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姐 第7章 早育苗（下）

柱子在后院挖土，春芽平常去山上背了枯叶浮土回来，一层枯叶一层粪堆了三四个肥堆。柱子正在挖，大春拿了铁锹来一起挖，春天的土虽然已经化冻了，硬邦邦地还是很结实，好在濛濛细雨下了半天，表层的土壤已经完全疏松了，一挖一锹的黑泥。大春抓了一把泥土捻了捻：“这土好，沤多长时间了？”

“去年秋天堆的，”柱子想了想，“我还挑了两筐粪呢，能不好！”

雨渐渐小了，天也放亮了些，只是还很湿寒，柱子和大春挖土不觉得，几个孩子都有点瑟缩，春芽看见了提了碳炉在廊下架了个篾子在上面，放两块麦饼在上面烤着，又放了一圈小凳子让春苗带着两个小侄子坐着取暖：“一会麦饼暖和了自己拿来吃，小心烫着，渴了叫人倒水，不要自己去拿茶壶。”三个小家伙乖乖点头。

春芽把湿透的谷糠和泥土拌到一起，桂枝看见了说：“你力气不够，放着阿娘来拌。”说着接过春芽手里的耙子来回扒拉着拌匀这些谷糠和黑土

春芽将谷糠全部倒出来，好在院子够大，湿哒哒的地面也不碍事，就这样拌了两堆土出来，春芽停下来去厨房煮了面条，叫大家吃晌午饭。柱子吃了一碗萝卜干拌面喝了三碗猫耳朵汤。大春端着面碗笑他：“好好的面不多吃两碗，尽喝汤。”

“你儿子还不是一样！”柱子指着青山两兄弟说。春苗和青山青石三个小不点正抱着木碗喝猫耳朵汤，面汤已经放到温热不烫口，很快便喝完了一碗，青山举着小碗等大人帮他盛，桂枝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说：“这鸡汤是昨天剩的，没多少，也就有个肉味。”

桂枝盛好一碗猫耳朵，又使劲捞了一些蛋花笑道：“都喝都喝，五奶奶舍不得给你们吃肉，你们就多喝点汤吧。”

“五奶奶，有肉，还有蛋呢。”青山举着木头勺子在碗里扒拉，一会举起勺子说了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

大家笑哈哈地在厨房吃饭，桂枝看了看天色，担忧地说道：“今儿天不好，黑得快，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完。”

大春放下碗到西厢看了一下说：“我看能行，这点子土快挖完了，待会我也来拌土，装上框就快了。”

村里大多是三间的堂屋，中间做厅，东西屋盘炕。堂屋两边另盖了东西厢房做厨房或者粮库。茅房在后院，旁边会搭牲口棚，养鸡或是养牛。靠山村没有人家养猪，因为靠山镇没有劁猪的，溪山镇才有，来一趟要大半天功夫，劁猪师傅不愿意来。宋老根牲口棚里就几只鸡，入冬就没下过蛋，还是春芽把鸡挪到西厢暖房里，隔三差五才下个蛋。春芽也是看到鸡又下蛋了，这才想着在屋子里种菜，哪里想到真的种出来了，这才又想着早一点把秧苗育出来。

吃过晌午饭不久雨停了，宋阿爷进来时春芽正把泡了两天的稻谷和生石灰泥浆拌到一起，桂枝往一尺宽两尺长半尺深的木框里装土。春芽摇了摇框平了土上面再洒一层湿润的稻糠，把种子细细地洒在上面，再铺一层稻草灰。阿爷摸了摸草灰问：“有点薄了，家里草灰够不？”

“是不多了，前阵子种菜用得多。”春芽想了想，“上面再铺点稻草吧。”

“柱子去你大伯家拿，上午我说好了，育苗给他家带一亩，他家草灰拿来用。”宋阿爷捏了捏稻谷，又拿了一把细瞧，“井水泡的？种子选得不错。泡了多少？”

“我泡了五亩地的种子，要是有人买的话，多的可以卖。”春芽估摸着量说。

“我看行，你家三亩水田，种两亩早稻好了，给你大伯一亩，还可以卖两亩苗。”宋阿爷拿了铁锹朝框里装土，又说道：“要不还是全部让你大伯种了。第一年，村子里未必有人愿意这么干。”

“我想三亩全种早稻，和别人家错开也好换工。”桂枝在一旁说，“我家早点收了也好过跟着村子里的人一起抢晒场。”

“那剩下的两亩苗都给你大伯，春芽堂哥侄子那么多，去别人家换工，你大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宋阿爷不赞同，“这么多年，老大说过什么啊？你啊，就是想得多。”

宋阿爷看着桂枝：“你是我们家正经娶进来的媳妇，在我眼里你和你大嫂一样，都是好儿媳。一家子兄弟互相帮衬着，不要生分了。凡是老大记着帮你们，你们记得他的好就是有心了。根子身子骨不好，拖累你了。”

