怕是出门没走两步就嗝屁了!
林东旭听完,转身就打算走——他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帮这个陌生的女人找到了问题的根源和解决办法,剩下的路,该由她自己走。
眼尖的沈望舒见状,哪里肯放过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她眼疾手快,猛地扑上前,死死抱住林东旭的大腿,放声嗷嗷大哭:“林哥!二哥!林二哥哥!你不能丢下我啊!求求你帮帮我!我一个人在这儿活不下去的!”
普雷爷爷看着他们俩这副鸡飞狗跳的模样,不由得捋了捋长长的胡须,笑了起来:“东旭呀,别觉得麻烦。世间因果,说不清道不明,有时候顺其自然,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结果。哈哈哈……”
他摆了摆手,说道:“你们先回去整顿整顿吧,该来的总会来,急不得。我这老骨头也累了,要休息了。”说着,他捶了捶自己的后背,发出“哎哟哎哟”的呻吟,“这老腰啊,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
话音刚落,沈望舒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形的力量包裹住她和林东旭,下一秒,两人便瞬间消失在木屋里,再次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最初进入的那条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