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阙 第5章 第五章

初阳照映着似白的花簇，光辉越发神圣，锦鲤在水中摆动，泛起阵阵涟漪，风拂桐花落，鱼儿竞相争食，似镜花水月。

沈晚微一袭暗花淡紫云锦裙，裙腰用了一条白纱所束，纱上绣有与裙上一样的白色珠花，腰间仍是一块青玉，部分青丝仅用一支雕有桐花的白玉簪轻挽，长发及腰，白玉耳坠一步一摇，幻化出些许朦胧。

嘉允郡主府和邕王府只隔着几条街的距离，马车上，青菡双手环腰，靠在车壁上假寐，一旁坐着的沈晚微像在发神，袖子里微微紧张攥起来的手却暴露了她此时的心境。

“嘉允郡主到！”

沈晚微掀帘跳下马车，青菡见状也随即跳下，紧跟着沈晚微。

“侄女来啦，快快进来让伯父我好好瞧瞧。”

人还未见到，声却先至，她这位邕王伯父能够在帝王眼下混的风生水起还是有几分本事。

“哎呀呀，嘉允这些年越发出落得好了，倒有几分你娘当年的影子。”邕王从庭院匆忙走到大堂，转圈打量着沈晚微，那慈爱的模样仿佛是多年等待子女归家的垂暮老人。

“邕王殿下安好，令仪前几日忙于杂务，未曾前来叨扰，还请您勿怪。”沈晚微眉眼微蹙，眸中含泪，屈膝跪下，却被邕王及时扶了起来。

“侄女这是做什么，快起身，快起身，侄女不嫌就叫我一声伯父，伯父知晓你才回京府上诸事繁多，能来伯父我这个春日宴已是给了你伯父我极大的面子，伯父怎敢怪你不是，不怪你啊。”

邕王拍了拍沈晚微的肩膀，“好孩子，跟着你伯母，快进去吧。”

沈晚微柔柔福一礼，由着邕王妃牵着入宴。

“好孩子，快来，你便坐在此处吧。”

话音刚落，一嬷嬷从后院方向走到前厅，步伐有些凌乱，好像出了很大的事故般。

“王妃，西苑那位……”

邕王妃眼色一横，示意让嬷嬷退到前厅外去。

“好孩子，后厨出了些岔子，伯母需要去处理一番，嘉允放心，伯母定会快些回来。”

“无碍，伯母快去吧，令仪自己也可的。”

望着邕王妃离去的影子，沈晚微不久也起了身。

邕王府的庭院和长廊镶嵌，三步一绣帘，五步一玉链，庭院中，摆放着玉石雕刻的假山，处处精雅奢华。朵朵名花相簇，各色相映在绿丛当中，恰似坠入浮华。

“听说今日那养在山上的郡主也来了，你说她长什么样子呢，会不会真的是一副村姑的模样。”

“万一是俗里俗气的呢。”

“你们少说点吧，万一被她听见了多失大家闺范。”

“全京都谁不谈论，我们又没说她什么坏话，怕什么，她一介孤女。”

“听说前些日子，秦怀文被禁足在府中，就是他惹上了这位嘉允郡主呢。”

“秦家二公子？那嘉允郡主不会长相丑陋。”

“是吗？我还听说，秦怀文不是被禁足，而是被他父亲打了板子下不来床啊！”

“你这又是在哪里去听说的，可别到处去传，秦家那位大小姐都说是准太子妃，更何况陛下上头那位还没出事呢，你惹得起嘛。”

这后苑庭院倒是有趣。

沈晚微弯了弯嘴角，悄身离开。

“嘉允？”来人身着淡黄绣云锦袍，腰间一块象征东宫的玉佩，身后跟着几位男子。

“太子殿下万安。”

“诶，平身平身，无需多礼。”太子萧玄衍虚扶沈晚微，转向身后，介绍他身后的那几位少年。

“来，嘉允，你初回京都，孤给你介绍介绍，这位墨绿衣裳的是你大皇兄。”

“嘉允见过大皇兄。”大皇子萧玄逸颔了颔头，颇为和蔼地注视着沈晚微。

“这位是掌管京都巡防安全的沈寰将军，而旁边这一位，白衣翩翩，便是京都赫赫有名的墨竹公子，萧瑄辰。”

“末将见过嘉允郡主。”沈寰半膝跪地，双手抱拳，行了个军礼，沈晚微见状赶紧扶起沈寰。

“嘉允郡主安好。”萧瑄辰作了个平礼，作为当今陛下最喜爱的侄子，祁王爷之子，三公子之中的墨竹，但奇怪的是，祁王死后多年，这位世子虽深得帝心，也没有被请封王爵。

“怎的都在此处闲谈，快些入宴才是。”邕王从前堂进来，瞧见侄子侄女们都聚在前厅庭院，笑着招呼着入宴。

“叔父勿怪，玄凌还小，病又刚刚初愈，父皇便没舍得让他来参宴。”

