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找准定位和状态吗?
萧恪的双眸明显黯淡了下来,只是就着不太明亮的灯光,余笙没能立刻察觉,瞧着他已经转过身抬脚继续往楼梯上走去,余笙才隐隐觉得萧恪他似乎不太高兴,但她又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对了——”
已经走过拐角的萧恪突然侧过头来,昏暗的灯光晕着他的身影,看不分明情绪。
“嗯?还有什么事?”
余笙整个人趴在楼梯扶手上,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单纯地望着萧恪,还以为他有什么关于节目录制的重要指示。
“你的鲜花饼和奶渣饼——这些天照顾梨涡儿,都忙忘了。”萧恪的眼神向橱柜的方向点了点,“在厨房,可惜不新鲜了。”
她愣在原处,其实那不过是当时想要化解彼此矛盾的一个小台阶,萧恪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小梨涡来家里寄宿,她早就将自己提出的小要求抛之脑后,本以为萧恪跟她也是一样的,没想到他真的有在认真满足自己那不能称之为心愿的心愿。
“谢,谢谢。”
只是萧恪落寞的眼神没再落到余笙身上,几近黑暗的空旷客厅里,他淡淡的嗓音静静回响:“夫妻之间,不谈感谢。”
迟钝的余笙点了点头,丝毫没觉出萧恪隐隐愠怒的语气,见他回了房间,自己便转头按了下电梯,直接上了三楼,只是心里不知道为什么空落落的。
窗外风雨交加,她似乎做了一场熟悉而遥远的梦。
雷鸣般的掌声响彻礼堂,萧恪和余笙代领的所属高中话剧社站成一排,在聚光灯的照耀下深深鞠躬向观众们的支持致以谢意。在全国高中戏剧表演的比赛之中,他们的节目荣获了特等奖,除了这样荣誉的称号之外,还收获了一笔丰厚的奖金。
“不如我们包个游艇去度假吧!”
社团里的大家叽叽喳喳谈论着南方海域的阳光明媚和自然风光,余笙托着腮反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听着大家你一言我一句,刚想开口表态,就先被社长大人否决了:“奖金是用来维护社团运营的,不可以只顾消遣。”
“有什么关系嘛,大家为了这次演出也很辛苦啊——”活动室里瞬间鸦雀无声,余笙的视线在全屋张望了一圈,看着大家那张期待却不敢在萧恪面前造次的脸,悄咪咪地趴在萧恪耳边道,“我爸爸听说我们得了奖特别开心,给我多加了一大笔零花钱,我可以出大头的。”
“这是团建,不需要你一个人挑大梁。”萧恪抱着胸站在房间中央,一脸严肃,“我不反对团建,但团建的选择需要在我们的经济能力范围之内。”
“那就大家象征性AA一部分,我可以找我爸爸的朋友给咱们一个友情价嘛!”
“余笙。”
“嗯?”明明萧恪的语气已经有些严厉了,但余笙却完全不胆怯,反而笑着劝解道,“社长,你已经高三了,如果不趁着国庆放假好好享受一下,以后可就不一定有这么刚好的机会了——你为社里付出这么多,军功章有你一大半呀,我们也想你放松放松,是吧?”
余笙给话剧社的大家使着眼色,几个稍微胆大点的人开始此起彼伏有了附和的声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个无比可怜又祈求的眼神。
“社长……”
面对着一群人期盼的眼神,萧恪本来不为所动,直到他的余光瞥到身旁的余笙那双清澈的眼眸。其实按照她的家庭条件来讲,她想要出海根本不是难事,只是对她来说,或许更重要的是和谁一起拥有那份宝贵的经历,是如何能够靠自己的能力让信任她、陪伴她的朋友得偿所愿。
于是,溜到嘴边的话转了风向:“报个预算表上来,如果价格合适,可以考虑……散会。”
社团的众人仿佛不敢相信一般陷入了一片沉默,直到萧恪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活动室内才爆发出一阵激动的庆祝声。
“耶斯!”
几天后,在辽阔无垠的海面上,一艘洁白的游艇正平稳地前行着,远远望去,它在碧蓝的海水中显得渺小而坚定,仿佛一颗明珠漂浮在蔚蓝的丝绸上。太阳高悬在湛蓝的天空中,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水面,每一片波纹都闪烁着细碎的光芒。游艇的船身在阳光下闪烁,反射出耀眼的光芒,犹如一条银色的鱼在水中游动。
随着视线逐渐靠近,船尾扬起的浪花拍打出一道长长的白色尾迹,在湛蓝的水面上拉出一条细长的痕迹,像是为平静的海面增添了几分活力。天际线模糊地与海水相接,偶尔有一只海鸟在游艇上空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仿佛是这片广袤海洋唯一的回响。
游艇上,甲板铺设着浅木色的地板,几张白色的躺椅整齐地排列着,靠近船舷的地方还放着几把蓝白相间的遮阳伞,微风中伞面轻轻摇曳。甲板中央,话剧社十来个人悠闲地坐在座位上,有的倚在扶手边,有的凑在一堆说说笑笑。而萧恪无论在哪里都总是最安静的那个。
“社长!我们是出海,你未免也穿得太老干部了吧——”
其中一个敞胸露怀的男生从身后搂了上来,站在船头的萧恪似是早就感受到了他的靠近,抢先一步闪到了一边,余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不客气道:“我们是出海,不是下海。”
男生的长臂捞了个空儿,索性就势整个人反靠在围栏上,面对着萧恪笑嘻嘻地打哈哈,完全不在意:“社长的嘴巴就是不饶人啊!”
