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乐怪谈 第10章 第 10 章

蛾眉月，二楼。

南宫已经窝在窗边很久了，像尊石像，只有眼睫偶尔眨动。

院子里，小海螺扯着细脖子看着窗口，拉了拉李无忧的衣摆，小声道：“你是不是欺负我们楼主了？她怎么那么生气？”

闻言，李无忧低头看他，无奈道：“她这样，应该不是生气吧？”

小海螺哼道：“不是生气还能是什么？玉娘又不是人，没有你们人的七情六欲，她只会生气！”

李无忧眼神微变，不着痕迹的笑笑：“不是人，那她是什么？”

小海螺却不说话了，神色纠结，支吾了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我才认识玉娘两百多年，还不太熟悉呢。”

李无忧“哦”了声：“我看，是她不告诉你吧？”

这话惹恼了小海螺，他一蹦一蹦的，指着李无忧的鼻子骂他：“她也没告诉你啊！你神气什么啊！”

李无忧觉得逗小海螺是件特别好玩的事，于是蹲下身，继续说：“你怎么知道她没告诉我？整个玉楼，恐怕只有你不知道了。”

小海螺涨红了脸，小胳膊乱挥：“你胡说！小盆子、小锅铲他们都不知道！夜浮也不知道！整个玉楼，只有……只有……”

“只有……阿西知道？”李无忧试探着问。

“大概是吧。”小海螺撇了撇嘴，“可她不会说的，她跟着楼主时间最长，最听楼主的话了。”

“那，阿西是什么？不是人吧？”

“当然啦！阿西是草！”

“草？”

“上古神草，祝余草！”

李无忧想了想，说：“据我所知，祝余草是花。”

小海螺摆摆手：“管他呢，都差不多。”

李无忧觉得好笑，原来整个蛾眉月，只有他一个人。

李无忧还想再问些什么，就听到南宫幽幽的声音来到了耳边：“李捕快，你这是欺负我玉楼门人傻，打听消息上瘾了是吧？”

南宫大概很喜欢烛火，整个蛾眉月，到处可见造型各异的灯笼，有的在树梢，有的在屋檐，还有的，在海面。

夜色铺下来，灯光随之亮起，整个海岛就成了一座昏黄温柔的梦境。

在这片梦境中，李无忧抬头，和二楼窗口的人相望。

南宫嘴角弯了弯，是不怀好意的那种笑。

“李捕快，你飞上来吧。”

李无忧很听话，脚下轻点，一闪身便上了窗台，坐到了南宫身侧。

“你好了？”很温柔的语气。

南宫没好气道：“我哪里有不好？”

李无忧笑笑：“既然好了，那和我说说蛟吧。”

南宫看了他一会，才说：“蛇化蛟，蛟化龙，听过吗？”

李无忧点头。南宫继续说：“他们属于上古生灵，部族曾发展的十分强大，在妖界的地位举足轻重。后来人妖大战，蛟族为先锋军，损失惨重，再后来，他们和整个妖族都被封印在沧溟。我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讨厌的东西了。”

李无忧消化着这些信息，末了问：“他们有什么手段？”

“蛟族普遍善于用毒，且他们生性狡诈，智商不输人类，报复心极强。”

“好像不好对付。”李无忧说道。

“何止是不好对付？”南宫哀叹一声，“如果只有一条倒也罢了，我怕……”

“你先别想这么多，我们人说，船到桥头自然直。”李无忧冲她笑笑。

南宫哼了声：“你们人还真是擅长自我麻痹。”

李无忧摇头轻笑：“可能吧，但人生苦短，太清醒了，也不一定是好事。”

“你刚才和小海螺打听我？”南宫的话题总是转的猝不及防。

“嗯。”

“打听出来了？”

“没有。”

南宫歪头看他，眸子里终于带了笑意：“你这人，好奇心太重了！这也想知道，那也想知道，这可不好。”

李无忧轻声道：“不好就不好吧。”

话题本该这样继续下去，可南宫却闭上了眼睛：“去找阿西，让她送你出去吧。”

逐客令下的猝不及防，李无忧眉头微皱：“后面，你想怎么做？”

“去找蛟啊。”

“到哪里找？”

南宫不耐烦的侧了侧身：“去一个你去不了的地方。”

“你说了要带我一起的。”

南宫睁开眼看着他：“我是答应让你跟着我，但没说去哪里都带着你啊，而且，那个地方你真的去不了。”

“南宫小玉。”李无忧突然叫了她名字。

不知为何，南宫居然在这四个字里感受到了李无忧的怨念，还有那一丝丝压迫感。

南宫坐直身体，拔高了声调：“我没骗你，那个地方你去不了，去了就要死了！”

“什么地方？”他不依不饶。

“九重天。”

“那是什么地方？”

南宫呼出口气：“是个生人勿进的地方，是妖魔鬼怪的天堂。”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李无忧已经大致摸清了南宫的脾气：这人独来独往惯了，霸道，做事不喜欢解释，爱逞强，懒散。