“阿爹，”桂枝低下头，过了好一会才说道：“大哥大嫂待我好，我都记住呢。”

“听我的，到时让春芽去给她大伯做饭。”宋阿爷手里忙个不停，“柱子也只得一个，不靠兄弟帮衬着，还能靠外人去。”

柱子一边从框里把土倒出来一边说：“可别叫大姐去大伯家做饭了，四嫂每次不是嫌粮用多了就是油用多了，吃的时候哪个吃得也没她多。”

柱子说的四嫂是四春去年新娶的媳妇，小儿媳妇在家也是小女儿，生得娇气些，惯会说些别人不如她好的话掐尖要强，柱子烦这个四嫂，自从四春媳妇进门，柱子连宋大伯家都少去了。

“就你话多！”桂枝拍了柱子一把，阻止他更多的话，“还不快拿了框去大伯家装草灰来。”

宋大伯带着二春父子装了草灰送过来，又帮着挖土拌稻糠，桂枝装土，春芽铺一层稻糠洒一层种子，宋阿爷再上面铺了一指厚的草灰，又盖上一层稻草。青山青石两个小人把框抬到井边，春芽再过去细细地淋上水，等框里不滴水再搬进暖房。

七八个人就这么一直干到天黑，宋阿奶提了灯笼走到进来：“还没忙完呢？”

“还要一会，你去帮他们把饭煮了。”宋阿爷看着余下的稻种，又看看面前小半堆土说道。

“阿奶，我早晨切好了面条，昨天的鸡汤在罐子里，里面还有些骨头鸡架子全部煮了。”春芽连忙说道，“罐子在灶台边上。”

“知道，我都煮了，今天你们累得很。我再捞点酱瓜子。”宋阿奶看着大春几个额头微微地薄汗说道：“我再点个炉子，一会好了都进来烤烤火。”

“太太，多捞点，我喜欢酱瓜子。”青山赶忙说，青山和青石两兄弟都像大春，生着宋家人典型的塌鼻子和大嘴巴，好在这俩孩子眼睛像娘，圆溜溜的，可爱得紧。宋阿奶一向疼爱这两个重孙，有些好东西都惦记着他们。

“太太，我也要。”青石小，只知道跟着哥哥说话。

“晓得了，晓得了，太太给你们多多的，咸劲，咸劲，吃了咸的才有劲。你俩乖，太太明天给你们煮鸡蛋吃。”说着又看向大儿子：“你们说了不回去吃饭没？”

“不用说，天黑了还没回去，阿奶知道肯定是在五奶奶家吃了。”青土十个指头全是泥，抹了一把脸，立刻成花猫了。青土是二春的大儿子，性子跟他爹娘一样，特别憨。

三十多框育苗箱全部搬进厢房的时候屋里都点灯了，厨房里春苗烧火宋阿奶把茶壶煮满了，才开始烧水下面条面条，肉和鸡汤均匀的铺在上面，一大盆酱瓜子还要一盆中午的蒜苗炒萝卜干一刻钟全部吃完了。桂枝点了家里的灯笼给宋大伯一行照着回去，宋阿爷宋阿奶也带着大春一家回去，桂枝一家人赶紧泡了泡脚都睡了。

第二天一早春芽起床看了看厢房里的苗框，昨晚天黑下来装的几框土稍有不平整，有些厚有些薄，春芽拿了扫帚到后院将昨晚的垃圾归拢扫了装起来，将苗框填匀，又提了水细细的浇灌了一遍才收手。

桂枝从厨房出来看见了说：“你这一早的忙活，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我早起看到火熄了，又添了根柴。”

春芽走到火炕边看了下说道：“这样就行了，现在天没那么冷，少少加一根柴火就够了。”说完春芽拿了铁锹往后院走去。

“你又干啥？”桂枝端了水出来，“柱子还没起，我就蒸了包子，你不洗漱吃朝食？”

“我去把后院的坑填了，”春芽边走边说，“趁现在土软。”春芽抬头看了看天：“我估摸着一会还要下雨，先把活干了。”

“你放着我来，”桂枝放下水盆，“也不知道你小孩子家家眼里怎么那么多活。我去，一会就填平了，你干净洗漱了吃朝食。哪里有小姑娘起床蓬头垢面干活的，也不怕招人笑话。”桂枝说着往后院填坑去了。

春苗看着被桂枝夺去的铁锹笑着摇了摇头，在水盆里洗手，黑乎乎的泥巴一会就把整盆水洗黑了。春芽将水端到后院倒到土坑里：“阿娘，这里的土松，待会挖回来我好用。”

“行，一会我挖回去，你又要种什么？”桂枝已填平了一个坑，正往春芽身边走来：“还没到春耕呢，你这一天天地就开始忙个不停了。”

春芽吃完朝食桂枝回来了，后院挖回来的土拢到一起了又装了两框，春芽想了想，把香瓜和黄瓜种子埋了进去。