“你这审美也该去看看眼科了,穿一身破烂来都配不上小余笙给咱们找的这艘游艇!”
不知道谁的耳朵那么灵,听到萧恪对敞胸男的评价极为中肯,也不由溜达过来连连附和。许是这边的热闹谁都想来凑一脚,于是聚过来的人便越来越多,方才还很是清净的船头一下子就像是早市一般叽叽喳喳个不停,吵得萧恪脑壳疼。
“还是社长的眼光好,社长这身打扮很帅啊!”
“社长可是咱们话剧社的台面,穿什么不帅啊!”
“这也就是咱们内部欣赏了,要是被其他社团的成员瞧了去,搭讪的肯定这整个船都站不下!”
“那就让副社长找搜更大的船,直接给咱们办个海上联谊party!”
“你想得美,想占组织的便宜脱单,可没那好事儿——”
……
“说起来,我本来以为会有更多人参与呢,结果就来了个零头。”
“不是所有人都出得起分摊的费用的,而且有一些高三的同学最近正专注在备考上,本来话剧社的活动就很少参加了。”
在一片高分贝的嗓音中,萧恪冷不丁开了口,只是视线却依然望着遥远的天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这时,其他人的注意力才真正回到萧恪身上。
“社长你不着急备考吗?”
“社长这么优秀,功课的事情从来都不用担心,哪儿像你啊——”
“社长应该想要参加艺考的吧?直接考表演系吗?”
“不不不,我倒是觉得社长也可以试试音乐系——听说社长的妈妈是钢琴家呢,之前晚会上社长表演的钢琴也是一绝!”
……
热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他们似乎并不是想讨论出一个确定的答案,仿佛“萧恪”只不过是他们闲聊的话题,是他们闲暇的谈资。
此时,余笙拿来个滚动着与果冻海一般颜色液体的高脚杯挤了进来,凑到萧恪耳边笑问道:“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
“你也好奇吗?”
听上去,萧恪的语气并没有什么不同,淡然到仿佛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情一般。
“聊天嘛……总觉得你最近心情不太好。”
余笙并没有因为介意萧恪的情绪而小心翼翼,反而将她所有的顾及摊开来讲,放在明面上等待萧恪的反应。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拐弯抹角的人,想必萧恪也是如此,这也是他们每次能够在各种剧目种完美配合的原因之一,沉浸在角色里时他们有着天衣无缝的默契,只可惜不知道是因为刻意的回避还是理智的错觉,那时的他们似乎将所有可能的动心全部扼杀在落幕的一刻,离开剧本便背道而驰。
“为什么?”
萧恪依然没有侧过头来,只是面无表情地望着远处同他的心一般平静的海面。
“虽然你平常也是这样对人淡淡的,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最近的情绪里还有些悲伤和无措……萧恪,你遇到什么事了吗?大家都是朋友,有事儿开口!”
余笙一手拿着高脚杯,一手扶在围栏上,侧着头似是拼命想看清萧恪的表情,可萧恪偏偏不配合她的角度,只是余光淡淡扫过她那张灿烂的小脸,平静地像是在自言自语:“你好像没什么烦恼。”
听到萧恪不冷不热的言语,余笙只是抿了抿嘴角,收回了夸张的动作,与萧恪并排着站立,一手托着腮,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后,才给出了回应:“我只是不喜欢跟别人讲述自己的痛苦,那些悲观的情绪对我来说可以迅速自我消化,既然如此,也不需要多给无关的人徒添麻烦。”
“那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就算我现在心情不好,也没有向你诉苦的必要。”
萧恪抗拒的意味很明显,甚至有些驱赶的意思,但是余笙不怒反笑:“你真的很神秘呢……”
“什么意思?”
“不一样——”余笙轻笑一声,胳臂肘随意倚靠在围栏上,突然侧过身来转头看向萧恪,她用透明的玻璃杯挡在了自己眼前,另一只眼停顿地做了一个wink,清透的荔枝汁倒映出她笑容明媚,语调上挑,“我有很多很多的爱哦,再靠近我一点点吧。”
发动机的声音突然增大,混杂着海浪的巨大翻滚,萧恪并没有听清她在说些什么,又因为透明的玻璃杯挡住了她半边嘴角,连唇语都读不出来——想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再说萧恪也不想再和余笙继续自己的私人话题,索性也就没再询问什么。
被忽视的余笙耸了耸肩,又转过身来背对着萧恪,双手都随意地搭在围栏上,视线在海天一线之处的远方。萧恪静静地站在她身边,没有再主动说些其他话题。
云层后的太阳探出了头,洒落下稀疏的阳光泛在粼粼的海面上,一时悸动。
“这个画面很有泰坦尼克号的感觉啊——”余笙没回头,她知道萧恪就在自己身后足以听清自己说话的距离,“下次要不要和我搭一场Jack和Rose的戏,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