还有，她厌蠢。

所以，李无忧总是尽量展现自己“聪明”的那一面，省得惹她烦。

“类似于鬼市？”他问。

果然，南宫情绪缓和了些，点点头：“差不多吧，不过鬼市这种地方呢，人还是进得去的，可九重天不同，它会侵袭生人的元气，在里面待久了，人就成了躯壳，傻掉了！”

“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

李无忧话还没说完，南宫就打断他：“没有！告诉你吧，九重天是上古时期便存在的，是专为了人间的妖鬼而建，类似于你们人类的菜市场，很多不愿在人间居住的妖，甚至会长期在九重天生活。那里是生人的禁区，你绝对不能进去！”

李无忧看她态度坚决，也不再勉强，而是问：“你觉得蛟在九重天？”

“不确定，所以要去碰碰运气。”南宫看向外间的星空，“回去告诉你们县尉，别再来玉楼催了，不然我掀了他的县尉府。”

李无忧默默替段青州捏了把汗，一转头，看到地板上的一堆书，他弯腰捡起一本，冲南宫晃了晃：“不能去查案，在家无聊，借本书看看？”

这一次，南宫没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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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无忧来到院中池塘，上面开满了莲花，充满生机。

一个女人从某一朵莲花中钻了出来。

她一身藕粉色纱裙，黑发如瀑布垂落，面如三月桃花，像莲花成了精，美艳不可方物。

她轻抚了抚身上的水渍，冲李无忧嫣然一笑：“李捕快，你要走了？”

李无忧拱手：“姑娘，我找阿西。”

“我就是阿西啊。”女子眨了眨两颗葡萄眼。

稍加思考，李无忧问：“你是阿西？伙计阿西？”

女子笑的更厉害：“是啊，我刚才去夜城办点事，就忘了化形了，你别害怕，我确实是伙计阿西，就是那个矮矮胖胖的阿西啊。”

李无忧不解：“你为何要化成那个阿西？”

“因为……因为省事嘛。”阿西不好意思的笑笑，“我长得实在太美，玉娘说人类最是好色，肯定要为难我，还会影响玉楼的生意。”

李无忧腹诽：影响生意才是最主要的吧。

阿西笑的很开心：“如果李捕快看着不顺眼，我还可以变回去的。”

“那倒不用。”李无忧无所谓的笑笑，“阿西姑娘，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可以啊。”

“你知道李将军是谁吗？”

阿西微怔，顿了下才说：“李捕快，你怎么知道李将军的？玉娘和你说的？不可能啊，她都不让我提的。”

“不是她，是……听别人说的。”李无忧边说，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地上。

阿西了然的“哦”了声，随即狠狠地跺了下脚：“岛妖，是不是你说的？你再说我们楼主坏话，我就把海水引上来淹你！”

那朦胧的声音随之响起：“你别乱来啊，你要是敢淹我，我就让你们的这些花花草草全都枯死！”

眼看两人有争吵的架势，李无忧赶紧打断：“阿西姑娘，他知道的并不多，所以我想问问，你清楚吗？”

阿西自然是清楚的，但她可不敢乱说，支吾道：“你怎么不去问玉娘？”

“你觉得我问了，她会说吗？”

阿西觉得自己问错了，改口道：“李捕快，你不是来调查挖眼案的嘛，李将军和这个案子也没关系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无忧语塞。

半晌，他说：“只是有些好奇。”

“恕我直言，你应该好奇案子，而不是好奇我们楼主。”

这一次，李无忧顿了更长时间，才说：“好，我知道了，就麻烦阿西姑娘送在下回去吧。”

“你想去哪里？”

李无忧看了看天色，估摸着已经过了亥时，于是道：“我住在城东官家驿站，就送到那边吧。”

阿西点点头，手中结印，口中默念，随即，水面上飘起一层白光。

李无忧刚想跳进去，就听到阿西说：“李将军是玉娘的心上人。”

“……什么？”

李无忧话还没说完，后背就被人轻轻一推，整个人便落入了池中。

水面平静下来，几颗被池水撞的东倒西歪的睡莲抱怨道：“就不能从别的地方出去吗，非要从老娘身上过！”

阿西拍拍手，莞尔一笑，也不理他们，随即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小院。

她来到二楼，看到南宫正趴在地上，翻看一本书。

阿西笑道：“玉娘，你也被李捕快传染了，怎么看起书来了？”

南宫头都没抬：“他才不是爱看书，就是爱打听！”

阿西认同的点点头：“可不是，还打听李将军呢。”

南宫猛然抬头：“他打听他做什么？”

阿西看着南宫，笑的意味不明：“不知道啊，闲得吧。”

“我看也是。”南宫一脸嫌弃，“那个笨县尉还知道发愁，这李无忧都不知道发愁的，整天问些没用的。”

阿西附和道：“就是。”

她又问：“玉娘，案子有进展了吗？”

“算是有吧，我要去一趟九重天。”

“啊？你和李捕快一起吗？”

南宫翻了一页书：“他不用去。”

阿西凑过去：“你不想带他去啊？”

“他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拖后腿。”

阿西不解：“你是九重天的主，就算他真的跟去了，问题也不大吧？”

南宫没说话，自顾自的翻着书。

阿西又凑过去了些，压低声音：“你担心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