“我怎会怪于殿下，殿下礼爱幼弟，本王深感欣慰啊。”

春日宴，溯于前朝，目的在于庆祝立春，同时亦有社交与团聚之意，如今已然将要入夏，虽举办宴会也并不会多明确日期，总归寻个由头，邕王府立春时没有宴请，回头补上一个，文人墨客也都感无伤大雅。

太子萧玄衍一进主厅，屋内齐泱泱的跪了一地人，他扬起笑，“各位都请起来吧，今日是叔父的宴会，孤可不能混淆了这宴会主客身份，今日便当孤是寻常男子。”太子发话，谁还敢跪着，不一会儿，宴会又欢腾起来。

好一句，混淆宴会主客，太子这句话倒像是在提醒邕王什么。

宴乐中旬，一女子端着樽瓷杯，走向太子，交谈片刻，太子笑着爽利喝下了女子手中那一盏酒。

“那是……秦家大小姐秦语嫣吧。”身后的一群贵族少女窃窃私语，沈晚微无痕的瞧了几眼那秦语嫣。

秦家不愧是出过后妃的家族，这秦语嫣果然是个明眸皓齿的娇艳美人，太子倒是艳福不浅。

沈晚微不知晓的是，身处打量之中的她，此时也被另外一个她不会预想到的人不留痕迹的看着。

“这便是嘉允郡主吧？郡主生的好生明艳动人，我说那日回府怀文那般挂怀，原来是此等佳人。”

秦语嫣一身妃红月华锦裙，衣尾绣织有金线勾勒的玄鸟，一双丹凤眼，眉眼如画，不威自娇，唇色红艳诱人。

女子貌美，归于男子爱慕之情，将此事化为秦怀文一见倾心于她，日子久了不过是年少爱慕罢了，世家子弟日后嘲讽打趣几句，京都议论纷纷于她的容貌，仅用这一句话就将顶撞郡主的名头撤了下来，又帮她将无颜女的名头向外头澄清，一箭双雕，看来这秦语嫣不光是容貌，心思也颇有几分聪慧缜密。

“秦大小姐好。”沈晚微颔了首，论品阶，她完全不用这般，终归还是给了这位皇家准儿媳几分薄面。

“嘉允郡主怎这般见外，原应是我问安才是。”秦语嫣用女娇娘的口吻打闹般行了个礼，可沈晚微怎敢让秦家大小姐这般，虚扶着她起来。

“姐姐莫如此，令仪受不住的。”

“前些日子，我那阿弟不懂事，心仪郡主因此吓着了郡主，还望郡主不要见怪才是。”说罢，秦语嫣郑重一拜，这倒让沈晚微又要扶起她一把。

“秦家阿姐不知，我这人从小有个毛病，有些事过几天就忘了。”沈晚微笑了笑，这话顺了她这意，承了她这份情。秦语嫣愣了一愣，或许是没有想到沈晚微这般识趣，片刻笑出了声，牵着她的手，直喊着是她亲妹妹。

看来这秦府还出了位妙人，春日宴，春日宴，邕王下的不错的一盘鸿门宴呐。

“我家阿娘溺爱幼弟，所以我那阿弟没什么弯弯绕绕的心思，郡主还望莫嫌弃。”

“秦家二公子心思单纯，令仪怎敢有嫌弃之意。只是我如今无心婚嫁之事，还望二公子早日寻到有缘人才是。”

“郡主快言快语，只是我阿弟心志坚定，怕是一时半会不会轻易放弃的。哎，我就只能再回去好生劝劝他。”

“阿姐辛苦。”

邕王府前厅的一位小婢女提步上前对秦语嫣身旁穿姜黄色的婢女说了什么，她微点了头，小婢女恭敬的退下低头回了前厅。

“小姐，惜云小姐看您不在，一直在前厅找您呢。”

“哎呀，瞧我，刚刚离宴，可忘记给惜云说了，秋实，你也不提醒提醒我。”秦语嫣一脸懊悔，转过头满脸歉意的说，“嘉允妹妹，惜云应该有什么急事寻我，我本不该丢你一人在此，这…你可愿与我同去？”

“瞧我，嘉允妹妹你初到京都，这惜云妹妹是如今皇后娘娘的侄女，苏相的嫡长女。”

“原是皇后娘娘的侄女，令仪还要去寻伯母有要事相商，就不去前厅了，秦姐姐慢走。”

“那郡主若有事也可去前厅寻我。”

秦语嫣行了个膝礼，莲步离去，沈晚微则移步去往后院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